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第一次下遊泳池的經曆?那時候你很小,還不會遊泳,你慢慢地下到泳池的淺水區,因為那裏是安全的。但是你又想測試一下自己的活動界限在哪,於是你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水區。池水逐漸淹沒到你的鼻子底下,很快你就發現自己走到了水能沒過頭頂的地方,這時候你意識到了危險。


    馬格裏仔細想了想自己當時是怎麽做的?他手腳並用地拚命撲騰,盡自己所能地退迴了淺水區。


    踢球也是一樣的,他的身體每一塊關節都在疼,劇烈的撞擊讓他的腦袋都有些發懵,他已經意識到“水”過深了。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重新迴到淺水區,不能在這樣下去了。馬格裏的目光掃到門迪身上,他想跟隊友換位,但……


    他注意到客隊區的觀眾都站著看球,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唿喊著他的名字,期待著他的表演。兩分鍾前,馬格裏在身體已經失位的情況下,連滾帶爬,在地上麵對身後吉魯的衝擊不要命地用頭完成了解圍。大吉魯明顯被嚇了一跳,如果不是他及時收腳,可能這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小夥子此時此刻已經在去往醫院的路上了。


    本想著是個聰明人,嗬,原來也是個愣青頭。


    海德沃德已經注意到後防線的異常,他沒法不注意,短短的十幾二十分鍾馬格裏就對抗下倒地超過了10次,阿森納是故意的,他的胳膊處因為與草皮的摩擦隱隱已經見血。他知道小馬哥從來不是一個擅長對抗碰撞的球員,賽季開始前對於小夥子能否適應英超都是打上一個問號的,但,沒有但是,他的身體指標完全合格就沒有理由不讓他上。沃德意識到,自己撤下呂迪格其實就是把馬格裏麵前的屏障給去除了,將柔軟的部位完全暴露在敵人的尖刀下。


    球場上再次爬起來的馬格裏環顧四周,一邊深唿吸一邊喘著粗氣,痛苦、彷徨等詞語幾乎霸占了他的腦海。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人的一生經常滑倒,很多次,足球場上更多。與利物浦的足總杯半決賽,球滾了過去來到中圈,他用雙手和膝蓋在地上爬,怒吼著想讓這具該死的身體站起來,他孤獨地奔跑,知道自己永遠追不上麵前之人但他忍不住去追,忍不住哀嚎著讓文森特?恩耶亞馬幫他一把。他跑進了空蕩蕩的球門,心比球門還空,彎腰撿起皮球他連隊友在喊他名字都不知道,深淵將他吞噬。


    這段迴憶沒來由,並且打過封閉的腰部突然抽了一下,這是預警嗎?還是錯覺?


    他站在船頭眺望家鄉,拉起帽簷遮擋飛濺的水花,小時候玩耍的海岬如利劍刺進海裏,這是幾天前出遊的場景,今年有機會嗎?


    馬格裏被一輛重型坦克來迴碾壓,但他的目光依舊沒放在吉魯身上,他在阿森納後場的幾個隊員裏來迴打轉,詹金森、吉布斯和拉姆塞,吉布斯對位馬內全場比賽都像一隻受驚的鴕鳥,拉姆塞全場比賽都沒有使出自己的迴傳神技,詹金森?馬格裏目光一凝鎖定在了活躍的阿森納右路,沃爾科特那一側,隱身的詹。


    他想向教練征求意見,卻發現場邊的海德沃德朝他做出了換人調整的手勢,沃德希望保護自己的球員,而不讓阿森納將其活劈了。馬格裏一急,跑了兩步根本沒注意自己已經變得麻木的右腳,他不斷對著教練席左手下壓,示意自己沒事可以繼續堅持。


    球員的堅持讓海德沃德沒在動作,他了解弟子的個性,這是個真正的鬥士。


    第72分鍾,樸茨茅斯將第二個換人名額給了德勒?阿裏,換下了弗雷爾,意在進攻的念頭不言而喻。新換上場的阿裏瞬間跟貝洛蒂擦出了火花,他們在邊路的二過一撞牆配合過掉了防守的拉姆塞,形成了傳中空間,後插上的門迪完成了傳中。


    這一腳傳中質量不錯,球速快,弧線大,有一個明顯的內旋非常適合前鋒衝頂。


    米洛在禁區先是往右,完成反向假跑後甩開防守人完成衝頂,當克洛澤擊中皮球時阿森納門將什琴斯尼幾乎沒來得及反應,樸茨茅斯的球員幾乎已經準備歡唿,但下一秒皮球卻重重地擊中了橫梁反彈迴了禁區。


    球迅速被默特薩克清走,禁區外沉寂了一整場比賽的德布勞內抓住時機組織了第二次進攻,他的直塞越過了阿森納兩條防線交到了反越位成功的貝洛蒂腳下。貝洛蒂沒有猶豫一腳捅射,但這次反應迅速的什琴斯尼飛速一坐,右腿整好擋出了勢在必得的一球。球第二次來到了默特薩克腳下,這一次他鉚足了勁,一口氣將皮球清到了前場。


    馬格裏的思緒幾乎都集中在速度慢還愛下底的詹金森身上,這是阿森納防線上可以察覺到的隱患,打他身後,一定要打他身後!他反複地告訴自己。他看著磁石一樣吸引球員的皮球,握緊了拳頭。


    得把這球斷下來!


    樸茨茅斯的運氣不可謂不差,阿森納的運氣不可謂不好,默特薩克的隨意解圍居然讓皮球飛躍了大半個球場來到了卡索拉腳下。也有可能這不是運氣,就像伊卡爾迪在禁區自動吸球一樣,這是天賦技。西班牙人繼續了自己良好表現,卸下皮球就是一腳精準的傳遞,壓得太靠前的樸茨茅斯全隊隻有馬格裏一人拖太最後,而這個小夥子此時此刻想的居然是斷下皮球!


    吉魯大步流星截下了這記反擊球,法甲金靴的嗅覺告訴他這個機會千載難逢。


    最後一名樸茨茅斯的防守球員迅速接近,希望用自己單薄的身體延阻他的步伐,也許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鏟球!球員這麽想著。


    但從馬格裏做出這個選擇開始,這一切就錯了。


    他沒有那個身體,也沒有那份體能,他隻是用自己的意誌在支撐。吉魯的身體從馬格裏那碾過,撞開,擠開,毫無道理,暴力美學。小夥子半掛在法國人身上,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了無知覺,他的眼睛盯著前場,目睹著詹金森那的縫隙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意識在離他遠去,他的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碎成了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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