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覆時,弟子之間漸漸熟絡起來,經過之前狐山禁地一役,甲子班五人眾關係更加緊密團結,平長和佚通偶爾還會加入乘天運的賭局。


    自從上次一起去禁地後,如是在乘天運的眼裏就變成了一個身上總是香香的,還喜歡花花草草,對姑娘家玩意兒非常了解,總是和狐山女弟子們打成一片的婦女之友。


    在狐山眾多女弟子中出現一位“大人物”:狐山大師姐羅袂。羅袂從如是口中得知乘天運修習的與自己是一樣的奇門遁甲功體之後,一天晚上羅袂敲響了乘天運的房門……


    乘天運打開房門一看竟然是平日裏師父再三強調不能表現出比她強的羅袂。一皺眉頭:“大~~師姐?”


    羅袂走進了房門,渾身打量著乘天運道:“聽說,你也修習的是奇門遁甲功體?”


    乘天運仿佛有不詳的預感:“是的,大師姐,有何貴幹?”


    羅袂有些開心道:“狐山之上終於出現一個與我修習同樣功體的人,這樣吧,我與你一起修習!”


    乘天運推脫一番:“大師姐,我……天資愚笨……。”


    羅袂馬上打斷了乘天運的話:“我可是已經學會了太極陣!我把秘訣教給你!這樣你也能事半功倍!”


    說著羅袂瞄到乘天運身後有一個棋盤,經過乘天運,一看棋盤便知那是四象陣的擺法,羅袂僵住了好一會兒。


    乘天運暗道:“槽糕,要穿幫了!”


    羅袂的下一句話讓乘天運原地石化:“我告訴!奇門遁甲當然是要從太極陣開始修嘛~~”說完邊清理棋盤邊道:“小師弟,你太好高騖遠,太極陣都不會又如何能修四象陣。來,大師姐教你。”


    乘天運下巴差點脫到地上:“額,那就有勞大師姐了。”乘天運無奈到棋盤對麵坐下,看著羅袂邊擺著棋盤,邊道:“橫三豎四啊!笨蛋,怎麽這都擺錯……等等,她這陰差陽錯倒是錯出了一個太極陣新的變化。”


    幾日下來,羅袂天天晚上會找乘天運修習奇門遁甲。倒是羅袂常常出錯可以讓乘天運悟得陣中其他變化,故而乘天運也就樂的配羅袂演下去。


    那日一早就開始下雪,乘天運坐著聽休名講課,他旁邊坐著如是,後麵是無境生。由於如是無形中給乘天運找了個麻煩,他總想著捉弄如是,可沒想到每次都被如是反唇相譏。


    休名的講課又太一本正經,實在是無趣,乘天運看如是轉頭,入了冬,如是本來的白色長衫外披了一件加絨的棉衣,領間襯了一圈毛領子。他側頭再轉迴去,乍一看粉雕玉琢,比每天對狐山之上的女弟子還要動人。


    乘天運無所事事,左右看看,運起氣靈,桌子上的宣紙飛舞,馬上折成一隻隻千紙鶴。乘天運手指動了一下,桌上一串紙鶴,到了如是的眼皮底下。如是側過頭,那一串紙鶴繞著如是飛舞。他看著如是的發簪,想起昨天是一支被如是從院子裏剪下來的梅花枝,這樣的打扮引來了女弟子們的效仿,今天女弟子們的袖間,領口,發髻上都有梅花的影子。


    乘天運看他這樣忍不住就覺得怪怪的,想了想,如是平日裏也和女弟子們玩得很好,無論是發型,穿衣打扮都能和她們聊到一起。故而不顧無境生戳他肩膀阻止,慢慢伸手,一下就把如是頭上的那支木簪子給摘了下來。他本來就是想看看沒了這些花哨的東西會不會看著順眼一些,誰知如是的頭發一下散了下來。


    如是剛要罵他,乘天運反應快,無聲地說:“襯你。”


