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兵荒馬亂,人命不如狗。


    這等亂世之中,任何所謂的道德、法則統統都被打破,能主宰自身命運的唯有徹徹底底的暴力而已。


    屍骨成山!


    劉變眼前所見,分明是整整一個村子的人都被屠了,屍骨胡亂堆放在這裏,成了一座山。


    要想殺掉這麽多人,不是幾個小卒可以做到的。


    劉變目光一動,發現死去的是人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很少有壯年男子。


    想到之前那隻軍隊中擄走的壯丁,他不由恍然大悟,一定是之前那隻匪軍屠殺了小村,然後抓走了壯年男丁充當雜兵。


    雖然有殺族之仇,但這些匪軍也不怕這些人反叛。


    隻因為這些平民沒有修為在身,毫無戰力,隻能充當雜役,若是兩軍對峙久攻不下,還能趕上戰場當替死鬼,到時候死個幹幹淨淨,什麽仇都沒了!


    當真是好狠厲的心思。


    ……


    劉變心中恍然。


    此時天色已深。


    這七個匪兵見無法趕路,這荒郊野嶺到處都是豺狼野獸,貿然紮營也不安全,幹脆就跑迴了這白天被屠的村子裏。


    這裏到處都是空屋子,也不愁沒地方住。


    隻是這些匪兵手上都沾染了這村子裏的鮮血,也不怕村民化作厲鬼前來索命嗎?


    可見這些都是百無禁忌的窮兇極惡之人。


    劉變身形一掠,進入村中。


    空氣中到處都彌漫著濃鬱無比難以散去的血腥氣,地麵被鮮血染紅成一片,久久不幹,形成了血色的泥垢,簡直是人間煉獄。


    不遠處卻傳來那些匪兵陣陣猖狂得意的大笑聲。


    劉變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中盡是冷意。


    這些平民雖與他毫無關係,但他們又有什麽罪,平白遭受殺戮?


    是個正常人見到了,都難以容忍心中憤怒。


    他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老大,喝!”村子中心最為寬敞的一間院子裏,像是村長所住。


    那七個匪兵點燃篝火,手裏捧著不知從哪個地窖逃出的農家濁酒,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再看他們口中之肉,雙手雙腳,五指俱全,分明是……。


    這些匪兵已經毫無人性可言,簡直是披著人皮的惡鬼妖魔。


    劉變麵孔冰冷,盡是殺意,恨不得衝進去將這些畜生殺光。


    但此刻那些匪兵卻毫無覺悟,反而口中大罵不已,“這些兩腳羊太老了,吃起來真是塞牙!”


    “別吵了!吃飽喝足,睡上一夜養好精神。明一早我們趕緊返迴軍中,不然若有軍功,就沒我們的份了!”那老大端坐在最上方,甕聲甕氣道,張開大口將手中之肉撕扯得粉碎。


    “不錯!這次十八路諸侯聯盟,強軍堪稱百萬,席卷而去,天下誰能匹敵?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其他匪兵也紛紛應和道。


    “我等兵力何等雄壯,任何人擋道都要被碾碎了不可。董卓那廝雖然勢大,但也絕不是對手!你說若是讓我砍了那家夥的頭,能不能封個侯當當!”一個匪兵口裏噴著吐沫星子,大唿小叫起來。


    “哼!白日做夢!那麽多將軍在前麵,我們這些小兵,殺董卓?哪裏有我們的份!哪怕你祖墳冒青煙,得了董卓的首級也會被人殺人滅口!”老大冷哼一聲,十分不屑。


    “既然作為小卒,我們就應該有自知之明。那些將軍吃肉,我們弄點湯喝,就已經很不錯了。若是運氣好,爭得了足夠軍功,說不定還能分到一方為將,也算光宗耀祖了!”


    “老大說得是!喝!”對於這老大的抱負,那些匪兵也是紛紛喝彩,舉起酒杯痛飲起來。


    隻是那老大麵色卻陰沉起來,“原本搶軍功就是一件難事。這次迴去,又折了三個兄弟,將軍必然會懲罰。若是抽一頓鞭子也就罷了,若是餘怒未消,將我們發配到什麽疙瘩角落裏,那軍功可就徹底與我們無緣了!”


    “都是那個臭小子幹的好事!”


    “可惡的小子,若是讓我抓到他,恨不得食其肉!”


