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六,你少給咱們爺們下巴墊磚頭!”李入竹臉色微微一變,迴過頭來瞥了莊六一眼道:“你是有來頭的人,我也知道,咱們知府大人雖是不明說,可我也跟了他二十餘年,這有些話,我還是聽的出來的,隻不過這遠揚鏢局不是武昌府,就是咱們知府大人也要給幾分薄麵,你就敢在人家門前如此說話?我也不怕告訴你,大明朝兩京十三省,上至兩京刑部衙門,下至各府道州縣,光捕快頭兒,少說也有千把人,今日能從這掌劍旗下走進去的,不過區區兩個人而已!我這追風刀算的上是哪塊地裏的一根蔥?”


    莊六臉上神色稍稍一怔,旋即又是一副憊懶無賴的樣子,伸手抓過一隻鹵的皮紅肉厚的豬蹄來,張嘴便是一口,吃的滿嘴油光,這才笑了一聲道:“我知道,李頭兒說的是捕風捉影兩人吧,可今兒也不見他們來啊!”


    “捕風捉影這名頭也是你隨便叫的?”李入竹一臉憎惡看了一眼吃像饕餮的莊六,轉過頭去道:“那是京師刑部總捕柴正柴總捕跟南京刑部任求之任總捕的江湖名號,自大明開國以來,僅有兩位被聖上金殿召見過的兩大名捕,就算你莊六有些根底,在他兩人麵前,隻怕也算不得甚麽!就敢如此出口不遜?”


    莊六被李入竹幾次三番訓斥,卻也不惱,隻是抓著手中豬蹄大啃大嚼道:“李頭兒不要生氣麽,我這不也是年紀輕,隻聽過這捕風捉影的名頭,又不知道他們因何得了這個名頭,知府大人讓我跟著你,也是讓你多加指點的意思麽!”


    “說的也是!”李入竹歎了一口氣道:“他們兩人成名之時,你還穿著開襠褲呢!想當年遼東一葉隨風,輕功冠絕天下,來去無蹤,自誇一身本事已達仙境,有乘風而來,化風而去的能耐,數年偷盜府庫銀兩無數,弄得遼東幾處地方人心惶惶,柴捕頭那時還不是刑部總捕,跟我如今相差不多,隻不過是個知府手下的捕快頭兒,被刑部借了去,不出一月,竟然將那一葉隨風緝拿歸案,這捕風的名頭便傳了開來!刑部當即便留下柴總捕,不過一二年間,便升任京師刑部總捕直到如今!”


    “謔!”莊六聽的嘴裏一停,盯著手中被啃的油光鋥亮的豬骨道:“一月之間破了數年大案,著實有本事,那這任總捕捉影二字又是如何來的?想來也是破了甚麽了不起的大案罷?”


    “任總捕與柴總捕倒是有些不同……”李入竹轉迴身來,拈起筷子,見桌上狼藉一片,臉上不悅一閃,端起自己酒杯飲了一口,看也不看莊六一眼道:“任總捕乃是跟著當今南京刑部尚書大人一路升上來的,自這位尚書大人還在做縣令的時候,任總捕就是他衙門裏的捕快頭兒,替尚書大人立了不少功勞,早在那時候就有一個捉影的名頭,眼力十分了得,無論是飛賊大盜,隻要跟任總捕一照麵,立時就能看出端倪來,這門本事也是非常了得!江湖傳言,影不藏奸,人若立身不正,萬事都遮蓋的過,偏生這影子裏會帶了出來,隻是常人看不出來罷了,因此都說這任總捕能看影識盜,這位尚書大人又極為精明能幹,一路升遷,也將任總捕一路提拔到如今南京刑部總捕的地位,同柴總捕平起平坐,分掌南北緝賊捕盜!”


    “能有這麽神?!”莊六嘴裏正啃著一隻剛送上來的燒羊腿,眼睛瞪得老大,滿臉的油光裏都透著一絲畏懼道:“隻看影子就能看出是民是賊?那豈不是連審都不用審了?隻要拉到太陽地下一站,再難的案子也立見分曉?”


    “起初我也不信!”李入竹神色輕蔑看了一眼莊六道:“就是江湖中也多有人不信,那一年任總捕剛剛到任南京刑部衙門,江南第一大盜百花公子就放出話來,說是要在正月十五全城放燈之時,來南京城裏看燈!並且要在任總捕麵前路過三次,要是任總捕真有捉影之法,任憑他拿去見官,要是沒有拿下他,就要帶幾盞花燈迴去給江湖朋友開眼!”


    莊六啃著羊腿,神色愣了一愣笑道:“這位百花公子還真是會挑時候,正月十五那一天,江南各府州縣,都有花燈送到,南京城裏少說也有百來萬人,南京各司衙門,都是徹夜值守,捕快們更是要沿街巡邏,這人來人往,千頭萬麵的,任總捕兩隻眼睛如何看的過來?”


    “話是這麽說!”李入竹冷笑一聲道:“自從這話傳遍江湖,人人都說百花公子這一番乃是要故意刁難任總捕,要給他這新上任的南京刑部總捕一個下馬威,誰知任總捕也傳出話來,不用三次,隻要百花公子敢在他麵前路過一次,第二日他就辭了這總捕位子,迴華州老家種地去,終生不再做捕頭!”


    莊六這一下可是有些好奇了,連忙放下手裏的羊腿,瞪著一對三角眼看著李入竹道:“那後來到底怎樣了?”


    “還能怎樣?”李入竹誌得意滿斟了一杯酒,慢悠悠道:“那夜要是失了手,任捕頭這南京刑部總捕的位子,豈能坐到今日?我雖不曾親見,可此事也是傳的神乎其神,百花公子當夜的確去了南京,也的確跟任總捕打了一個照麵,可兩人還未錯身,就被任總捕踩住影子,叫破行藏,就地擒拿,等開了春,問了一個斬字,這位江南第一大盜也隻得落個屍首分離的下場!”


    “這影子還能被踩住?!”莊六驚的連肉都忘了吃,似信不信道:“難道這任總捕真有什麽捉影法不成?”


    “我當年隨咱們府台大人來武昌上任的時候,倒是從南京過!”李入竹嘴角一笑,一臉看不起的樣子道:“順路也去拜訪任總捕,請教過此事,任總捕卻也沒多說甚麽,隻贈與我孟老夫子一句話,所謂眸子不能掩其惡!我後來一路思量,到底明白任總捕所說的意思,他那裏是會捉影,分明是久曆江湖,隻憑察言觀色,看人眉眼舉動,就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至於那踩影子,不過是故意而為罷了!”


    莊六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疑色,看著李入竹道:“這麽說,李頭兒你也精通捉影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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