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陽抬手打出一道道靈文,爐火上的金屬溶液在他精神力的拉扯下變化形狀,片刻後化作五杆顏色各異的小旗。旗麵上一道道靈文忽明忽暗,交相唿應。


    有了煉器爐,感覺果然不一樣,這一次煉器十分成功。穀陽將小旗和爐子一收,起身出了閣樓。


    天色漸暗,東海市區一片燈火通明。穀陽飛至半空,圍著“黑熊社”的五座山頭轉了一圈後,雙手一揚,五杆小旗激射而出,沒入五座山丘消失不見。


    片刻後,山上湧起一層薄霧,漸漸將整座山莊裹住,風吹不散。再以精神力探查,同樣似遇到了一層薄霧,再難窺探霧中情形。


    大陣一起,東海市一家餐館的包廂內,一個灰袍老者的嘴角便揚起了一絲笑容。


    廂房是純正的東方古典裝潢,餐桌是最原生態的八仙桌,桌上擺著十幾盤精致菜肴。窗外夜色淒迷,一陣秋風灌入,卻吹不散菜肴的香氣。


    青衣少女站在桌邊,剛剛揉了一下屁股,瞥眼看見老者的笑容,頓時不樂意了,小嘴一撅道:“師父,你家的劍法都被別人破得幹幹淨淨了,你還笑!”


    “哼,誰說他破了本門劍法!不過是招式運用比你嫻熟,本門的麵子都被你丟盡了!”老者同樣不樂意了,一口喝完半盞白酒,翻手取出一本獸皮書冊,冷哼道:“這套天山派的‘天仙十三劍’拿去,明天再跟他鬥,要丟人,也丟別人家的!來,再給為師滿上。”


    “嗯!還是師父您老人家高瞻遠矚!”少女精神大振,收起劍譜,立即捧起酒壺便為老者倒酒。


    ……


    穀陽布置好法陣後,來到山下大客廳,呂大師和熊亞同已經等候多時。看見穀陽進來,立即起身,神情越發恭敬。


    “先生在山上布置了陣法?”呂大師好奇道。


    “嗯,一個‘小迷蹤陣’而已,免得再被人窺伺。”穀陽一笑,隨意坐下,端起一杯茶來。


    熊亞同立即說道:“穀先生,我已經在‘福壽齋’訂好了包廂。這‘福壽齋’不同於一般酒店,是一個武者開的,烹飪的全是妖獸,不但風味獨特,吃了還能增強氣力。凡是來東海市的武者,都是要去嚐一嚐的。”


    說話之間,一道靚麗身影出現在門口。長發披肩,米白色無袖外袍,露出兩條精壯的臂膀。外袍對襟收腰,隱隱露出黑色的皮質胸衣和短褲,腳上是一雙黑皮長靴,邁步間露出一片粉嫩的“絕對領域”,“女強”氣質充斥滿屋,不是顧清璃是誰。


    童亞雄一怔之後,立即吞了口唾沫,移開目光說道:“顧小姐來了,我們走吧。”


    四個人搭乘一輛猛禽,來到“福壽齋”時,天色已烏黑。樓門口掛著大紅燈籠,大堂中坐滿了人,全是武者,推杯換盞一片喧囂。


    四人剛要進門,迎麵走出一老一少。老者一身灰布長袍,留著一頭花白短發,眼簾低垂,紅光滿麵,看上去就是一位普通的修道者。


    穀陽卻似麵對一座山峰,仰之彌高。這種感覺,他隻在麵對那棵“虛神果樹”時有過,而此老給他的感覺,要比那棵“虛神果樹”強無數倍。


    “壞人!”老者身邊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裙少女,看見穀陽便是一身嬌叱。


    穀陽一愣,少女又看向顧清璃,一雙妙目在她身上掃了一圈,一拍腰間荷包,取出一個小藥瓶說道:“這個藥治跌打損傷很靈的,你拿去用吧,我明天再去找你!”說著將藥瓶塞到顧清璃手上,大搖大擺而去。


    老者眼也沒抬,跟著少女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顧清璃拿著小瓷瓶,滿臉尷尬。被打屁股這種事,她都不好意思開口,結果人家直接拿出一瓶跌打損傷藥給她,這讓她情何以堪。


    熊亞同莫名其妙,呂大師卻看得清楚,少女腰間佩戴的分明是儲物袋,其身份來曆可想而知。


    “難道是‘聖人境’修道者……”穀陽滿心狐疑,不知道自己哪裏被這老家夥盯上了。臉上卻不露聲色,微笑著走進了“福壽齋”大堂。


    顧清璃的出現讓店中武者精神大振,幾個酒意上頭的武者更是吹出了口哨,隨即就被同桌的武者一把捂住了嘴。他們不認識顧清璃,卻認識顧清璃身邊的穀陽,實在是這位少年宗師今天太出風頭了。


    店裏的菜肴的確是妖獸血肉烹飪,其中蘊含著澎湃的生命能量。不說是剛剛接觸修煉的顧清璃,就是穀陽也忍不住大快朵頤。


    飯後,熊亞同趁著酒勁,猥瑣道:“江上有家新開的場子,要不我們去坐坐?”


