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還要迴去!不行,絕對不行!”


    王家院子裏,王華激動地喊道:“侄女,寧兄好不容易才讓你從那個虎穴中逃了出來,你怎麽能再迴去呢!你要是出了什麽事,讓我怎麽與寧兄交代呀!”


    王華身後的王守仁一臉苦惱與不舍,也想說兩句什麽,但當他看到對麵寧無書一臉平淡的表情時,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王叔叔,您不用擔心。”寧無書清脆的聲音響起:“侄女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王叔叔,寧家如今危在旦夕,您在您的戰場上幫助父親,我也要迴到我的戰場上去,您盡管安心地處理京城這裏的事務便好了。”


    王華表情複雜,臉上寫著說不出的煩躁與擔憂,他搖著頭,呐呐地說道:“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去了那頭又能怎樣?”


    寧無書輕輕一笑,說道:“王叔叔,或許父親沒有在信中與你說,其實這幾個月以來,如果沒有我,寧家早已經被滅了好幾迴了。並非侄女托大,如果說現在父親他們麵對李驚蟄的走狗們,有六七成的把握能夠逃走,那麽隻要我迴去了,這個把握便能夠達到九成九。”


    王華遲疑不定地看著寧無書,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子侄輩小姑娘說的話:“你一個小姑娘,哪裏來的這種本事?”


    “王叔叔,恕侄女無禮,但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解釋了。”寧無書搖搖頭,說道:“李驚蟄應該是在兩天前便做好了決定,要派人前去對付父親,我此時快馬加鞭,還能趕得上,若再猶豫,隻怕萬事遲矣。王叔叔,謝謝您這兩天的招待,我要走了。”說完話,寧無書便不再囉嗦,掉頭便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王華歎了口氣,王守仁看了自己父親一眼,便匆匆追上寧無書的腳步,壓低聲音說道:“無書姐姐、師父,你才教了我一堂課,怎麽就要走了啊,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寧無書微笑著說道:“原本我來京城,是來避禍的,因為即便在湘南,我也無法起到更大的作用。但是現在,我找到了幫手,所以必須要迴去了。”


    “幫手?”王守仁眼睛一亮:“是那個蒙麵刺客麽?”


    “噓!你小點聲!”寧無書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這些事情,暫時不用你操心,你在家裏好好念書、練武,你爹要是讓你考科舉,你就考去;弓箭也別落下,我相信隻要你學業有成,王叔叔是不會在意你有點小愛好的。到時候等我再來金陵城時,可是要考校你武功的!好了,你也別跟著我了,練武和讀書一樣,都是需要勤奮的,我過去那五年除了吃飯睡覺,可是沒有一刻在休息的!趕緊去讀書練武!”


    王守仁有些遺憾地“噢”了一聲,卻冷不防被寧無書往懷裏塞了個東西。他一愣,低頭看去,卻是一本小冊子,封皮上卻沒有寫任何東西。他疑惑地看向寧無書,隻見寧無書笑道:“答應教給你的儒家練氣功夫,每天晚上睡覺前、早上起床後都可以練一練。”


    王守仁大喜,連忙低頭翻開冊子,隻見裏頭寫著一段又一段的文字,還配上了些圖畫,教人如何引導氣息,圖文並茂,墨跡都未幹,像是剛寫好不久的。王守仁心中感動,抬起頭來正要感謝寧無書,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人影。


    “師父,您放心,我王守仁必不負師父重望!”他靜靜地站在原地,捧著粗糙的小冊子,望著寧無書消失的方向出神……


    寧無書來到自己居住的客房中,很快便收拾好了東西,原本她的東西便不多,最重要的東西都在那木盒子裏每天隨天攜帶,剩下的不過就是幾件衣物而已。寧無書在房中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將當初從靈鏡門裏順來的雲飛玉那幾件男裝給塞進了包袱裏。


    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外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喊道:“寧姑娘,怎麽,又要迴去?”


    寧無書迴過頭,隻見許賢一臉迷惑地站在門口。寧無書笑道:“你怎麽來了?”


