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活著?”


    就在畢方渾渾噩噩之時,耳旁傳來了一個帶這些疑問的聲音,語氣甕聲甕氣,一聽就是一粗人,沒帶上半點關心。


    勉強撐開了眼皮,努力看去,是一片紅,模模糊糊,一個粗壯的身影若隱若現,將頭輕輕搖了搖,畫麵漸漸變得清晰,頭腦也漸漸的恢複清明。


    一看不過一個少年郎,毫無嬌氣,威武的很,身長恐有一丈,天生一道橫眉,虎目圓瞪,粗聲粗氣,很是嚇人,好似先天自帶了煞氣一般。


    一聲鶴唳響起,振聾發聵,你也可以說是鳥叫聲。


    看著怏怏欲死之態,卻叫的很是大聲,看來中氣十足,也很銳利,刺的蚩尤耳鼓有些疼癢。


    將右手食指插入右耳,邊掏邊問道:“你怎麽沒死。”


    人常言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灘遭蝦戲,畢方今日深深體會到了什麽叫落地鳳凰不如雞,一隻快死了的鳥,再神異又有何用,還不是讓人戲弄。


    若是往日早已一個嘴喙將這小子啄死,一個不過百歲小兒,實力雖算不俗,但也難放在他眼中,但如今連隻螞蟻都敢在他身上肆虐。


    能感覺到螞蟻行過的絲癢,還不止一隻,但也無能為力,隻能在心中暗恨,也恨上了蚩尤,臉上衰落道:“小哥,你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在東海之畔,離這不知多遠,我也是費了好長時間才趕來。”蚩尤也很迴答誠懇。


    他也有些清醒了,能猜出落於何手,卻這般羞辱他,派一小輩來欺侮人,毫無風度,心中怒火填膺,麵上卻隻能和言笑道:


    “小哥可莫要拿我這老人家開玩笑,共工氏與浪子羽不是在此嗎?”


    很無奈,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畢方的人生閱曆豐富,很明白事理。


    蚩尤恍然道:“你說的是共工氏與浪子羽大哥啊,他們就在前頭,那你幹啥糊弄於我,沒事問候我家大人。”


    好像有些生氣,輕輕將手向前一推,就將畢方掀了幾個跟頭,疼的倒吸一口涼氣,有些胡攪蠻纏,有些強詞奪理,理由找的有些牽強,蚩尤也不顧這些小節。


    畢方就更顧不得,人在屋簷下,隻能強顏歡笑道:“小哥說笑了,不知小哥姓名,可否代為引薦一下共工氏,浪子羽公子也行。”


    一看就是初出茅廬,不知禮儀,沒受教養的粗魯小兒,畢方堂堂上古神禽,豈能與他一般見識,也更有理說不通,再說下去還不知要受多少罪,早些見到共工氏與浪子羽也好,以兩人身份,總會多些涵養,不會辱沒身份。


    有些唾麵自幹,重傷之下雖看不遠,但也明知浪子羽幾人一定也在前頭,故意讓著小子來羞辱人,但此時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是識趣些的好,讓人心情愉悅了,自己也少受些罪。


    畢方一直就是這麽識趣的人,所以也一直很快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此時一定保命要緊,大仇大怨都要藏得深些,來日再說。


    蚩尤今天倒是爽快了,去不知將來也為今日之事吃了苦頭,小人長戚戚,也小肚雞腸,一絲小怨也能記到天荒地老,也間接促使蚩尤敗在了一生之敵手下。


    將來之事誰人能知,蚩尤就更不知道了,此時心中正在暗爽,有些調笑道:“我叫蚩尤。”


    擠眉弄眼,有些肆意,明目張膽的玩弄於人,更有些期待,想要看人羞怒難當之態。


    雖然初出茅廬,但蚩尤作為人族最後神通之人,在三界還是有些名聲,畢方可真是如雷貫耳,兩人原還是鄰裏之交,平日也多有些往來,其更是人族後輩之中,數一數二之人,比很多老輩名聲更大。


    “你......你......”一口氣提不上來,畢方那張人麵也是漲的通紅,難怪第一眼就不對付,原來卻是舊怨。


    左鄰右舍的,鄰裏關係有好有壞,兩人更是惡鄰,平日裏不知有多少摩擦,視若仇寇,若非神農氏在後撐腰,畢方發誓早將九黎部燒為一片廢墟。


    看著通紅的鳥臉,蚩尤似笑非笑,機會難得,就看他如何出醜,但也注定失望了,畢方非凡人也,也非凡鳥也。


    他鄉遇故知,驚喜有些大,畢方不過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多年涵養豈能小看,幾息間就迴過神來,慈和笑道:


    “原來還是賢侄,小小年紀就這般辛苦,億萬裏迢迢而來,果然虎父無犬子,有大膽魄,更有大神通。”


    意氣風發而來,今日短短半天就受盡了打擊,所遇皆非人,先被九子暴打一頓,就遇上了忘川,燭陰,一個比一個變態,也一個比一個兇橫,就連最慈眉善目的太清天主,蚩尤也是謹言慎行,看著他們爭鋒,白練了一身神通,卻連一絲插手的本事都無。


