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一道金影驟然掠來,毫無預兆,卻筆直向著小師妹的方向而去。


    那金影邊緣撕裂空氣,發出破空的尖鳴之音。


    這是什麽?!


    沒人知道,甚至大多人隻來得及閃過一絲疑惑的念頭,他們都準備著看剛剛僥幸斬殺“紅楓劍”張蕩的夏無憂,如何與“小劍魔”歐陽一鶴對戰。


    但夏無憂動了,他不得不動,因為他無法看著門中弟子如此死去,不管是誰。


    一步猶如鬼魅般踏出,長劍上附著著內力,以最短的距離,最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向那金影,隨後重重挑起。


    當的一聲。


    那金影落地,竟然是一枚金錢鏢!


    這一踏一刺,一氣嗬成,如妖似魔,即便再老練的江湖中人也會不由驚得寒毛豎起,心跳不止。


    因為這一劍,本就是幽冥中刺出的劍,邪異的很!


    金霸起身,笑眯眯的鼓掌道:“夏掌教,好劍法!”


    而那暗器的方向便是從她身後射來的,夏無憂抬眼看了看金霸身後,除了那書生氣的文官之外,竟然都是目光有神,身材魁梧,想來都是江湖高手,或者軍中悍兵。


    她話音一轉,平靜道:“隻是不知這一踏,一刺,又是何等功法?可否說出來讓我金某開開眼界?”


    夏無憂卻不迴答她的話,隻是反問道:“你為什麽要對她出手?”


    他神色平靜,仿若水靜無痕。


    金霸冷冷道:“區區螻蟻,想捏我就捏死。”


    既已圖窮匕見,何必再多遮掩。


    夏無憂眼睛微微眯起,他身子微微停頓,但這一刻心中似乎卻已是千迴百轉。


    而歐陽一鶴則略微感到有些遺憾,原本還想著自己動手來逼他...卻沒想到金主另有高招,竟然趁著他毫無戒備之時,直接遣人攻擊那少女,而使得他不得不救。


    除非是寡情無念之人,否則他總會出手。


    劍無情,但劍客卻有情。


    這一劍不出,那麽心裏便會生出窒礙,除非這人真與自己毫無羈絆,否則總會或多或少的留顆小小的種子,在今後修煉歲月裏逐漸化作心魔。


    所謂的劍無情,並非一味的不聞不問,不管身邊之人生死。


    若真那樣做了,怕是不用輪到別人來斬殺,自己就已經被密集的心魔殺死了。


    所以,他這一劍,於公於私,都會刺出。


    這一出手,便會盡力,而若是盡力就會本能的用出自己最強的一式。


    他,果然是得到了那本頂級功法,辟邪劍法!!


    一片安靜沉默之中,夏無憂轉過身,將身上黑底藍繡紋的掌教袍子脫下,然後緩緩走至閬劍派眾人之間,將這袍子披在了嶽卓爾的肩上。


    二師兄一驚,正要推辭,但卻被少年抬手壓下。


    然後他褪下手中的象征著掌門的青玉戒指,交到了嶽卓爾手中。


    嶽卓爾此時急忙推脫道:“掌門萬萬不可如此,嶽某當不起,當不起啊!”


    夏無憂露出一個笑容,整了整他衣領道:“照顧好你的師弟師妹,將閬劍派發揚光大。”


    嶽卓爾一愣,謙遜有禮的神色裏透出一絲複雜,但帶著更多的敬重,隨即他一反平日裏的君子謙讓之風,坦然受之。


    此時掌教是在托孤,他自己即將去拚死一戰,但隻要卸下了掌教之位,那麽至少有機會保住閬劍派,讓其不會被殃及池魚。


    所以,嶽卓爾同意了,他很慎重的舉起雙手,接過那枚戒指,然後宛如發誓一般的對著前任掌教低聲道:“嶽某必當竭盡所能,將閬劍派發揚光大!”


    但另一邊的新郎卻突然大喊起來:“姓夏的,你是白眼狼嗎?閬劍派是我父親的,你也是我父親養大的,現在你居然將掌教之位傳給了各外人!?”


    然後,他又扭頭看向嶽卓爾吼道:“二師兄,這掌教信物,他敢給,你就敢收嗎?”


