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至,程蘊弄壞了七把桃木梳,七次在梳子上銘刻玄文都沒能成功,唯一的收獲是找到了一丁點規律。


    她在太陽升起後不緊不慢地迴到地穴裏,敏銳地發現屍骨壇裏的小寧變得虛弱起來,氣息相當於稍微厲害的小鬼,比不上那三隻受了姥姥點化的大鬼。


    受傷嚴重的大將又采補了小寧,與她預料中的一樣。


    太陽落下前,小寧從壇子裏飄出,靜悄悄地前往與大將說好的地點,並不知道身後綴了一條尾巴。


    她和大將約好的地方是位於郊外的亂葬崗。


    未到天黑,此處已能看到遊蕩的孤魂,它們沒有清晰的意識,隻存在類似野獸的本能,無法與小寧交流,也不會蓄意害人。


    大將待在陰氣最盛之處,這裏比不得姥姥親自開辟的地穴,所謂的陰氣最盛,隻相當於地穴中陰氣最淡的位置。


    “大將?”小寧看不到大將,小聲喊道,“你在哪?我來了。”


    大將頗具防範意識,直到太陽沉沒,夜色籠罩蒼茫大地,才出現在小寧的身後,發泄壞脾氣:“你叫什麽叫,煩死了!”


    小寧不以為忤,看到大將虛弱得變成半透明的魂魄,咬著嘴唇問道:“把你打成這樣子的真是阿紅?”


    “除了她,還能有誰!”大將沒感覺到程蘊,隻把傷了自己的金光推到阿紅頭上,從懷中掏出一塊帶著難聞味道的小木片,恨恨說道,“點燃了扔到那婊|子的院子裏,保管教她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小寧接過小木片,揮手設下一道禁製,解開身上的衣服,與大將廝混起來。


    程蘊冷眼旁觀。


    她不急著殺死大將,昨天說動阿紅,目的之一是剪除李正的黨羽,目的之二是試探當前的實力,目的之三才是大將討了她的嫌。


    阿紅欲殺大將之後快的心比程蘊更濃,在程蘊離開後,悄悄跟了來的阿紅按捺不住,用封印著羅刹鬼的玉牌刻印了三隻孤魂,指使它們偷襲大將和小寧。


    可惜的是,這場偷襲成功了一半。


    孤魂們傷到了大將和小寧,也暴露了阿紅,躲在暗處的書童猛地跳出,若非羅刹鬼離開,恐怕阿紅得折損在亂葬崗。


    大將也是怕死的,他的主人李正以斬妖殺鬼為己任。


    第十二章李正有妻


    第二天就這麽過去了,清晨時迴來的小寧變得更加虛弱,實力降至與新鬼一致。


    程蘊把白天的時間用在修煉上,第三輪洗髓的進步快得驚人,如今的她可以在正午烈日下短暫存活,昨天夜裏還完成了一把梳子法器,雖然那把梳子隻存在了兩個時辰。


    夜色將至,小寧拖著輕飄飄的魂魄,又一次出門約見大將。臨出行前,她去了阿紅的院子一趟,把燃燒的小木片藏好。


    阿紅吃了一次教訓,沒有跟上做尾巴,程蘊做了。


    鬼夫妻約見的地點還是亂葬崗,大將的情況隻比昨天好一點點,見到小寧,先問她有沒有報複該死的阿紅,再三質問得到肯定的迴答,放心地抱著小寧采補。


    匿了形的程蘊在亂葬崗周圍轉了兩三圈,發現孤魂少了三隻,地麵殘存著羅刹鬼和書童在昨天留下的戰鬥痕跡,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兩刻鍾過後,穿著活人服飾,作普通少女打扮的程蘊來到亂葬崗,一張俏臉不再,膚色暗黃難看,臉蛋坑坑窪窪,莫說大將和小寧,就是阿紅在此也認不出。


    程蘊是專程來殺大將的,見到大將便是一束耀眼金光,下手狠辣不留情。


    然則大將狡猾,身上護身符抵消了金光的傷害,沒有得到護身符庇護的小寧發出慘叫,被冷心冷血的大將丟向第二束金光。


    程蘊眯眼,散了這束金光,推開小寧,綻放了第三束奪命的金光。


    速度趕不上金光的大將不再被執掌幸運的神明眷顧,連慘叫聲也沒有,就像烈日下的薄雪,被蒸發得一幹二淨。


    “叮——”