    難得讓人捧上了,還是畢方,上古神鳥,讙頭國之主,也算一方人物,一代梟雄,雖然沒有睥睨天下的氣概,,但畢竟是也是大人物,蚩尤很受用。


    “咳,咳。”兩聲咳嗽傳來,打破了蚩尤的遐想,也讓畢方送了口氣。


    實在是太看不過眼了,幾句好話,就被哄的暈頭轉向,小小年紀就好大喜功,將來如何能成大事,而且還狐假虎威,有些得意忘形了,畢方雖然狡詐油滑,但也比他強,還強過太多了,對於強者應該給予的是尊重,就算不值得尊重,也要從心裏尊重,尊重的不是人,是力量,藐視力量的人,是無法得到力量的。


    看來還需好好曆練,將來才可稱為人族擎天之柱,浪子羽將頭輕搖,有些好笑,故作咳嗽打斷了兩人。


    將手輕輕一揚,一股吸力陡生,畢方身不由己,瞬間出現在了浪子羽身前,有些難堪,受人擺布,但畢方也是甘之如飴。


    自得意中清醒過來,蚩尤陡然發現畢方以消失不見,迴頭望去,卻是早已到了浪子羽身前,還是躺在地下,垂頭喪氣的往迴走去,看出了浪子羽眼中的不滿。


    “讙頭國主,畢方大神,真是好閑心,怎麽有暇來這荒郊野外。”浪子羽親切笑道,也是他鄉遇故知了。


    兩人也是打過幾次交道,浪子羽也曾經在東海之畔流連多時。


    畢方立馬哭訴道:“哎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羽公子當麵,真是天降橫禍啊,這些年年景不錯,多了些收獲,心中歡快之下,就帶著國人出外踏青,剛剛行經此處,就遭了災了,這滿地國人橫死,我也是受了重傷,真真是太過可憐了。”


    也不知是哪個該遭天譴的,既然如此欺負老實人,老實的畢方心有悲戚,哭天搶地。


    浪子羽似笑非笑道:“怕是歡快過了頭,這趟門出的有些遠了吧,這賊老天最嫉恨得意忘形之人,定然是心中起了妒意,才施了這般天譴,害的畢方兄成了寡家孤人,受了這麽多苦楚。”


    餘悸猶存,畢方還是不敢講目光轉向玄冥,隻能當做見不到,苦楚道:


    “此乃天欲亡我部眾,怨不得他人,隻能怨我自己德行不夠,怨不得他人,這位是太清天主吧,一直緣鏗一見,今日卻在這般淒涼的場景中有幸一見,久聞道門最善調宜心境了,頤養識神,可真是大緣法,得道之人,心有悲憫,可要好好助我一臂之力,渡我過了苦海,將來一定感激不盡。”


    瞬間成了寡家孤人,更是受了重傷,真是大不幸,孤苦悲痛,也一定影響了心神,壞了道行,若不及早治療,一定會瘋的,就算不瘋也會變得孤僻,道門最善調製心神了,太清是三清之首,更是深諳此道,難得見上了,畢方還不好好懇求一番,抱下大腿,免得將來留下後患。


    “一定一定,不過是舉手之勞,我道門向來扶貧濟弱,看不得他人苦難,絕不會袖手旁觀,大神放心吧。”


    不過是各取所需,太清也是欣然應允,何況還是一個大神,不止是一隻鳥,真的是上古大神,別看他今日怯懦滑稽,就小看了人,全盛之時太清也不敢言勝,也是三界少有的高人,哪能不趁機拉攏。


    畢方感激涕零道:“那就多謝天主了,將來必有迴報。”


    這隻大腿可要死死抱住,絕不能鬆了手,哪怕成了真孫子也不能放手,因為這不是是隻大腿,更是救命稻草,今日能否逃脫,可就看太清了。


    畢方很明白事理,別看玄冥默不作聲,浪子羽裝模作樣,可若一個應對不好,一條老命可就要斷送在此處了。


    太清笑道:“不知兩位可否行個方便。”


    輸贏已經分出了,嫌隙也要盡去,畢竟兩方是盟友,這些薄麵應該還是能討到的,唯一的關竅也就在玄冥身上,太讓人摸不透了。


    浪子羽輕笑道:“本還想敘下舊,既然畢方國主有礙在身,急的離去,我也無妨,請便就好。”


    喜歡結善緣,浪子羽更會虛與委蛇,送些口頭好處而已,毫無損失,將頭轉向了玄冥。


    “你為什麽來這裏。”玄冥還是一如既往的冷,也直入主題。


    陰影太大了,畢方此時也不得不將目光轉向了玄冥,全身都冷的發抖,雖然明知道那一劍一定是巧合,沒人能隨便發出那麽驚天動地的一劍,別說他現在連隻螞蟻都無法踩死,就算全盛之時,也永遠不敢麵對玄冥,雖然真要交手也未必會輸給了玄冥,他也很強大的,但畢方的心已經怕了,那種絕望他不敢在受一遍,否則要瘋了的。


    僵住了,不知如何迴答。


    玄冥不是浪子羽,可不做表麵文章。


    畢方僵住了,插科打諢,可不能蒙混過關,但也不敢翻臉。


    他受傷了,但更怕了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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