    許賢揉了揉眼睛,說道:“嗨,這不是你剛收的那個徒弟跑來找我,說你要迴去了嘛……唉,昨天晚上和那群護院喝酒喝高了,睡到這會兒,臉都沒來得及洗,寧姑娘別見怪。”


    寧無書把木盒子和包袱綁在了一塊,甩到背後,從房中走了出來,來到許賢麵前,微抬著頭看著他,問道:“這兩天在這裏舒服嗎?”


    許賢“嘿嘿”幹笑了兩聲,說道:“見笑了,這兩天真是……我這輩子就沒這麽舒服過啊!不用擔心被突然冒出來的仇家捅死,也不用怕吃了這頓沒下頓,有酒喝、有牌賭,那群家夥還說晚上帶我去見識見識金陵城的青樓呢,聽說有個**風碧玉樓的地方不錯,小妞們個個盤亮條順。嘖嘖,我許賢,可從來沒享受過這般快活的日子。”


    寧無書笑道:“是嗎,這可是你一直追求的生活吧。怎麽樣,做個選擇,是跟我迴去湘南,還是留在這裏?你要是想留下,我和王叔叔說一聲,憑你的本事在他們家沒多久就能混成護院頭子,一輩子吃穿是不愁了。”


    許賢撓了撓頭,說道:“還真是難選。寧姑娘,你讓我想想。”他走到一根小樹旁,折下一根樹枝,在手中揮舞了兩下。寧無書好奇地問道:“你幹嘛?”


    許賢摸了摸下巴,眼中精光一閃,揮舞著樹枝的手突然變得快了起來,竟是以樹枝為劍,舞起了一套劍法。寧無書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卻也不再說話,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看著許賢舞劍。


    許賢一開始揮舞出來的劍法並沒有太多套路,十分粗陋,隻是最簡單的劈、砍、刺,但隨後,他的劍法漸漸精深起來,變得攻守兼備、勢大力沉,速度也越來越快。看到這裏,寧無書眼中露出了一點笑意,這套劍法是她以軒轅瑾瑜的身份送給許賢的,是當初韓落星教她鞏固劍法基礎時傳授的一些基本功,雖是這麽說,但作為劍法大宗師方晴傳下來的“打基礎劍法”,也絕非凡品。


    很快,許賢便演完了這套劍法,他將手中的樹枝一拋,說道:“寧姑娘,你看,以前吧我許賢隻會那些粗陋到不行的劍法,在湘南那個小破地方都混得像隻流浪狗,每天的夢想就是吃得飽睡得暖。後來有你提點,才練會了後來這套劍法,才知道我許賢也是有天賦的。現在,我才剛剛練會了這麽點基礎功,想要演練劍法,隻能舞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不夠啊,遠遠不夠。”


    寧無書笑了起來:“這麽說,你還想學更加高深的劍法?”


    “何止是想學!我做夢都在等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許賢原本懶洋洋滿是睡意的眼中,突然燃起了一團火,他咧開嘴,說道:“寧姑娘,從你那夜在破廟一箭後,我便知道,你不是凡人!從你傳我劍法那一天起,我許賢便下定決心,我要跟你混!若有一日你得道了,我哪怕是雞犬,也能跟著升天!論智謀,你年紀輕輕,便能把魚龍衛、冷千秋那些人把玩於股掌間;論武功,你殺那兇獸一般的鐵塔,也是輕描淡寫!若我看不出來寧姑娘你前途無量,那是我許賢瞎了眼!”


    說到這裏,許賢突然上前一步,走到寧無書麵前,單膝重重跪下,雙手抱拳,喊道:“若寧姑娘不嫌棄,便收我作小弟吧!今後我許賢替寧姑娘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雖然我知道寧姑娘你看不上我的微末本事,但是別人若想傷你一根這毫毛,我便以性命去搏!”


    寧無書沒有伸手去扶許賢,隻是站在原地聽著。待許賢把話說完後,她淡淡地說道:“你是個聰明人,很清楚自己是什麽人物,也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麽。我喜歡聰明人。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你就跟著我混吧,跟我走,有肉吃。”說到這,寧無書自己也嘻嘻笑了起來:“至於劍法,你想學,我教你。等這事過了,我教你三套,不,五套劍法。”


    單膝跪地的許賢眼中流露出狂喜,站起身,大笑道:“寧姑娘,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出發湘南!我這就去備馬!”