    一顆折射著月光的東西掉了下來,砸在冰冷的石頭上。


    在大將死去的瞬間,李正便知道了消息。


    他拒絕了趙大公子的示好,匆匆離開華燈初上的勾欄,前往郊外亂葬崗。


    除了木訥的書童,李正沒有在現場找到第二條線索。


    “誰殺了我手下的鬼?”他環視著亂葬崗,在大將和小寧廝混的地方轉了轉,皺起眉頭,“這地方很幹淨,沒有一丁點陰氣。而傀儡,它沒有出手相救那隻鬼。”


    李正得出結論:“鬼是死在人手上的,那個人修行陽剛正法,也許跟我差不多。”


    並不修行陽剛正法的程蘊已經迴到陳家院子裏,大將貢獻了一顆魂晶和一卷繩索,還有一隻半死不活的女鬼小寧。


    香爐中的線香換換燃燒,小寧虛弱的魂漸漸凝聚,狀態比香草還差,至少香草已經能用簡單的句子迴答程蘊,表情不再僵硬。


    到了下半夜,小寧終於找迴理智,看到同處一屋的香草,懷疑道:“是你救了我?”


    香草搖頭,指向外麵。


    程蘊正在月光下銘刻玄文,神情認真而專注,與平時表現出來的癡傻判若兩人。她沒有換下身上的衣裙,但小寧不會錯認程蘊的氣息,這確實是跟在阿紅背後的傻鬼,最擅長扮豬吃虎,聯手小寧重傷大將,並狠心殺了他。


    “黎紅呢?馬上讓她來見我!”


    小寧藏著心中的憤怒,認為程蘊受阿紅指使,金光來自阿紅,程蘊隻是阿紅手裏的刀,畢竟阿紅的狡猾更甚佳兒和大將。


    程蘊聽而不聞,耐心銘刻著手裏的梳子,直到它在三刻鍾後變成完成品,與姥姥給的那把梳子擁有相同的作用。


    這是第一件完成品。


    程蘊用梳子梳了梳頭發,感到很滿意。


    她把梳子遞給跟出來的香草,看向壓抑不住怨恨的小寧,微微一笑道:“我想你誤會了,這裏沒有黎紅,隻有我。我叫程蘊,她叫徐香草。”


    小寧紅著眼:“是你!你殺了他!”


    程蘊溫和說道:“他該死,他害死了綠衣。”綠衣是那個綠裙小女鬼。


    小寧不聽,尖叫道:“那是她活該!誰叫她勾|引了我的丈夫!”勾引了大將的都得死!


    程蘊斂了笑,平靜說道:“他還差點害死了我和你。小寧,即便他待你如一隻花瓶、一件玩物,你也要把他當成你的丈夫嗎?”


    她是真心不懂小寧的思維。


    小寧麵露頹然,捂著臉無聲哭泣。


    徐香草心善,拍著她的肩安慰:“別哭,他不值得你哭。”


    小寧並不領情,掏出刀子挾持徐香草,怒瞪程蘊道:“要麽你死,要麽她死!”


    “她沒有得罪你。”程蘊說。


    “我隻要你死!”小寧恨道。


    “那就殺掉她吧。”程蘊表現得無動於衷,冷漠道,“她隻是我順手撿來的,我不可能為她自盡。”


    小寧一怔,下意識鬆開徐香草,接著她看到程蘊抬起左手,掌中一道微光突然綻放,瞬間失去了意識。


    中計了!程蘊又坑她!


    再醒來,小寧發現自己待在井中,程蘊坐在井邊,一雙眼深沉如淵,那氣勢讓她想到威嚴的姥姥。


    “你在井裏住了挺久,今天是初一。”程蘊道,“姥姥問了你幾次,沒有鬼知道你在哪,除了我。”但她是不會告訴姥姥答案的。


    “你想幹什麽?”小寧知道自己打不過程蘊,也許黎紅也打不過她。


    程蘊落到井中,開門見山道:“很簡單,我想替你脫離姥姥,也許能成功,也許會麵臨失敗,你要不要試試?”


    小寧沉默,問:“我能拒絕嗎?”


    程蘊坦誠道:“你可以拒絕,但我不會放過知道了我的秘密的你,除非你能像效忠姥姥那樣效忠我。”或者她把姥姥和李正的威脅解決掉。


    別無選擇的小寧唯有接受,她把手遞給了程蘊。


    “你現在太虛弱了,承受不起我的陽氣。”程蘊把手推迴,微笑說道,“好好地恢複吧,我不會打擾你。”


    在小寧休養的日子裏,程蘊用大將的魂晶向黎紅換取了布置禁製的法訣,同時告訴她說自己有能力破除姥姥的控製。


    “你渴望自由。”程蘊道出黎紅心中所想,自信說道,“黎紅,我能給你自由。”


    黎紅嗤笑:“你現在也被狗鏈子鎖著,若有本事,怎麽不掙脫狗鏈?”


