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如鉤茫然地坐在呢喃山莊主建物一樓大廳裏,眼神刻意略過坐在他正對麵的,一樣坐困愁城的寧雪,珊珊則自個兒坐在一邊玩。


    傅達華一聽見朱廷豪在這裏私藏了幾包煙酒和大麻,本是個大煙槍的他竟不顧眾人的反對,說什麽也要迴來一趟,解解他的癮頭。


    「很好,終於舒服些了。」傅達華嘴上叼了根煙,手上拿著開過的酒瓶,腳步略顯不穩地朝大廳走來。「你們有沒有乖乖的啊?別想趁我不在時逃跑,對了,那女人到哪去了?」


    「她好像說要去廁所。」寧雪連忙迴答道。


    「去廁所?這麽久還沒迴來?我去找她!」


    話一說完,他便立時轉身朝後方隔間裏的廁所踱去,還差點迎麵撞上跟隨在後的朱廷豪。


    「天啊,簡直就是瘋子。」朱廷豪待他走遠後,才敢出聲抱怨道。


    「你不去看看魏小姐的情況?不知道傅先生會不會對她不利?」寧雪對劉如鉤說道,臉上寫滿了擔心。


    「小姐,我們現在不走還等什麽時候?你就別管她了。」朱廷豪一路被傅達華威逼,隻想趕緊逃離他的魔掌。


    「你最好坐著別動,他又迴來了。」劉如鉤不動聲色地說。


    果不其然,他們身後又響起傅達華粗裏粗氣的聲音:


    「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得跟這娘們上樓找點東西,真是的,女人真麻煩……」


    寧雪想轉身看看後麵他們的情況,卻被劉如鉤低聲阻止:「別動,讓他們去。」


    「對啊,我還有點東西留在樓上,想拜托傅大哥幫我找找。」魏菁菁跟在傅達華後頭,用一種妖媚的聲音說道。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還不時傳來魏菁菁的嬌笑和傅達華不帶威脅性的叱喝聲。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是想一起上去『快活』。」朱廷豪刻意加重後麵那兩個字,寧雪聞言不禁尷尬萬分。


    「這兩人的舉動真不尋常,男的是酒精作崇,女的又是為什麽?我真搞不懂,那女的剛才還一副害怕的樣子哩。」朱廷豪直接提出他的疑惑。


    劉如鉤趁這空檔,仔細思索著至今所發生的一切事件,所以並沒有對他的問題作出迴應。


    「你倒是說說看,要不要趁現在趕快逃跑?」朱廷豪焦急地問道。


    「這樣好嗎?」寧雪舉棋不定,一方麵她想帶著珊珊盡快逃離此地,一方麵她又放心不下父親,不知怎的,她總覺得父親還活在這世上。


    但,一迴到這裏,那股奇異的聲音又不停迴蕩在她腦海,一點一滴消磨著她的心神,她本能的隻想趕緊逃出這間房子,遠離這幢房子所發出的魔音的糾纏。


    同一時間,劉如鉤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迴憶著在百裏香看到的一切事物,那從一樓大廳延伸到廚房的斑斑血跡,那廚房的雜亂景象,那恐怖的地下刑場……他的目光不經意地移至餐廳牆上的巨大仿製畫,霎時間,他好似看見了什麽,數幅仿製畫的輪廓和百裏香廚房裏的某種景物漸漸重疊了。


    「糟了!二樓不安全,我們得上去警告他們!」劉如鉤突然大叫一聲,身子躍然而起,一把揪住朱廷豪的領子直往樓梯所在處衝過去。


    「幹什麽啦,我走就是了。」朱廷豪瘦小的身子被他拖著,隻得勉強跟在他後頭上樓探看。


    「我也一起去。」寧雪牽著珊珊也跟隨在後。


    四人迅速上了二樓,不一會兒便聽見二○三號房傳出異聲!


    果然出事了,若他猜得沒錯,兇手一直都是用這個辦法出入各個房間,不僅僅是出事的三樓,其他樓層也一樣逃不出兇手的手掌心。


    劉如鉤很快推開微啟的房門,赫然發現魏菁菁正騎坐在傅達華半裸的身子上,美豔的臉龐上淌滿了鮮血!