    嫉恨、不理解、平日裏與與自己稱兄道弟的大師兄的背叛、父親的突然死去,都令他原本就不寬大的心胸開始扭曲,變異。


    嶽卓爾卻也不生氣,麵色一轉,笑嗬嗬的撫了撫頷下長須,恭敬的抱拳彎腰道:“有寒魚公子在,嶽某當然不敢僭越...”


    張寒魚這才平靜了些,道:“算你識相...”


    但嶽卓爾卻又接著說道:“隻是長者賜,不敢辭。”他長歎一聲,做出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樣道:“前任掌教所賜,嶽某又豈敢不受啊...”


    說著說著,他將那件掌門長袍的衣扣扣好,將青玉扳指帶在了手上。


    張寒魚一愣,怒道:“他算哪門子的長者?!”


    嶽卓爾淡淡道:“達者為師,師者,長者也...”


    三兩句話,這位謙謙君子竟然已經將張寒魚揶揄的再說不出什麽。


    此時,閬劍派弟子中有一人忽的跳起,道:“這掌教之位,本就是寒魚公子的,你二師兄是有資曆,但...”


    嶽卓爾溫和道:“你若想受門規處置,迴去後再說這些話好嗎?你們不服氣的,盡可以都離開!”


    他話音剛落,閬劍派這邊的幾桌人頓時又起身幾人,但僅僅是幾人而已,更多的則是毅然坐著,其中包括氣得滿臉漲紅的方平之,周重情還有受了驚嚇而委屈的小師妹。


    “你做的很好。”夏無憂淡淡道,“記得將閬劍派發揚光大。”


    嶽卓爾正色道:“嶽某絕不辱命!”


    “嗯。”夏無憂又整了整他的掌教衣領,隨後一人一劍走迴到了紅地毯邊。


    金霸笑道:“事情都交待好了,那麽你可以...”


    她的話音被打斷了。


    夏無憂冷冷問道:“剛剛你為什麽要對她出手?”


    “我不是說...”


    “你為什麽要對她出手?”


    “我...”


    “為什麽要對小師妹出手?”


    他聲音逐漸冰冷,仿佛神經質的一遍一遍質問著,既然放下了掌教的包袱,那麽還有什麽值得牽掛的?


    金霸還未開口,她身後的一幹官府招攬的江湖高手便哄笑起來。


    “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你竟敢如此對金大人說話,怕是瘋了吧?”


    “蠢貨...你還搞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形式嗎?”


    “好好跪下求饒,說不定金主還會收你做條狗,留你一命啊!真是笨啊!”


    夏無憂神色冰寒,再不遮掩臉上的瘋狂之意,一人連著一把未出鞘之劍,從猩紅地毯彼岸向著金主方向而去。


    他越走越快,連同著語速。


    “為什麽要出手?”


    “為什麽出手?”


    他根本不聞不問,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喑啞了下去,仿佛將頭浸入了水中,周圍的聲音都朦朧不清。


    金霸冷哼一聲,拍桌站起道:“螻蟻而已!給我抓住他,不死就可以了!”


    一旁的歐陽一鶴儒雅的笑了笑,剛要起身支援,賣個人情,卻被一旁的張素素拉了拉衣角,用懇求的目光稍稍搖了搖頭。


    歐陽一鶴低聲道:“不論我出不出手,他都已無法逃生了。我出手,他還能少受些罪。”


    說罷,他再不管禦風仙子,挺身而出,大笑道:“金主,歐陽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張素素則是宛如木雕愣了愣,隨即抓起酒桌上的一壺酒,給自己倒了杯,仰頭一口飲盡。


    酒如烈火,從喉間焚燒,蔓延向五髒六腑。


    但夏無憂的心卻很靜...


    他冷冷注視著金霸的方向,又眯眼看了看她身側的文官嚴曉曉,唇角拉出一絲邪異弧度。


    懷中還藏著降落傘,距離懸崖不過數百米。


    但在臨走前,他還需要殺人!


    不殺人,何以慰藉心中那靜謐燃燒的火。


    他越走越快,向著一種官府高手,江湖名俠之流的衝去。


    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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