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第一次覺得此次來的很是不智。第一次為自己的放肆後悔了。


    他不該跟來,應該奉命行事。


    有些嫉妒軒轅,跟隨廩君,護送巴山五部南下。


    不是因為被九子揍了一頓而後悔。


    也不是為了遇到了忘川這般的變態,和燭陰這般的強大,更不可能是因為屏翳,畢方。


    隻因為,他突然發現他也要變成瘋子了,變得有些不正常。


    瘋子是會傳染的,與瘋子同行最終也會變成瘋子,變得不正常。


    何況他還跟隨著兩個瘋子,兩個不正常的人,還都比他強,讓他無法反抗。


    “這裏又要多一個瘋子了。”浪子羽淡淡道,斂住了笑。


    玄冥轉頭問道:“他喝了多少酒了。”


    “也就一葫蘆,恐怕連一個普通壯漢都能消化得了,憑羽前輩的神通......”


    蚩尤如實迴答,本還以為,玄冥是想問問浪子羽是不是喝醉了,說到最後也覺出不對來。


    因為這是不可能的,絕無可能,他聞得很清楚,這是再普通不過的凡間秫酒,並不是天上玉液,就算納進五湖之量,也醉不倒浪子羽。


    “今天是八月十五。”玄冥問道。


    有些莫名其妙問題,看不懂眼前這兩位前輩,總是打著機槍,隻敢在心中置喙,嘴上一如既往的老實。


    “是,前麵浪子羽前輩也問過了,而且還自語了一聲什麽太陰星主的壽辰之類的,說完就成這樣了。”


    反正蚩尤不懂,他也明白他不需要懂,所以很老實的陳述道。


    玄冥將頭轉向浪子羽,兩個麵無表情的人在對視,他們一直都是知己,祝融城初遇開始,所以也懂對方。


    “你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玄冥肯定浪子羽的心一定醉了,更知道浪子羽有時候酒品會變得很差,一定會耍酒瘋。


    “我也要瘋了。”


    毫無表情的說了出來,仿佛在說別人,此時恐怕也隻有玄冥才能讓他迴答,瘋子才懂瘋子,蚩尤是正常人,雖然也帶了些乖張,但還是正常人。


    一個已經有些清醒的瘋子,也還是瘋子,玄冥雖然沒有了前麵那麽的死寂,但還是一個瘋子。


    再祝融城時浪子羽就已經瘋過了,玄冥記得很清楚,第二天晚上繼續醉著,但沒瘋,所以他懂,輕輕的將手往西北一角指去。


    “那裏有片榆樹林,還挺大的,很適合。”


    瘋子的破壞性很大,哪怕是一個酒瘋子,所以需要一個合適的場地,一個強大的瘋子,需要的場地也就越大。


    浪子羽永遠也隻能是灑脫不羈的,永遠都不會瘋,瘋了的不是浪子羽,而是一個尊貴的可憐人,會變成一個有家的人,有一個不能歸的家,一個讓他能從午夜裏驚醒的家。


    那是藏在他心中最深處的影子,是秘密,一個不能讓人看見的秘密,連最親的人都不想。


    那是他最脆弱,最無助,也是瘋狂的一麵,從沒人知道的一麵,就連宓妃也沒有真正見過的一麵,可能是太有損形象了,所以浪子羽要趁著還有絲清醒的時候,躲起來。


    玄冥已經幫他選好了地方,頭也不迴的往林中走去,看也沒看身旁的兩人,可能是趕時間。


    留給玄冥與蚩尤的隻是一個背影,黑絲白衫的背影,一個有些瑟瑟發抖的背影,艱難的挪動著腳步,堅定的往林中躲去。


    在蚩尤的心中浪子羽永遠都是灑脫不羈的,臉上永遠帶著有些春意的笑容,也永遠懶散樂觀,這不是浪子羽,浪子羽不是這樣的,浪子應該是放蕩不羈的。


    這一麵的浪子羽蚩尤不喜歡,隻是一個背影,就能讓人感覺到其中的死寂,死寂沉沉,是一具能走動的屍體,活著的屍體,一具帶著心酸的屍體,哭了。


    蚩尤哭了,隻是一個闌珊背影就讓一直很堅強的蚩尤哭了,感染了從來沒哭過的蚩尤,剛離開母體就瞪著一雙虎目,帶著一臉的堅毅。


    很難受,原來哭是這樣的,心好酸,好奇怪的感受。


    “共工氏,我們就在這裏等著嗎?”


    帶著哭腔的蚩尤很可愛,少了逼人的兇氣,也少了意氣風發,隻是一個孩子,一個可愛的孩子。


    玄冥臉上也難得露出了柔和,很難察覺。


    “你直接叫我玄冥,或者玄冥大哥都好,聽得順耳些。”


    玄冥的冷隻對外族,對人族一向很好,特別是見到有為後輩,再冷的玄冥也總會流露出期許,快些成長,更能分擔些,短短數百年也讓玄冥有些疲累了,還了數百年的債,債消之後,留下的卻不是一身輕鬆。


    是黯然神傷。


    黯然銷魂者,為別而已,年輕的蚩尤,還未碰上需要其一生守護之人,所以他不理解其中的苦楚,但能看出玄冥的心傷。


    心傷的讓人不忍拒絕,即使僭越了,蚩尤也是不忍拒絕。


    “玄......玄冥大哥,我們隻能在這裏看著嗎?”


    浪子羽的身影已經緩緩陷入林中,榆木森森,消失在眼前,是踉蹌的跌入進去,太讓人擔心了。


    “他很好。”玄冥很淡定。


    蚩尤還是不忍道:“我們不去看看嗎?”


    這時候的浪子羽應該是需要親朋相伴的,蚩尤能感覺出浪子羽對他的好,知恩圖報,蚩尤覺得他應該做些什麽。


    “你想死。”不是罵人,也不說詛咒,玄冥隻是在陳述事實。


    噎住了蚩尤,懵懵懂懂,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深意,想要在問,卻在玄冥眼中捕捉到了一絲關切之色。


    雖然還是不知道為什麽,與死何幹,但蚩尤知道玄冥絕對不會害他,也不會害浪子羽,他這樣說一定有道理,也隻能默默的站著,心中焦急,也無能為力,如果實力強些才能幫上忙吧,至少不會這樣的無知,連為什麽都不能探知。


    一聲瘋狂的嘶吼再林中蕩漾,也隻在榆樹林中徘徊,撕心裂肺,林外卻聽不到一絲。


    但蚩尤也察覺到了,不是聽到,而是看到,瞎子都能看到的場景,讓他的心更加的不安,無知讓人不安。


    無數的鳥雀自林中蜂擁而出,漫天散落,旋即鋪天蓋地往四周飛去,轟轟烈烈聲響傳來,萬獸齊奔而出,狐狸與野兔並肩奔跑著。


    傻子都能看到其中的不妥,蚩尤並不是傻子,他想去看看,但也不敢。


    他的玄冥大哥,共工氏絕對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騙他,裏麵一定發生著什麽,浪子羽一定出事了。


    但他不能靠近。


    靠近隻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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