    ……


    惡狠狠的咒罵聲遠遠傳了過來。


    “還想立軍功!今天非要叫你們交待在這裏,給這些村民償命!”劉變躲在一處,分出神魂念頭感應,嘴角盡是冷笑。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絲毫大意。


    這些匪兵久經沙場,現在圍坐在這裏喝酒吃肉,看似大意,其實暗地裏十分警惕。


    他們圍坐在一圈,隱隱形成陣勢,視線沒有絲毫死角,任何方向的異動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自己若是貿然動手,恐怕瞬間就會陷入圍攻之中,自身都有危險。


    劉變眉頭緊皺,正在想著對策,突然覺得不對。


    一陣陰嗖嗖的冷風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追來,滲人的寒冷。


    這冷風盤旋在四周,久久不散,仿佛有著意識一般隻在原地打轉,沒有絲毫溫度,將四周的熱量都吸走了。


    劉變身體不由打了一個哆嗦,感覺自己都要被凍僵了。


    “這陰風來得詭異!”他心中本能覺得不妙,神魂附在口鼻眼耳上,將五感提升到了極限。


    頓時一陣鬼哭哀嚎聲衝入了耳中。


    “殺死這些賊兵!”


    “償我命來!”


    “可憐我一家七口,都被官兵殺了。我要他們不得好死!”


    ……


    聲音淒厲,透出難以化解的惡念。


    劉變眼眸微閉,陡然眼簾漸漸睜開,瞳孔全無,一片銀白,毫無絲毫情緒,冷酷得滲人。


    他以望氣術觀之,眼前場景大為不同。


    一陣陣黑色氣息盤旋,其中竟是漂浮著一個個殘缺的身影。


    從頭到腳被劈成兩半的半截身子、腦漿四溢的頭顱在空中飛舞,四肢俱斷的人體不停爬行……個個都死得十分淒慘,猙獰的麵孔稍微能看出幾分原來模樣,分明都是原來的村民。


    “陰魂?”劉變心中一沉。


    人體天生有三魂六魄,主管人體智慧意念。


    若是以觀想之法壯大,就是仙家神魂。


    但若是世間凡人慘遭殺害,死不瞑目,執念難消,也會有一些殘餘的魂魄念頭留存世間。


    這些念頭不似仙道神魂穩固,如無根之萍,隻能在夜間,借助天地陰氣長存。


    陰魂因執念而生,也受執念驅使,要去報生前之仇,自身才能解脫。


    在劉變眼中,隻見這些陰魂化作陣陣肉眼難見的黑氣唿嘯著朝那些匪兵湧去。


    轟!


    虛空中一聲震動。


    那些匪兵周身卻纏繞著一陣血色赤光。


    那些陰魂剛剛靠近,紛紛慘叫起來,渾身黑煙陣陣,像是放在火上炙烤,有幾個稍微靠近已經被烤得魂飛魄散了。


    “兵家血煞!”劉變搖頭。


    人若是窮兇極惡到了極點,連鬼都要怕。


    更別說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匪兵,修煉武道,殺得人越多,身上凝聚的煞氣就越重。


    惡鬼難近。


    這些陰魂顯然對這些匪兵恨到了極點,前赴後繼地撲了過來。


    但血煞炙裂如火,對陰魂殺傷極大。


    那些匪兵所在如同火爐一般,陰魂絲毫靠近不得。


    他們沒開靈眼,看不到鬼霧,渾然不知自己被陰魂包圍了,隻是身上覺得陰嗖嗖的冷,十分滲人。


    但他們酒肉吃下,體內氣血翻騰,渾身滾熱,很快就沒感覺了。


    “惡人連老天都不收!我們都成了鬼,都不讓我們報仇!”


    “老天無眼啊!”


    “我死不瞑目!”


    ……


    那些陰魂厲吼不已,惡念難消。


    “不對,村子裏還有生人氣息!”


    “一定其他的匪兵,找到他,殺了他為我全村報仇!”


    “吃他的肉,和他的血!”


    ……


    這些陰魂在空中盤旋著,惡狠狠循著人的氣味追蹤過來。


    “不好!”劉變長身而起,正準備離開。


    突然虛空中響起一聲大叫,“快看!人在這!”


    不知何時一個孤零零的頭顱漂浮在一旁,血紅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盯著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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