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山觀知事葛明真最近很是心神不安,作為鳳山觀的高層,他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一件事,一件會讓觀主真正動怒的事。


    那件事,以葛知事的本意,他是不願去做的,可在自家親朋們的不斷蠱惑中, 在他本就有所膨脹的心態下,他還是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做下了超出自己權力以外的事。


    作為本地的土著,葛知事在懷慶府有著一大幫的親朋故舊關係,是鳳山觀高層中,本土勢力的代表。


    幾年前,葛家還隻是懷慶府眾多鄉紳之中,最底層的存在, 自從其舉人父親死了後,整個家族再沒能出秀才以上的功名,整個家族眼看就要沒落了。


    葛知事也是讀書不成,才加入道教,好求一個受教派庇護的身份。


    可幾十年下來,連朝廷正式的度牒都沒混到一張,他還是平民的身份,最多被教內的人稱一聲居士。


    眼看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這一生已然無望,誰知卻時來運轉,靠上了鳳山觀這棵大樹,幾年之間,人生就變得大不同。


    在鳳山觀的高層中,葛知事一直擔任著鳳山觀對外交際的角色,主要工作是代表鳳山觀, 和那些宗教人士以及官紳富人們打交道。


    按說這個工作最多給他帶來一些人脈,不可能像如今這樣受人追捧, 幾年之間已是財雄勢大了。


    能讓他葛知事如此被人追捧的原因, 是他一直掌握著養生丹的外銷權力, 把控著養生丹的定價權,並一直把加價銷售的利潤,收進他本人的腰包。


    他這種行為,在後世有個罪名,叫職務侵占罪,也是會入刑的。


    隻不過,他的行為,在早期的時候,是得到文啟東默許的,算是對他開拓市場的一種獎勵。


    可幾年過去了,已經在養生丹上獲得了巨額利潤的葛知事,沒有一點收手的自覺,隨著養生丹的供不需求,反而加大了獲利的比例。


    現如今,每賣出一瓶養生丹的利潤,他幾乎是和鳳山觀對半開了。


    要知道,養生丹是有成本的,而他葛知事截留的那一半,可是純利潤。


    隨著財富的增加,再加上掌握養生丹附加的隱形權力,以及養生丹可以帶來的那些人情人脈,昔日落魄的葛居士,如今已是人人巴結,家資巨萬的大人物了。


    對葛知事的截留利潤,文啟東一直看在眼裏,卻沒有發話對養生丹的利潤重新分配。


    沒有改變的原因,是他還需要葛知事這樣的一個角色,作為鳳山觀和那些官紳之間的溝通人。


    至於葛知事利用養生丹獲取的那些利潤,在文啟東幾十萬兩黃金,近千萬兩白銀身家麵前,就不怎麽被看在眼裏了。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被文啟東看重的利潤,在山陽鎮其他高管眼裏,那就是能保證家族幾代富貴的財富。


    如此巨大的財富,被你葛知事一個人獨吞,不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句話嗎!。


    於是,葛知事就被山陽鎮的高層孤立了。


    被孤立了一段時間後,看葛知事‘不知悔改’,沒有一點好處均沾的意思,暗地裏的倒葛聯盟就成立了。


    想倒葛,單純的說其截留養生丹利潤是不行的,鳳山觀的老人都知道,那是觀主特許的。


    不過,沒關係,是人他都有缺點,更不要說和當地人牽扯頗深的葛知事了,可以攻擊的錯漏處,還是有不少的。


    和截留養生丹利潤相同,葛知事平時的小錯,隻能作為壓倒駱駝的負重,但還缺少最關鍵最致命的那根稻草。


    為了對葛知事一擊致命,山陽鎮的高層們,經過大半年的謀劃,終於把葛大知事推進了坑裏……。


    範江在道觀公事房中拜見了文啟東,對這間道觀公事房,範江也算是熟客了,當年來投靠,就是在這間房中表的忠心,自從文啟東常駐道觀後,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來做匯報,對這間公事房也是熟門熟路了。


    像往常一樣,先匯報了各地的內外動態,這是治安司的本職工作,現如今,不但是山陽鎮,就是連雲鎮和大員島,以及呂宋島的治安,都處於治安司的監管之下。


    手中掌握著暴力部門的範江,對葛知事的財源滾滾也是心懷妒忌的,山陽鎮高層沒有誰明言,但心有默契的倒葛聯盟,他是計劃能得以實施的關鍵之人。


    今天他來到道觀,除了匯報工作,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把葛知事在山陽鎮結黨營私,損害道觀利益的事揭露出來。