    如是看著那一圈千紙鶴,有點開心地拿起,一串紙鶴順著如是手臂飛舞一圈又一圈,如是被這美麗深深吸引。乘天運咧嘴一笑,“果然,跟個小娘們兒一樣。”


    “你!”如是咬著嘴唇,一拍。紙鶴散落一地。


    乘天運捏著簪子看著他的樣子,就忍不住逗逗他:“誒如是,你看看你,說實話你要是個女孩子,我說不定以後就娶你做我小娘子。”


    如是的臉一下紅了,其他人聽到了,像平長這樣缺心眼的已經笑了。如是惡狠狠地奪過簪子,道:“總比你好,乘天運你個臭流氓!”


    乘天運一攤手,嘴上卻不讓:“多謝誇獎,我就是臭流氓。”


    “你不僅是臭流氓,你還是個臭老千!”如是毫不留情。


    乘天運站起來扭著屁股,得意道:“流氓與老千相得益彰!原來你那麽在意我啊?失敬失敬。想不到我乘天運除了討姑娘喜歡,也討你這樣的男人喜歡。”


    如是迴擊道:“哪裏,整個狐山上下,就你動靜最大,一天天的想不注意你都難。”


    “好說,我洗澡的時候那動靜了可大了!”乘天運伸手揉亂了如是披散下來的頭發,“你可有看到什麽?小娘子偷看別人洗澡,羞不羞!”


    “你!”如是用手指把頭發往後梳了一下,眯起眼,“乘天運,我小心把你出老千的那些事兒都說出去。你看以後還有沒有人與你賭!”


    “你敢說,我就告訴別人你每天都穿女孩子的衣服照鏡子。”乘天運說得仿佛真的有那麽迴事一般,見如是一是語塞,笑嘻嘻地像是平日裏調戲小姑娘般伸出手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是不是啊?”


    “你才是!”如是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哎呀呀,痛痛痛。”乘天運求饒道。


    休名已經放下書卷走過來了,在如是和乘天運的頭上各拍了一下。


    又捏了乘天運的臉,“上課的時候你在幹什麽?折紙,惹是生非,你當我沒看到啊?為師還沒到老眼昏花的時候呢!你小子想幹嘛?”


    不過癮似的,又在他臉上重重揉了一下,“想幹嘛?”


    乘天運撇著嘴不說話。休名又轉向如是,“你也是,傳道課,不是練武課!臭小子。”


    說完,在如是的頭上又拍了一下,“都給我外麵站著去。”


    如是低著頭先走了出去,乘天運習慣了休名教訓,慢吞吞地跟著出去。看了一眼幾個笑著朝他擠眉弄眼的弟子,做了個鬼臉。


    休名在他後麵輕輕踢了他一下,說:“快去!”


    兩個人相顧無言,默默地站著,雪靜靜地落著。乘天運穿得單薄,幹脆靠著牆蹲下來抱成團取暖。這樣他就矮了如是一大截。看如是已經重新梳好了頭發,低頭看他,乘天運有意氣他,道:“幹什麽?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打我你就不是君子,是小娘子。”


    如是飛起一腳就踢他。乘天運往旁邊一倒,故意摔在地上,哼哼唧唧:“你看你就是小娘子了吧~~”


    看著他的樣子,如是咬著牙道:“我就是小娘子了怎麽滴吧。”


    乘天運在地上扭了兩下,說:“你把我踢倒了你也不拉我一下?”發現,對付如是要以女性思維。


    如是說:“我是把你踢廢了嗎?那你就癱著唄,這樣也好,我可是造福了全狐山。”


    乘天運氣結,幹脆就躺在地上看雪。隔了好一會兒,眼前才伸出一隻手,很是白淨,手背上淡淡的青筋,手指也不粗糙,他知道是如是的手,發現手腕上戴了一串珠子,金玉相交,配著這隻手的主人卻無半分庸俗。


    “這手鏈挺好看啊。”乘天運躺在地上,不去拉他的手。


    如是聽他這麽一說,又把手縮迴去了。


    “別那麽小氣嘛?我就看看也不可以?”乘天運隨口問他。


    如是點了點頭,說:“不可以!”


