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爺,前麵就是臨漳了,縣城車隊進不去,道爺您看車隊從哪邊走?”


    第二天,車隊出發一個時辰後,在前麵帶路的蔡老三,跑到車隊後麵,向文啟東請示。


    向文啟東詢問走哪條道,那就是問道於盲,平時車隊的行進路線,都是蔡老三來定。


    今天蔡老三跑來征詢意見,是文啟東要求的,之所以在今天做主車隊怎樣走,是因為車隊有了一位特殊的‘向導’。


    這位特殊的‘向導’,就是知道幼童藏匿地點的那名教徒,車隊會根據教徒指出的路線,從幼童藏匿地點旁邊經過。


    不直接帶著教徒去解救那些幼童,是因為,就算把那些幼童救出來,文啟東一個人也沒法安置。


    從教徒的口中得知,那幾十名幼兒,大部分都是從流民手中購買的,其親人父母,早已不知流落何處,文啟東一個人去救了那些幼兒,根本沒法帶。


    其實,那些幼兒就在臨漳縣城南邊不遠,靠近大名縣境的一處山村內。


    因為韋香主定好的搶劫地點就在臨漳以南,在這裏搶了車隊後,離自己的老巢近,鄉野間的教眾多,便於快速隱匿搶來的物資。


    有了教徒的帶路,車隊從臨漳東麵繞過,直奔大名境內,藏匿幼兒的那個山村。


    看到車隊要走自己的地盤經過,韋香主內心升起了一線希望,活命的機會就在前麵了。


    車隊向南,大名、南樂的縣境內,信仰聞香教的教民比較多,隻要自己把消息傳出去,讓自己直屬的親信教眾們得到,隻要教眾們按自己的安排行事,自己就有獲救的機會。


    韋香主的打算是人海戰術,你道士是厲害,武力打不過你,但我可以給你搞軟對抗,成千上萬的男女老少圍著你的車隊,就不信你還能全滅了。


    為了活命,韋香主已經沒有底線了……


    不過也是,像韋香主這些以某個信仰搞迷信團夥的人,本身做事就沒有底線。


    為了活命,韋香主打的這個主意,是完全不顧及自己教徒生命的惡毒之計。


    很明顯,用沒有武力的男女老幼,去威脅武力強大的一方,那會是什麽情景……


    不說那些以殺人為業的專職軍隊,就是車隊裏現在的棒子隊,隻要文啟東給他們配上兵器,現在擴編到百十人的棒子隊,能把幾千人的男女老幼全殺死。


    現在的遼東,幾百萬遼民正在被幾萬後金武裝屠殺,幾百萬人打不過幾萬人,原因是啥?


    可見,普通的民眾,人數再多,麵對成建製能殺人的武力,也都是被待宰的羔羊。


    對於怎樣傳遞自己的消息,韋香主通過一上午的觀察,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


    車隊每天的行程都是不固定的,這主要和需要收治流民有關。


    因為每天遇到的流民數量不等,流民的身體狀況也有很大的差異,為了照顧剛收治的流民,車隊時常走走停停。


    車隊收治流民,是想給流民一條活路,遇到那些身體狀況很差的流民,隻能放慢車隊的速度,要不然,那些餓的隻剩一口氣的流民,要是跟著車隊走上半天,人就會被累死。


    一路上遇到的流民,大部分都是饑餓導致的營養不良,隻要給他們喝上兩碗粥,都能緩過來一口氣,到了中午打尖和夜裏休息時,再吃上兩頓飽飯,睡上一覺,恢複一下,基本上就能跟著車隊行走了。


    要是遇到實在處於死亡邊緣,身體已經壞透了的流民,車隊也隻能丟下兩塊餅子,任其自生自滅……


    沒辦法,車隊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福利院,文啟東也不是有無限能力的神,無法周全所有的流民。