    把日常的各地動態匯報完以後,範江沒有像往常一樣離開,而是流漏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好像很為難的樣子。


    對範江的拙劣表演,文啟東沒好氣的說道:“有事就說,沒事就趕快滾蛋?。”


    範江先前的表演,就是等文啟東的這句話,躬身一禮後,範江表情沉痛的說道:“道爺,屬下是在走投無路時被道爺收留庇護,對道爺和鳳山觀,小的是絕沒有二心的。”


    先表達了一番忠心後,範江繼續說道:“屬下的職責是看好道爺您的東西,這一點,屬下沒有做好,前段時間出了一個大漏子,還請道爺責罰。”


    說完,範江就跪在了地上,一副甘願認罰的樣子。


    文啟東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範江,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兩口後,才不緊不慢的問道:“說說,你做了啥錯事,出了多大的紕漏。”


    範江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後,表情膽怯的說道:“小的對不住道爺,屬下沒有把好關,讓人鑽了空子,把倉庫裏的糧食倒賣出去了十多萬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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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你說什麽?,倒賣糧食?……。”


    文啟東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拍在茶幾上,不但把茶杯拍了個粉碎,就連硬木做的茶幾,也被他拍成了一堆木材。


    隨後,文啟東聲音陰沉的問道:“是誰?,到底是怎麽迴事?。”


    範江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迴答道:“具體的實施人是倉管庫長姚程衛,後麵指使的人是,是葛知事……。”


    聽完範江的話後,已經壓下了自己情緒的文啟東,神情平靜的問道:“這麽多的糧食被運出去,政務處就沒報備嗎?,你們治安司都集體眼瞎了嗎。”


    聽到文啟東責問,範江連連磕頭,解釋道:“屬下該死,都怨小的手下沒有及時察覺。


    糧食是以補充流民救濟站的名義被調出庫的,政務處那有登記,治安司內務部也有記錄,可糧食運出後,卻沒能送到那些救濟站,等治安司內務部知道時,糧食已經被賣掉了。


    屬下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來見道爺,政務處那邊現在也正在查。”


    這就是山陽鎮高層,為了倒葛,給葛知事準備的一根致命‘稻草’。


    這個倒葛計劃,沒有單獨的聚會商量,沒有誰明言應該怎麽做,完全是幾名高層暗地裏相互配合縱容的結果,


    這中間有兩個很勉強的地方,一是倉管庫長的行為政務處沒有監管,二是治安司內務部對這件事反應太遲鈍。


    按正常流程,這都是不應該,出了這樣的事,庫管有罪,他們這兩個部門也有連帶責任。


    不過,如果這件事要是某個位高權重的人指使的,兩個部門的連帶責任就小的多了,就是受到責罰,也不會很嚴重。


    這些謀劃,都是建立在,山陽鎮的一眾高層們,對他們的觀主很了解的基礎上的。


    之所以把壓倒葛知事的最後一根稻草定為糧食,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觀主最看重的就是糧食,為了糧食,他們的觀主可是耗費了大力氣。


    目前山陽鎮倉庫中,儲存的那一百多萬石糧食,是耗費了近一年的時間,用幾千輛馬車一趟一趟費勁運迴來的,為了運輸這些糧食,累死了幾百匹騾馬,用壞了近千輛馬車。


    就是因為如此,山陽鎮的高層都知道,誰要是敢打糧食的主意,最終的下場,會比貪汙銀子的後果還嚴重。


    葛知事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走出了這一步,沒有啥理由,真要找個理由,那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聽了範江的稟報,文啟東當天就出了山穀,並且直接去了政務處。


    對文啟東到來,政務處早有準備,賬本、手續、各部門的記錄備注,都完整的擺放到文啟東的麵前。


    翻看這些東西後,文啟東發現,所有的罪責,都是指向葛知事。


    對這些證據上麵,很多都有葛知事的簽字,按正規流程來說,這是一種不合規的事情,可作為處理外務的負責人,葛知事越權調撥糧食也能說的過去,因為葛知事有一定的物資使用權力。


    文啟東到了山陽鎮的消息,很快葛知事就知道了,因為政務處給在家的高層們進行了通知,一個時辰後,他們的觀主要給他們開會。


    得到消息,葛知事家中枯坐半個時辰後,決定立即前往政務處去見文啟東。


    隨他一同前往政務處的,還有十幾輛馬車拉的幾十個箱子,箱子裏,裝的是二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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