    乘天運又隨口問:“這個珠子對你很重要?”


    如是又點頭:“恩,很重要”隨即扯開話題:“你起不起來。不起來一會兒放課了,一下子都跑出來把你踩死了跟我沒關係。”


    乘天運一下坐起來,想說什麽,如是已經站遠兩步仿佛要和他劃清界限,不再理他了。


    果真,放了課,所有人蜂擁而出。如是主動去找休名認錯,剩下乘天運靠牆站著,羅袂最先朝他走來。羅袂一把抓住他,說:“師父說今天課就到這,我還以為你早就溜了,現在正好。陪我去修習啊!”


    乘天運一陣牙疼,看著羅袂興致很高,道:“小師弟我跟你說,我可以用太極陣了!”


    乘天運勉強自己笑著,因為羅袂上次,上上次和上上上次都是這麽說的,“師姐。那什麽,我今天晚上有事兒……”


    “那現在……”


    “這個,我得去找師父啊。你看我要一聲不吭跑了,師父責怪下來怎麽辦?我先走了啊師姐,我有時間就來找你陪你練兩儀陣!”乘天運一邊說一邊走,正好撞上了剛走出來的如是。


    乘天運下意識一扶,如是卻刻意躲開了,兩人擦身而過。


    到了晚上,乘天運吃了飯,丟了碗筷和平長賭了兩把,一把把他摟過來,低聲道:“兄弟,今天有事兒,能不能在你那借住一宿?我陪你切磋切磋?”


    平長想也不想拒絕了,“天運,你看,這不是我身體剛恢複,晚上也要休息。再說……”


    “再說什麽啊!”乘天運在他肩上拍了兩把。


    “再說兩個大男人睡在一起……要不你睡地上?”


    乘天運歎了口氣,鬆開手,說:“行吧行吧。”


    隨即他溜溜達達地先迴了一次自己的臥房那兒,遠遠地就看到羅袂在他房門口轉悠,嚇得他趕緊調頭去找佚通。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佚通正在雕刻他的木板,專心致誌,眼睛都不斜一下。


    乘天運就知道佚通正在修煉,而且是關鍵時刻。隻能灰溜溜地退出去。他看著已經完全黑下去的天,又去了無境生房間。無境生埋在一堆書卷裏,一邊翻著之前休名給他的靈犀藥引一邊忙活著。看到是他來了,沾染了墨跡的臉抬起來,露出了一個笑,“哥。”


    乘天運暗歎平日果然沒有虧待這個弟弟,剛要走過去,無境生就垮下臉來,“哥,我今天得配草藥。”


    “哎呀。明天再弄!”乘天運走過去,一巴掌拍在他書上。


    無境生看著那本已經脫了線的書,心疼不已地抱在懷裏,眉眼卻十分倔強,“哥,我剛學會功體得趕上進度、”


    “白疼你了!”乘天運很氣。


    走出了無境生的屋子,乘天運無處可去,天都黑了,不見得去女弟子的屋子,更何況去了羅袂明天肯定就知道了。


    他四處晃了晃,嗅了嗅鼻子。覺得自己鼻前少了一些香味,看到院子裏的梅花才想起是如是身上的梅花香。當即十分嘚瑟,忽然想到什麽,先去平長那邊拿了一包東西攏在懷裏,才去了如是住的臥房那邊。


    剛要去敲門,隻聽房門一聲巨響,木質的門碎裂成木渣渣。乘天運隻覺得眼前一花,裏麵跑出了兩個弟子。身後許多絲線亂舞,看似雜亂無章,可矛頭卻直指兩名弟子的心窩。乘天運擰眉,不懂這是怎麽了。可他卻認得這絲線是如是的武器。