    穀陽還沒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呂大師便瞪了熊亞同一眼,沉聲道:“穀先生是何等人物,豈能去那種地方。先生,我知道今晚有一個修道者之間的小型聚會,不如我們去和同道中人交流一番。”


    熊亞同暗翻白眼:“那種地方怎麽了,穀先生也是男人好不好……”


    穀陽看了股清流一眼,小丫頭既然要修煉,多和修煉界中人接觸自然沒有壞處,於是應道:“去看看也好。”


    四人喝了盞茶,熊亞同一個人迴了山莊,呂大師則帶著兩人向江邊走去。


    秋風蕭瑟,燈火闌珊,三人吃得腦滿腸肥之後,漫步在寂靜的古城街頭,別有一番滋味。


    江邊停著各式各樣的木船,小的一二十米長,大的一二百米長。有的是貨船,有的則是木製遊輪。船上雕梁畫棟,燈光絢麗。


    此時此刻,各家遊輪都在舉辦各式各樣的娛樂活動,低沉的音響聲振聾發聵。唯有一艘三十多米長的畫舫,雖也是錦帳低垂,卻十分安靜。


    “穀先生,就是這裏,請!”呂大師一抱拳,讓穀陽當先踏上跳板。


    船艙中鋪著紅毯,梁上掛著宮燈,兩邊各擺著二十幾張太師椅,已經有不少人在座,全是身穿寬袍大袖的修道者,一片茶香繚繞。


    三人一走進船艙,眾人便投來目光,其中兩人更站起身來用力一抱拳。


    穀陽一看是黃大師和吳大師,也抱拳還禮。


    船艙上手放著一張寬大的木榻,榻上盤膝坐著一個黑袍老道——一頭須發皆白,頭上挽著木簪,一派仙風道骨,顯然是此間主人。


    他抬手作了一個道揖,看向呂大師笑道:“呂道友,快快請座。我們正說到‘七返九還之術’,還想聽聽你的高見。”目光卻隻淡淡掃過穀陽和顧清璃,顯然是將兩人當成了呂大師帶來長見識的晚輩。


    呂大師正想向眾人介紹穀陽,聞言隻好說道:“七返九還,九九歸真。奈何天道不全,其用缺一……”


    呂大師高談闊論起來,穀陽一聽有門,立即集中了精神。奈何他對傳統修道理論所知不多,一邊聽一邊搜腸刮肚,十分吃力。其餘人卻是目光明亮,頻頻點頭,似乎深得其中滋味。


    顧清璃則是一頭霧水,隻聽了幾句,便有些心不在焉。一雙妙目四下亂轉,很快就接觸到了好幾道目光,都是和她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一個個眉清目秀,頗有一股靈氣,顯然也是被拉來長見識的,眼下的遭遇和他一般。隻是長輩在側,沒有人敢亂來。


    穀陽漸漸聽入了門,也頻頻點頭。又一位大師說完之後,為首的老道忽然看向穀陽,微笑道:“這位小友頻頻點頭,似乎頗有心得,不妨說來聽聽。”


    眾人一愣,齊齊投來目光。幾個少年眼中立即露出笑意,一臉幸災樂禍:


    讓你裝模作樣,讓你不懂裝懂……


    呂大師正要為穀陽介紹,穀陽已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大廳中踱了起步子,顯然是在措辭。


    諸位大師臉色一沉,為首老道也有些不悅了。他請穀陽發言,隻是想勉勵一下後輩,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拿捏上了,一副要發表高論的樣子。


    知道穀陽底細的黃大師和吳大師則是精神大振,也不管自己坐的是太師椅,立即盤膝入定,豎起了耳朵。


    就在眾人忍無可忍的時候,穀陽的聲音響了起來:“道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地者,蠃鱗毛羽昆,花草樹藤萍,山海日月星。天者,晝夜寒暑空,生老病死亡。道者,不可道也。自然者,心也。


    草木之柔,吾當效之。猿猴之敏,吾當效之。虎豹之猛,吾當效之。山之剛,海之深,星之遠,日月之磅礴,吾亦當效之……


    天有三元,人有三災。天有四時,人有四劫。天有五行,人有五衰。以身行道,心歸自然……”


    他沒用氣力,聲音卻帶著一股奇異的韻律,竟直接穿透耳膜,印在眾人腦海中。


    一時之間,眾人目光迷茫,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就連顧清璃等小輩,在穀陽氣勢的感染下,也情不自禁地去思索什麽是道。


    穀陽仿佛是在向眾人陳述自己的道,又仿佛隻是在告訴自己,本身卻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磅礴的精神力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在他體內運轉起來,將他的修為不斷向“賢人境大圓滿”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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