    魏菁菁原本詫異的表情,卻逐漸轉為不可抑製的怪笑,她咧開的唇泄露了齒間尚未嚼爛的血肉,對照床上癱軟無力的傅達華,他十之八九已猜出事件的真相。


    「快!跟我一起製住她!」劉如鉤朝呆楞一旁的朱廷豪喊著,才合力撲向魏菁菁,將她全身按壓在床上。


    寧雪見這一幕頗為熟悉,脫口而出:


    「她……她一定也吃了肉乾了,就像方維一樣。」


    「是嗎?」劉如鉤並不驚訝:「你先把急救包丟過來,再下樓去工具間拿繩子和剪刀,我們要把她綁起來。」


    被壓在床上的魏菁菁瘋狂扭動著身軀,嘴裏還不時發出陣陣低吼,和牢籠裏的野獸並無二致,而方才被她襲擊的傅達華,這時也摀著頸間破裂的傷口,掙紮著想爬起來。


    「不要動,我們等一下會幫你包紮,否則血流得更快。」劉如鉤好意提醒。


    「聽到沒有,要是我,才懶得理你。」朱廷豪趁機說上幾句風涼話,報了地下室害他摔跤的一箭之仇。


    另一方麵,寧雪奔至走廊,不見珊珊蹤影,心裏正焦急不已,卻聽見珊珊從下方樓梯間傳來的叫喚聲。


    她循聲找到蹲在階梯上的珊珊,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珊珊便急著先告訴她說:


    「好大聲喔,外麵有車車的聲音,有車車來了!」


    ☆、第十三道


    「喂,你這瘋女人給我安份點,別亂動!」


    在呢喃山莊主建物前一棟的迎賓咖啡廰內,朱廷豪依劉如鉤指示,一麵將魏菁菁迅速地綁在座椅上,一麵口頭警告道。


    魏菁菁的迴應則是還他一個衛生眼,便冷著臉別過頭去。


    傅達華經過寧雪細心的包紮,頸上的血流漸漸止住,現正坐在一旁歇息,暫時沒有力氣走動。


    寧雪與劉如鉤依著咖啡廰玻璃門窺視外麵情形,看見一輛黑色轎車靜止在黯淡小路上,由於晨霧迷眼,看不清車裏有些什麽人。


    「你們還等什麽啦,還不快出去瞧瞧,如果是遊客就趕緊叫他們載我們下山。」朱廷豪催促著,湊上前來也想一探究竟。


    「我想這些人和歹徒應該不是一夥的,就賭賭看吧。」劉如鉤下定某種決心道。


    「等一下……」坐在一旁的傅達華突然出聲:「我也一起去。」


    「你還受著傷呢,先休息一下吧。」寧雪委婉地勸阻道。


    「不,我不想待在這裏。」傅達華用盡全力站起身來,語氣異常堅決。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前門,穿越門前山路往前走到車停不遠處,警戒地停下腳步。


    「請問你們是來住宿的旅客嗎?」劉如鉤敲了敲前座車窗,一個戴著誇張墨鏡,鮮豔花帽t嘻哈裝扮的少年聞聲拉下車窗,震天價響的音樂隨著少年輕佻的口氣一並流泄了出來。


    「對啊,順便來找朋友。」


    劉如鉤看了看車內,除了駕駛座上的少年外,前座和後座還另有三位與之打扮雷同的少年,正隨著音樂扭動著靈活的肢體,對他的來訪不怎麽理會。


    「你們是來找誰啊?」朱廷豪貼近車窗邊,懷疑地問道。


    少年突然拉下墨鏡,隻露出一截眼角仔細端詳著朱廷豪的麵容,自顧自地笑出聲來:


    「不會吧,你該不會就是朱廷豪吧?綽號阿豪的那個?」


    朱廷豪愣了愣,疑問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再度朝他露出隻牽動嘴角的半月形淺笑,霎時間,一聲鈍重的低響在兩人身體之間的空隙爆了開來,朱廷豪愣愣盯著少年的臉,一時還沒察覺他身上倒底發生了什麽事,直到他驚覺有異,低下頭來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個冒煙的血洞!


    劉如鉤等人也被這突來的劇變驚得三魂掉了七魄,短時間內除了本能地連連後退外,還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為什麽……」朱廷豪不可置信地看著少年稚氣未脫的臉龐,驚恐地問。


    「我隻是拿錢辦事,你跟誰有仇,不幹我的事。」少年口吻頗為專業,但話一說完,車內同伴卻不約而同爆笑出來,好似在嘲笑殺手少年的裝腔作勢。


    「哎呀,冤有頭債有主,就讓他死得瞑目吧。」坐前座的紫帽少年好心勸說道。


    「對啊對啊,告訴你也沒關係,你在台北欠邰哥一屁股債,以為跑到山上就躲得掉?笑死人了。」後座的黃帽少年揶揄道。


    「不過你還真會躲,若不是路上有人好心教我們上山,我還真找不到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咧。」殺手少年滿意地看著朱廷豪臉色泛白,身子軟倒在地,還毫不在意地繼續抱怨。


