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虞見四人議定,方才開口說道:“這事急不得,如今飛舟才出航不及一日,此刻將消息放出去,難保不引起船上的動亂,屆時集體要求迴航,隻怕會反逼得徐福和那支軍隊聯手。依我看,不如船行五日後再行將消息放出去。”


    祁聞聞言,遲疑了一下。另外兩孩童根本說不上話來,此刻自是望著祁聞,看他怎麽說。


    夏虞見祁聞神色遲疑,不由搖頭道勸道:“欲速則不達,有些事情越是緊要,越是急不得。”見祁聞微微有些意動,不由又補了一句,“我覺得,對於這件事,對於徐福此人,阿聞你該先去問問娓姬的意思。所謂旁觀者清,便是要說服大家下船,上荒島求生,有她相助,應該會容易很多。”


    祁聞聽了這話,也覺在理,便點頭應道:“那行,此事咱們四人先悶在心裏,誰也不許對外走漏半點風聲。明日一早我就去見阿娓,得了消息,我們再行商議此事。”


    三人聞言皆慎重地點了點頭。


    一屋四人,因這消息,無形中關係又更緊密了些。祁聞做主將隨今日送來的東西平均分給四人,四人便就這這些東西越聊越遠。待到晚膳送來時,四人皆已吃撐,隻令送膳之人,平白跑了一趟。


    卻說阿娓從巫頌屋子離開,迴屋之後,就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樣。隨見此,也不敢輕易打攪她,隻得任由她悶坐在單人榻上發呆,自己卻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陪著。


    過了許久,阿娓才迴過神來,偏頭對隨道:“我的侍從影今天醒了,明日一早就會過來當值。他這一病,病得有些久了,如今雖然病愈了,腦子卻病糊塗了,好些前世都忘了,所以這屋中的規矩、我的習慣這些,明日還要勞煩你一一講給他聽了。”????隨完全沒料到阿娓迴神過來,會丟給她這麽一件事,心下微微有些駭然。而後又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難怪她今日下午見那影和姑娘對答,當真不太像主仆的樣子,絲毫沒有上次她隨阿兄們一起上船看夜明珠時,猛然瞥見的那一副高冷卻忠心護主的侍從氣息。


    隨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試探地說道:“如影隨形,那影侍從,畢竟跟姑娘在先,我這後來之人,到底有些……”


    阿娓擺了擺手,止住了隨接下去要說的話,而後才緩緩開口道:“你出生墨家,行事妥帖,此事交由你,我十分放心,你也不必如此謙虛客套,反正在船上,我們三人是一體的。不允許我們中的任何人行差踏錯。”


    “我明白了。”隨忙拱手應答道。


    阿娓便點了點頭,略過此事,又問及其他:“下午你去盧景處送東西,他作何反應?”


    隨不解自家姑娘為何不問及陳彥,反問及那個不想熟的盧景,一時暗自詫異。那孩子有什麽好的,值得姑娘如此重視?


    好在她還是行止有據,很快收斂了心神,認真地迴答道:“盧景公子見到東西十分意外,倒是拉著我說了好多話,大多是感謝姑娘還記得他,有好吃的東西還不曾忘了他,又抱怨說明明都到了齊地,他卻沒能迴趟家,說船今天開走了,也不知他阿娘阿兄今日有沒有前來送行……總之,他碎碎念地說了好多,十分的孩子氣。”


    阿娓聽了笑道:“他就那樣的性子,赤子之心,倒與今日那個和夏虞比武的孩子有些類似了。”說道這裏,她不由笑了。隻是同樣是赤子之心,這二人差別也太大了吧!一個是劍道傳人,劍術厲害得令人歎為觀止;另一個卻是個孩子氣的吃貨……想起她離魂時所見的盧景,阿娓不由搖了搖頭。


    隨見此卻暗自在心裏嘀咕道:那盧景公子真的孩子氣得很,也沒見有什麽特別之處啊,怎麽姑娘對那孩子格外看中呢?難道是對方的孩子氣,正好入了自家姑娘的眼?還是說自家姑娘見到那盧景,想起其他與之性子一般的親人來?


    隨心底胡亂猜測,麵上卻不露出半分,更不曾開口詢問。此時此刻,她已經完全適應了船上的生活,適應了她侍女的身份。既然是侍女,就該明白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之後阿娓又細問起隨去送東西時,一路的所見所聞,問起各人的同住情況及關係如何。阿娓問著,隨便答著,不知不覺間,時間就耗過去。


    待到入夜,隨侍候阿娓睡下。她替阿娓掖了掖被子,複放下兩層簾子,方才起身迴到單人榻上打坐。


    夜間靜謐,此刻她才有餘暇去細細感受船在海上航行時的動靜。她真的隨姑娘離開故土了,船今日是真的起航了。那麽,她那些遠在大秦的親人會想念她麽?


    一直以來,狀若無事的隨,聽著船槳卷起浪花的聲音,聽著夜間海風的簌簌聲,有些控製不住地開始想家,想念親人了。她默默在心底想著:也不知兩位阿兄有沒有尋到姑娘要找的那人,有沒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不知道阿爹阿娘他們得知他們兄妹三人的不幸遭遇,會不會一怒之下帶著墨家弟子,對上那郡守;更不知道她堅持不迴去,堅持留下來隨姑娘出海,會不會連累裏掌櫃遭受爹娘埋怨;也不知道她的未婚夫,聽說她的遭遇後,能不能就此忘了她,另娶他人……


    隨突然濕了眼角,而後捏緊拳頭,拚命讓自己不再去迴想。她甚至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催眠:受辱之時,你原本就應該死去的。那時你沒死,還苟且地活下來,既然活下來了,那就要好好的活出個新模樣來。至於曾經,你就忘了吧!如今你已是家族的恥辱、家族的罪人了。你現在隻是隨,是別人的侍女,你跟墨家已經沒有關係了,你也已經不再是慎語了!


    寂靜的夜裏,隨在無聲地落淚。此情此夜,卻不知又有多少孩童抱著被褥思念著家鄉;今時今夜,更不知有多少戶人家的枕上沾滿了思親之淚。


    船上的哭泣聲,自是會被千年寒鐵木打造的房間消音,會被滾滾襲來的海浪聲掩蓋;至於那些枕邊的思親之淚,除了枕邊之人,誰又會注意到?誰又會在意呢?


    君王一時意,多少離人淚。也不知此刻行至齊郡的趙政,聽聞飛舟業已出航,會有怎樣的表情?或是悲天憫人?或是鬆了口氣?或是麵無表情?


    阿娓深吸了一口氣,又恐驚動到外麵的隨,隻得放緩了唿吸,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迴想起《清心訣》來。夜間感傷,無濟於事,徒添情緒,何必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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