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柴峰越說越多,孟瀚宇輕咳了一聲,打斷道:“柴郡守,還是先請陛下入城吧。”


    柴峰恍然,連忙躬身請罪:“陛下,臣失言。”


    我卻是盯著那些紅斑陷入了沉思,隻覺那紅斑越來越刺眼。


    自我即位以來接到的每次大捷都是以絕對優勢獲勝,諸如“殲敵萬餘,傷亡僅百”、“盡滅匈奴,傷亡不過千”等等,卻從來沒過多在意其中的傷亡,哪怕隻是一人戰死,那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沉默良久後,我緩緩道:“就讓這些紅斑留著吧,讓後來者都記得他們,讓後來者明白,大秦每一寸土地都浸染了秦人的鮮血!人若與我爭,必以命相捍!”


    眾人肅然,柴峰更是潸然淚下,齊聲道:“人若與我爭,必以命相捍!”


    “走吧,進城。”


    進入秦昌城,已經不見昔日戰時的慘烈,幹淨整齊的街道一看就是商貿繁榮,黔首雖然已被清走,透過小巷子還是能看到人頭攢動,不僅是秦人,金發碧眼的西域人更是隨處可見,極力踮腳祈望一窺大秦威儀!


    因為城門口的事,我在秦昌多停留了兩天,跟柴峰聊了很多,不過幾乎沒有聊政事,多是拉些家常、風土人情之類的。


    柴峰的狀態有些問題,好像沒有從木兒帖之戰中走出來,念在他將秦昌治理得如此繁榮,城門處時孟瀚宇也有意給他機會,此行並沒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我自然不介意開導開導他。


    離開秦昌車隊馬不停蹄地趕往張掖。


    張掖是河西要地,隻要張掖不失,河西五郡就穩如泰山!


    又是五天,車隊才抵達張掖。


    張掖沒有郡守,孟瀚宇一體兼任。


    抵達張掖後,丁川早早等在了城門口,入了城倒是有個意想不到的人在這裏等著我,或者說,是一撥人。


    看到恭敬行禮的達達、達赫,還有達達的兒子顏誨,我揮手道:“不必多禮,都坐。”


    眾人落座後,我看著達達道:“大汗今日怎麽來了?”


    達達同樣老得不成樣子,二月中的張掖已經感覺不到寒冷,達達卻穿了一身皮袍。


    聞言緩緩道:“迴陛下,自那年隴西一別,臣再未有幸得見陛下,若無陛下,北羌氏焉能有今日。聽聞陛下來此,臣興奮得夜不能寐,祈望再睹陛下天顏,臣這一把老骨頭,今日不見恐怕再也沒機會了。”


    聽到他稱臣,我也是非常感慨,看來大秦沒有白費力氣。


    “朕不過是順勢而為,北羌氏能有今日是你當初選擇正確。”


    達達嗬嗬一笑,指著旁邊的達赫道:“這是臣的弟弟,達赫。”


    又轉頭看著顏誨道:“這是臣的兒子,顏誨。”


    兩人起身恭敬道:“見過陛下!”


    我點點頭:“坐吧。達赫,朕早有耳聞,胡爾達一戰和西域之戰你功不可沒。”


    達赫雖然略顯老態,身材依舊魁梧,聞言拱手道:“多謝陛下賜臣左將軍一職,臣沒齒難忘!”


    我擺擺手,看向顏誨,好奇道:“顏誨,這個名字有些意思,不像是北羌氏的名字。”


    達達看著自己的兒子滿是欣慰,解釋道:“臣這個兒子還算令臣滿意,之所以起名顏誨,便是取了‘結秦不敢犯顏、君言便作聖誨’之意,時刻銘記大秦和陛下的恩德。”


    “好!好!”我真沒想到達達能做到這一步,吩咐道:“善本,取五百金來,賞予顏誨!”


    “遵命!”


    顏誨年紀二十多歲,聞言連忙起身行禮:“謝陛下!”


    達達也顫顫巍巍地起身,躬身道:“臣多謝陛下。”


    我擺擺手:“祈願北羌氏永遠與大秦和睦相處。”


    “臣等不敢忘!”


    又寒暄了一會兒,三人起身告辭了。


    三人走後,我緩緩道:“你們怎麽看?”


    孟瀚宇久在河西,聞言拱手道:“陛下,北羌氏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增戶倍之,但達赫的騎兵隻剩下了兩萬,而且全部在丁將軍治下,其人也從未發現有什麽不軌之舉。”


    丁川緊接著道:“迴陛下,河西軍現有秦軍四萬,達赫的騎兵雖由他率領,但監軍在軍中多年,不說絕對能夠控製北羌氏的騎兵,起碼有九成的把握不讓北羌氏騎兵與大秦為敵。”


    我點點頭,看向馮劫。


    馮劫沉吟道:“臣觀他們不似作偽,然謀政不敢不盡心、謀國不敢不遠慮,臣以為還是小心為上。”


    我淡淡道:“怎麽做?”


    馮劫微笑著應道:“達赫是顏誨的叔父,現在北羌氏的騎兵都在達赫手裏,達赫也有兒子吧?”


    孟瀚宇神色一凜,已然明白了馮劫的意思,丁川還沒反應過來,好奇道:“馮相,達赫有兒子,而且不止一個,這跟顏誨有什麽關係啊?”


    馮劫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丁川既然聽到了,不妨跟他說明白,省得他一知半解哪天說漏了嘴。


    馮劫解釋得也很簡單:“大汗有兒子,大汗掌控軍隊的弟弟也有兒子,兵就那麽多,人也就那麽多,分兵、分人就是。”


    丁川這才恍然大悟,直是目瞪口呆。


    我沉聲道:“君不密則失臣,朕不瞞你們;臣不密則失身,希望你們慎言。”


    三人齊聲道:“臣等遵命!”


    我揮了揮手:“你們去吧。”


    “臣等告退。”


    兩人走後,我誇讚道:“馮相此計深得推恩令的精髓啊。”


    馮劫一愣,疑惑道:“陛下,何為推恩令?”


    我笑著道:“一個家族有好幾個兒子,這些兒子都很富有,不過這些兒子都不老實,總想著當家主,可家主隻有一人,若是相爭,則家族衰敗是必然之事。


    於是為了保證家主的地位穩定,有人便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不管這些兒子又有多少兒子、孫子、重孫,隻要有幾個後代,便將此人的財富分成幾份。


    這樣這些兒子們手中的財富就越來越少,所有的財富都匯集到家主手中,再也沒人能反抗家主了,而這些孫子、重孫因為可以得到本得不到的財富,自然也會支持這個決定。”


    馮劫恍然道:“原來如此,沒想到臣的辦法早有人想到了。”


    我嗬嗬一笑:“你是第一個想到的,是個好辦法。”


    隨即起身踱步去了門外,隻留下馮劫一臉懵逼,不是說有人想到了嗎?怎麽又是第一個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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