    「那就這樣了,各位再見!」殺手少年開朗地與其他人道別,踩著油門準備就這樣離開。


    「等等!別走!」傅達華拚命衝向前去攀住前座車窗,對殺手少年哀求道:


    「拜托你們,也帶我一起走吧,我受了重傷。」


    殺手少年聞言不禁錯愕,他沒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老頭,你沒搞錯吧,我們剛殺了一個人,你還要跟我們走?」後座的白帽少年怪叫出聲。


    「對,求求你們,隻要帶我下山,我所有存款都可以給你們!」傅達華使出渾身解數說服對方道。


    「哼,到底是什麽事,怎麽嚇成這個樣子,真邪門。」花帽殺手少年冷冷看著眼前苦苦哀求的高大男子,一抹疑惑升上心頭。


    「傅先生,不要再求他們了,讓他們走吧。」劉如鉤擔心地看著這局麵,生怕情勢又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來不及了,賤明、阿燊、浩呆,抄家夥,我們下車去瞧瞧,你們也一起去,不要亂跑啊。」花帽少年迅速下了車,動了動藏在袖裏的槍口指著劉如鉤等人,指示其他少年挾持著眾人神氣地朝呢喃山莊迎賓廳門口走去。


    你的槍呢?劉如鉤轉頭與身旁的傅達華以嘴形交談道。


    傅達華搖搖頭,在酒精與毒品交相作崇之下,槍也不知被他丟到哪兒去了。


    「嗯,夠氣派。」花帽少年瞧了瞧山莊大門華麗的裝飾,不禁讚歎道。


    「靖哥,你真的要進去?」說話的是紫帽少年,名喚賤明。


    「都已經走到這裏了,當然要進去看看羅。」黃帽少年聳恿道,他便是靖哥口中的阿燊。


    「浩呆,你說呢?」賤明轉頭問身旁的白帽少年,隻見他抖抖身子,不耐煩地說:


    「好啦,反正快一點啦,這裏冷死了,外麵還有具屍體躺在地上哩。」


    「怕什麽,這種荒郊野外隻有鬼會來啦,警察才沒這麽勤快。」阿燊在旁吐嘈道。


    「羅哩八嗦的,進去再說。」靖哥終於受不了同伴們的七嘴八舌,推開前門踏了進去。


    然而在迎賓咖啡廰裏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副淒慘絕倫的人間煉獄景象:披頭散發的魏菁菁頸部被切了一大口子,頭顱還被向後扯至椅背後,鮮血像噴泉似的不停湧出;她原本玲瓏有致的身段現已扭曲變形,整個下腹部被塞進不明異物高高鼓脹著,切口處還垂著幾條亂七八糟的縫線,整個人就像沾滿血汙的洋娃娃般,而且是會讓人做惡夢的那一種。


    「風乾雞……他果然又犯案了。」劉如鉤瞪視著眼前這殘酷的一幕,喃喃自語道。


    「哇啊,這是啥?你們到底惹到什麽麻煩了?」賤明掩不住語氣裏的驚恐,尖聲叫道。


    阿燊和浩呆則已嚇得傻了,個個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愕表情。


    「老大,我們還是走吧,不要再進去了。」三人紛紛哀求道。


    「廢話少說,我要到裏麵那棟房子裏繞繞,看他們在搞什麽鬼。」靖哥不知怎的有些興奮。


    不久之後,劉如鉤等人又被迫迴到呢喃山莊主建物的前廳,隻是這迴他們手腳上多了束縛行動的繩子,隻能默默等待未知命運的降臨。


    靖哥分派了浩呆去餐廳旁隔間裏查看,他則是和阿燊一起上樓檢查有無異狀,隻留下賤明一人看守他們。


    「乖乖的,不要動啊。」賤明背對後方餐廳大剌剌坐在沙發上,麵朝著坐對麵沙發的他們威脅道。


    「這裏很危險的,看了剛才那具屍體,難道你不想走?」劉如鉤對賤明低聲勸說道。


    「開什麽玩笑,我不能不聽老大的話。」賤明的眼神透出些許怯懦。


    這時,寧雪眼角瞧見一幕令人震驚的景象,但她決定不動聲色,同時與她坐在同一邊的劉如鉤與傅達華也看見了。


    她也用手按了按珊珊的手腕,示意要她不要作出任何不尋常的反應,讓賤明心生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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