    兩個弟子不斷防禦抵抗,邊打邊退,兩人一人用劍一人用長鞭,時不時與那些絲線糾纏。乘天運跑上前去替他們揮開絲線,才發現這兩個同門早已渾身是傷,其中一個手腳都受了重傷,血流如注。


    如是披頭散發迎著月光出現在門口,向前一步踏碎一地月光,仿佛是給足了這兩個弟子掙紮的時間,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殺氣。


    連乘天運都嚇了一跳,他看著兩個開始往後畏縮的弟子,心想:“如是的實力比同期入狐山的弟子們強太多了。”


    “如是。是我!”乘天運起身。


    “滾開!”如是抬手,凝氣於掌心,朝乘天運那一甩,他袖間拖出的絲線朝著乘天運甩去。


    乘天運往後一躲,如是操縱絲線繞上了那腿受了傷弟子的腳踝,往後一拖。如是二話不說,右手許多絲線纏繞,幻化成劍就朝他刺去。另一名弟子手中長鞭揮出,纏住了劍身。


    乘天運一翻手,手中多了兩顆算珠,算珠飛出,兩顆算珠在空中飛過化為兩道黑白疾風縈繞,在空中旋出一幅陰陽魚的圖案,氣靈流轉其中,兩名弟子腳下也出現了一個陣法的紋印。正是兩儀陣。


    兩名弟子因為有兩儀陣的抵禦,有了喘氣的機會。如是左手的絲線鬆開了那名弟子,直指乘天運,浮於半空,仿若威脅。乘天運飛身上前,如是的彗星襲月一時沒收住,橫抽在乘天運身上,乘天運一轉身,露出之前被妖狐所傷的抓痕。


    “如是,你!”乘天運覺得背後火辣辣的疼,也有些生氣。


    他一把扯住了半空中的絲線,靈力一時沒能聚起,手掌也被弄出血。如是看到乘天運身上的抓痕平息了些,還冷冷地瞧著他,問:“乘天運,你不要命了?我要殺他們與你何幹?”


    乘天運後退了一步站定,這才看清如是,雙目充血,殺氣纏身。乘天運顧不上其他,死死抓住了絲線,問:“到底怎麽了?你要取他們命你也得把話說清楚。”


    如是掙紮著,右手手中絲線沒停,不斷攻擊著乘天運的兩儀陣。


    “到底什麽事!?”


    “手,手鏈。”其中一個弟子慘叫著想逃開,“我們隻是不當心把他的手鏈弄斷了!”


    “你站著別動!出去就死!”乘天運急著大叫。可到底還沒來得及,那弟子一出兩儀陣,隻見白絲如月光般鋪天蓋地侵襲。


    出了陣的弟子被擊中,不知是傷了哪裏,倒在地上不動了。


    乘天運急了,一鬆手,如是也沒想到他會忽然退開,往後退了一步。乘天運兩指一指,本來浮在兩名弟子上方的算珠挪到了如是眼前。乘天運像是對付平長時那樣,輕喝一聲就用兩儀陣困住了如是。


    隻是讓乘天運沒想到的是,比起那時候平長的瘋狂和蠻力,如是手中的絲線略勝一籌,抵禦沒有問題,可用來禁錮他,隻見如是手指急動,周身凝結了一些霧氣,氤氳間,絲線於他周身縈繞卻帶著濃烈殺氣。


    兩儀陣倏然如碎片崩落,土崩瓦解。


    乘天運顧不上與他鬥功法,趁著如是要去找那兩名已經瞠目結舌的弟子時,像抱無境生那樣重重從他身後一抱,抬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嚨,“你到底什麽事!手鏈丟了我幫你找!手鏈壞了我幫你修!你冷靜點!我在呢!!!”


    如是聽到這句話忽然停了,他轉頭,乘天運就對上了一雙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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