    “等等,別叫我寧姑娘。”寧無書眼中閃爍著冷光:“我想清楚了,既然是要去找魚龍衛的麻煩,我還得換身衣服。”


    金陵城外,一處小山坡上,有幾人圍坐在草地上,他們身後幾匹不起眼的雜色馬被綁在樹上,專心地低頭啃食著草根。這幾人中,有一人赫然便是那吳樺,其餘幾人年紀更小,看上去都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其中一人有些擔心地對吳樺說道:“大師兄,你傷得這麽重,昨天才剛剛迴來,何必還要出來呢?”


    吳樺擺擺手,說道:“我的傷無妨,昨天晚上師娘替我療了傷,再養幾天便沒事了。最主要的,還是擔心你們。上次我一時貿然前去刺殺李驚蟄,害死了幾個師弟,這次說什麽也不能讓你們出事。”


    另一名少年聽了,有些疑惑地問道:“師娘不是告訴我們,這次我們是暗中行事,隻作接應,不作正麵衝突嗎?難道還有危險?”


    吳樺瞪了他一眼,說道:“隻要出門辦事,就沒有不危險的!更何況,這次領我們出來的不是師父也不是師娘,而是一個叫寧無書的女人,她可是在湘南那頭把師父都算計了!雖然這次咱們是同一邊的,但誰能講得清楚?我不跟出來看著,萬一你們被人賣了還替她數錢怎麽辦?叫我怎麽能放心?”


    少年們打了個顫,有些好奇又有些懼怕地問道:“這個叫寧無書的女人真的這麽可怕?”


    “當然可怕!”吳樺心有餘悸地說道:“把師父算成了重傷,還同時算死了上百個魚龍衛,這種人不可怕?她扮女裝時,名叫寧無書,扮男裝時,便是軒轅瑾瑜,身份換來換去,腦子裏全是陰謀詭計,誰也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幹什麽!昨天晚上我也是不知不覺就被她跟到了後院,要不是師娘及時到場,都不知道後果會怎樣!就算是這樣,最後師娘也同意了幫她,你們想想,她這人有多厲害?”


    少年們紛紛點頭表示了解,臉上也浮現出深以為然的神色。隻有一個看上去比較天真的少年再次發問道:“大師兄,那她這麽厲害,咱們跟她一起去對付魚龍衛,豈不是有大大的贏麵?”


    “不能掉以輕心!”吳樺嚴肅地伸出手指,在這名少年腦袋上點了一下:“師父這樣的天縱奇才,也隻能和李驚蟄打成個平手,憑她一個寧無書能做出什麽事情來?要是李驚蟄出手了,我看她也隻有逃命的份!反正你們記住,這次咱們的任務是接應,隻有接應!不管寧無書給我們安排了什麽樣複雜的事情,我們最終的目標都是隻有接應!碰見了魚龍衛,不要打,跑!接到了要接的人,不要猶豫,驗明身份後就帶著人跑!事情一辦完,就和咱們沒關係了,能躲就躲起來!這場仗不是我們的戰鬥,別把自己賠進去了!”


    “明白了,大師兄!”一群少年齊聲應道。


    吳樺滿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日頭,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就在這時,從官道上傳來疾馳的馬蹄聲,他極目望去,隻見兩個人影騎著馬飛奔而來,其中跑在前麵那人是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一身雪白的綢緞長衫,長得唇紅齒白,眉目間雖然陽剛了很多,但能看得出來便是昨天那個寧無書。


    “你們看……”吳樺指著遠處奔來的寧無書,對他的師弟們說道:“那個公子哥模樣的人便是寧無書。當然,她現在扮了男裝,想來是要叫軒轅瑾瑜了。咱們,也準備出發吧。”


    話音落下,幾人紛紛返身前去牽馬。吳樺掉頭走了兩步,又忍不住迴頭望了一眼越來越近的寧無書。這一時間,他似乎看見那人背後,翻湧起漫天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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