    說完,揚長而去。


    用去半個月的時間,程蘊適應了白天,煉氣訣洗髓進入第四個階段,這一階段的目的是感悟天地間的靈氣並洗刷魂魄和身體中的雜質,然後跨入煉氣期,成為真正的修士。


    一連四五天,程蘊都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修行不得不停止。


    “也許是我悟性不好,也許是別的原因。”程蘊擰著眉頭,看到金烏西墜,打算把小寧魂魄中的禁製解決。


    井中的小寧恢複得很慢,比不上有香爐相助的徐香草,她甚至不能見光。


    程蘊沉入井底,捉住小寧的手,分出一縷陽氣鑽進她的魂魄,在一團漆黑血霧中找到了姥姥的禁製,果斷迅捷地將其灼燒幹淨。


    “噗——”


    在禁製破除的瞬間,洞府裏閉目養神的姥姥吐出一口血,臉色陰沉難看到了極點。


    程蘊並不知情,看著化作一小團靈光的小寧,她把靈光兜起來,進了徐香草修行的屋子,說道:“香草,我很高興!”


    “你高興,我也高興。”香草抿著唇笑。


    小寧在香火中休養兩天兩夜,緊閉的眼睛睜開了。


    她在禁製破除前因陽氣灼燒而昏迷,直至此時才知道,姥姥再也無法如過去那樣掌握自己的生和死。


    麵對著程蘊,小寧心裏的情緒分外複雜:“謝謝你。”


    “不用謝,這是你情我願的事。”程蘊問她願不願意見黎紅,“我保證她不會傷到你。”


    黎紅在第二天見到了獲得自由的小寧,震驚之下,正式成為了程蘊的盟友:以天地為見證,在推翻姥姥之前,她和程蘊不得互相傷害。


    小寧無心複仇姥姥,在十五月圓那天夜裏離開梁城。


    又一個月過去,程蘊仍舊不能感知靈氣,但她越來越像一個人,製作的梳子法器與姥姥給的樣本相差不離,還能製作紫珠,但是把紫珠的功用倒過來,此事仍需繼續努力。此外,程蘊在香爐上找到新的玄文,密密麻麻的足有幾百上千個,光是學會它們的書寫就得用去大量時間。


    所謂藝高人膽大,程蘊學會新的玄文,又盯上趙大公子購買的護身符,趁著他和花娘在榻上翻滾,悄無聲息地把護身符帶著荷包一塊順走,隨後又溜迴來偷去他的衣服。


    那天晚上,龜公們把光溜溜的趙大公子扔到街上,這勾欄有縣太爺做靠山,不怕得罪區區一個庶長子。


    隱在暗中的程蘊瞧了出熱鬧,翹著唇迴老巢研究桃木護身符。


    次日,她迎來了登門造訪的李正。


    李正態度頗佳,見禮道:“姑娘請勿動怒,你拿了我的符,我也想見識一下你。”


    原來那護身符是有問題的,程蘊又長了點知識,下迴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尤其是對方擁有超凡力量的情況下。


    “請進。”不幸栽了跟頭的程蘊隻得把李正請進院子。


    她在不久前給自己買了住處,價格相當低廉。


    因為這個院子死過人,它是徐香草的夫家,徐香草的丈夫死了,她死了,她的小叔和妯娌也死了,盧氏族接管了屋契和地契,有人敢在這裏住,他們非常樂意。


    “你養小鬼?”李正嗅到了院落裏淡淡的鬼氣,“這裏曾有惡鬼作祟,你多少錢租的?”


    “我不怕惡鬼,把院子買下來了。”程蘊本來就是鬼,而且是猛鬼。


    見到捉鬼的李正敲門,她心裏挺慫的。


    “是嗎?”李正打量著麵容枯黃的程蘊,沒有認出這個村姑就是荒宅裏驚鴻一瞥的美豔傻鬼,“你見過惡鬼?”


    “見過。”程蘊誠實說道,“我還打死了一隻厲害的。”就是你手下那隻。


    李正跟程蘊聊了兩刻鍾,盛情邀請她去荒宅殺鬼,遭到拒絕後,又談了一會兒,起身向主人家告辭。


    他沒有說謊,他確實是來見識一下的。


    程蘊並未放鬆警惕,隨著雙方的往來漸多,與李正熟悉後,她假裝無意把那隻香爐遺忘在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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