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鳳樓。


    三層的小樓。


    低端的裝潢。


    門口的醉漢。


    樓上徐娘半老的姑娘。


    低端的青樓,竟然是這幅光景。


    白條邁步走了進去。


    白條今日的打扮可是了不得。


    一身鑲著金邊的絲綢大褂,腰係一條嵌滿寶石的腰帶,手上戴著四五個玉扳指,脖子上一條金晃晃的粗鏈子,臉上粘著絡腮的胡子。


    完全一副暴發戶的模樣。


    “哦呦,客人您好,裏邊請。”


    看到白條這身打扮,小廝立刻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


    白條掏出二兩銀子丟給了小廝。


    “最好的姑娘,最好的酒菜。”


    “哎呦大爺,謝謝您的賞賜,您請這邊請。”


    小廝忙不迭的前頭帶路。


    走進一間還算整潔的房間,白條直接坐在了上手位。


    “你們這邊,可有掛了牌子的姑娘?”


    “呃…有,當然有。”


    小廝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把頭點得跟搗蒜一般。


    “好,隻要讓大爺滿意,大爺有的是銀子。”


    白條說完,將五百兩銀子的銀票,拍在了桌子上。


    “好的,大爺,您稍等,您稍等。”


    小廝說完,慌慌張張的走出了房間。


    一個三流的青樓,怎麽可能會有掛牌子的姑娘。


    到這兒來找掛牌子的姑娘,不是傻子就是青頭。


    白條這身打扮,再加上一副不懂裝懂的派頭。


    明顯,小廝把他當成了青頭。


    大概十分幾分鍾之後,白條聽到房間外環佩叮當,便立刻起身應迎了出去。


    在門口,正好與一個姑娘撞了個滿懷。


    “哎呦。”


    這姑娘嗲聲嗲氣的哎呦了一聲。


    白條趁機攬住了這姑娘的腰。


    四目相對,白條立刻露出了惱怒的神色。


    這姑娘確實有幾分姿色,但是!


    年紀太大了。


    於是,白條直接放開了雙手。


    砰!


    “哎呦我的媽呀!”


    這女子剛喊完,立刻捂住了嘴。


    “混蛋!竟然糊弄本大爺!”


    白條借題發揮,大聲叫嚷起來。


    “當我是青頭啊,這都快跟我媽差不多大了,還敢說是掛牌子的姑娘!”


    “今天大爺非拆了你們的店不可!”


    白條說完,轉身衝進房間,將桌子上的茶杯、茶壺全都摔在了地上。


    砰!哢嚓!


    “大爺,您,您別,我們錯了,是我們錯了。”


    地上的姑娘見這陣勢,趕緊討饒。


    “錯了?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我把你們告上衙門。”


    “大爺有的是錢,非把你們全都關進去!”


    白條一邊說,一邊繼續砸東西。


    “大爺,大爺,您息怒,您息怒。”


    小廝聽到聲音,立刻跑了進來。


    啪!啪!


    白條上去就是兩個耳光。


    “拿大爺銀子,還敢糊弄大爺,您當大爺是傻子啊!”


    “大爺我們錯了,我們錯了。您稍等,我們馬上再給您安排。”


    小廝嘴角雖然血流不止,但仍舊不停的賠禮。


    “再安排?好!今天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我定要把你們告得關門大吉。”


    白條得理不饒人。


    “小的馬上去給您安排,馬上去給您安排。”


    “快去!”


    白條坐迴上手位,等待著接下來的結果。


    知己知彼。


    如今,楚楚對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對她卻知之甚少。


    這是白條所無法接受的。


    既然你發源於三鳳樓,那這三鳳樓肯定有你的根基。


    那就想辦法安插一個眼線吧。


    片刻之後,小廝跑了迴來。


    “大爺,您請跟我來。”


    “哦?不會又想唬我吧。”


    “這個您放心,小的絕對不敢。”


    白條跟隨小廝走出房間,向後院走去。


    左轉右轉的大概走了五分鍾,來到一處院落前。


    “大爺,我隻能送到這兒了,至於您能否如願,就全看您自己的了。”


    聽得此話,白條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


    這三流的清樓內,難道真有上等的貨色嗎?


    白條邁進院子,直奔正房而去。


    推開正房的房門,正廳之上正端坐著一位姑娘。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好一位妙女子。


    這女子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絲質青衣襯得婀娜的身形更加俏麗,五官秀麗,神情淡雅,尤其一雙眼睛,大小適中,脈脈含情,似有說不盡的委屈,又似有說不完的風情。


    這女孩竟不亞於楚楚。


    三鳳樓,難道真的藏了三隻金鳳凰嗎?


    如果是,那一隻是楚楚,一隻是關悠然,另一隻就應該是這女子了吧。


    白條立刻收起了登徒子的神情,走到姑娘近前,向姑娘深施一禮。


    “見過姑娘。”


    這女子看白條如此彬彬有禮,倒是也吃了一驚。


    想必是聽說白條在前廳鬧事的事了吧。


    “您客氣了,請坐。”


    女子將白條讓至對麵。


    白條再次點頭致謝,然後坐在了對麵。


    “敢問姑娘芳名?”


    “小女子盈盈。”


    “在下黑金。”


    “黑金?”


    “黑色的金子。”


    “哦,好奇怪的名字。”


    盈盈露出好奇的神情。


    “嗬嗬,姑娘見笑了。在下乃是湘藩國人,因而,姑娘聽得少而已。”


    “湘藩國?”


    “對哈。植物的天堂,綠色的世界。”


    白條便將湘藩國的情況,向盈盈進行了詳細說明。


    “綠樹蔥蔥,綠草茫茫,與野獸為伴,與飛禽為鄰;本非同源之物,卻能平和相處,人獸互不相侵;雖無世俗之繁華,卻有平等相處之樂趣啊。”


    “如果可能,真希望帶姑娘去看看。”


    白條畢竟在湘藩國生活過一段時間,再加上不俗的文采,聽得盈盈目不轉睛,臉上竟露出了心馳神往的表情。


    “那客人,怎麽來到這海口城了?”


    片刻之後,盈盈才收迴心神,開口詢問。


    “尋找父母。”


    “尋找父母?”


    “哎。在下自幼便被賣給了他人,如今雖然事業有成,衣食無憂,但夜深人靜的時候,總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們什麽樣的樣貌?性格如何?為人怎樣?如今是否尚在人間?”


    “每天晚上,在下都會被這樣的問題所折磨,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後來,多方打探,才得知自己的父母可能在這海口城內,便隻身前來尋找,如今大半年過去了,竟沒有絲毫的音信,心中實在苦悶,才想找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傾訴心中的積鬱,沒想到竟能見到姑娘,實在是在下今生最大的幸運啊。”


    白條說完一番話,便脈脈含情的注視著盈盈。


    盈盈本是聽得入迷,後來發現白條注視著自己,竟不由得羞紅了臉龐。


    “經向姑娘傾訴之後,心情舒暢了很多。”


    “如果能再聽姑娘一曲,那就此生無憾了。”


    白條抬眼看向角落裏的琵琶,央求的看向盈盈。


    “客人話已至此,小女子怎敢不從。”


    “多謝姑娘。”


    白條再次深施一禮。


    盈盈站起身,走向角落裏的琵琶。


    “小女子獻醜了。”


    盈盈向白條報以微笑,然後開始撥弄琴弦。


    白條閉上雙眼,側耳傾聽。


    嫩草發芽,迎春含苞,冰雪消融,春江水暖。


    冬去,春來。


    好一曲陽春白雪!


    盈盈的演湊旋律流暢,節奏活潑,雖然有幾個曲調有些不準,但在她飽含情意的演奏下,反而更顯得情真意切。


    這女子的琴技,雖然不及幻音坊的頂級樂師,但卻有其獨到之處,如果再經名師指點,必能成為一代大家。


    白條聽罷立刻走到盈盈身前,向盈盈深施一禮。


    “多謝姑娘的鼓勵!”


    “姑娘一曲陽春白雪,不僅掃去在下半年多的積鬱,更似獲得新生一般,找到了昔日打拚的激情。”


    “先生謬讚了。”


    盈盈向白條盈盈下拜,再次迴到座位之上。


    白條跟隨著坐迴座位。


    “姑娘,想必是無師自通,自學成才的吧。”


    “哦?先生何出此言?”


    盈盈臉上露出一絲詫異。


    “姑娘憑借自己的努力,能夠將此曲演奏的如此美妙、動聽,本就不是易事。而且,姑娘竟不拘一格,擅自修改了三、四處,雖然有些不合音律,但卻別具風格,使原曲更加流暢、激昂。”


    “在下斷言,姑娘如果能得幻音坊名師指點一二,必能成為一代傳世大家!”


    白條幾句話,說得盈盈目瞪口呆。


    知音難覓。


    同為孤兒,又是知音的,就更難尋覓了。


    盈盈一時竟呆在了座位上,久久未發一言。


    白條趁機將盈盈的手,握在了自己手裏。


    “盈盈姑娘?盈盈姑娘?”


    片刻之後,白條才大聲唿喚。


    此時,盈盈已經滿麵含春,兩眼含情。


    白條的幾番別有用心的話,早就令困守三鳳樓的盈盈怦然心動,再加上魔王的無限魅力,她一個無任何修為的女子,如何抵抗得了。


    “先生,真乃知音啊。”


    終於,盈盈說出了肺腑之言。


    白條看向盈盈,然後裝出驚慌失措的表情,立刻放開了她的手。


    “在下唐突了。剛才久唿姑娘都未見迴答,一時衝動才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欲擒故縱。


    白條不虧是風月場的老手啊。


    “啊,先生言重了。”


    “盈盈姑娘,如今時候已經不早,在下怕再待下去,怕會再做出唐突之事…”


    白條說到這兒,故意脈脈含情的看向盈盈。


    盈盈立刻露出羞澀的表情。


    “在下告辭了。”


    白條說完站起身便要離開。


    “黑公子…”


    盈盈立刻想要出言勸阻,但最終未能說出口。


    “盈盈姑娘,不知在下,還能再見到姑娘嗎?”


    “嗯。”


    盈盈堅定的點了點頭。


    “在下定會再來拜訪,請姑娘好生保重自己。”


    白條說完抬腿走向房門,但一步三迴頭,一臉的不舍。


    盈盈更是一直脈脈含情的盯著白條,直到白條走出院子。


    放長線,釣大魚。


    這條魚,應該是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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