    車隊在路上遇到的流民,無法收治的,不單單是身體不好的那些,還有一些已經習慣了討要,不願意再迴歸耕種的流民,車隊也是不收留的。


    當然,流民也不都是溫順的羔羊,在流浪中為惡的流民也很多。


    對於那些流民中的惡霸,吃過人肉的流民,車隊不但不收治,隻要遇到了,就會對這些已經走上了邪路的流民直接清除。


    韋香主的希望,就是這些新收治的流民。


    聞香教能蠱惑百姓跟著造反,不是他的教義真的能讓人超脫,而是打著相互幫助,共同有飯吃的旗號來吸引教眾。


    對處於饑寒交迫,還時常被胥吏和地方惡霸欺壓的底層民眾來說,能有一個抱團取暖的組織,當然是紛紛參加。


    現實是殘酷的,參加了這樣的教派組織,大部分貧民還是解決不了吃飯問題,聞香教也不是錢財花不完的慈善機構,對於底層的教眾,也無力救濟。


    不光是聞香教的底層教徒貧困,其它教派的底層信眾,也同樣絕大部分是饑貧者,這就造成了,流民中有很多信仰不同的信眾。


    車隊進入了聞香教的地盤,流民中,聞香教的信眾也就多了。


    可是,讓韋香主鬱悶的是,這些底層的聞香教教徒,基本上不認識他。


    因為認識他的,多是教中的骨幹,但教中的骨幹,有從底層教眾中收集的錢財,有吃有喝,不會成為流民。


    也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在車隊中午停下吃飯休息的時候,被綁在一輛馬車後麵韋香主,終於被本地的一位教眾流民發現了。


    這位教徒其實也不認識韋香主,但他認識和韋香主綁在一起的那名教徒。


    前幾天,這名流民教徒,在一戶人家門前乞討時,見過被綁在車後麵的那名教徒。


    當時,那被綁的教徒,購買了那戶人家的一名幼童,得知他是教眾,就給了他幾塊餅子,讓他到小崗莊去集合。


    流民教徒得了餅子後,並沒有前去小崗莊,他是對‘集合’這兩個字害怕,他的父親和兄長,就是被‘集合’後,跟著聖教造反丟了性命。


    今天,他流浪到車隊附近,聽說車隊給流民飯吃,就和其他流民一起,被車隊收治了。


    被收治後,身體檢查過關,和其他三名被收治的流民一起,從車隊旁經過時,看到被綁的兩個人,好奇的多看兩眼後,居然發現有一人是那名收購幼童的教中骨幹。


    這一發現,嚇的他趕緊轉過了頭,怕那名被綁的教徒認出自己。


    看到那名教徒被綁,他怕自己也是教眾的事被車隊知道了,要是被車隊趕走了,剛喝的香噴噴米粥,以後就喝不到了。


    雖然這名流民教徒把臉扭到了一邊,還是被報信的教徒認了出來,畢竟剛見過麵才隔了兩天,作為傳信使,報信教徒的記憶力很好。


    不等報信教徒解說,早就看在眼裏的韋香主已經開了口:“彌勒降世、眾生無苦,佛燒後堂香……”


    “二貴,餅子好吃不”,報信的教徒,也小聲的喊了一聲。


    流民教徒雖然把臉扭到了一邊,可兩步的距離,被綁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流民教徒見自己的名字都被人喊出來了,不得不迴頭望了一眼……。


    對於車隊的管理,說實話,文啟東是不合格的。


    整個車隊,既沒有幾十上百條的規章紀律,也沒有維護紀律的強力管理團隊。


    不論是管理車夫們的蔡把頭,還是帶著棒子隊的老耿,都是連業餘也算不上的管理者。


    沒有強力的管理團隊,車隊也沒有變得混亂,都是因為被文啟東的駭人武力鎮壓著,在天雷劈頂的威懾下,沒有那個人敢不守規矩。


    是不是很奇怪,沒有各種繁複的條例,也沒有十個官兩個民的管理機構,隻是人人都遵守那幾條簡陋的規矩了,幾千人的車隊,沒有紛爭,沒有我行我素,都乖乖的不敢違規半步。


    但也就這樣了,不論是車把勢還是棒子隊們,他們隻是遵守文啟東的命令行事,至於責任心,整個車隊還都是沒有的。


    這也是韋香主和報信教徒,兩人當著棒子隊的麵聯絡教眾,棒子隊也沒多大反應的原因。


    棒子隊的責任,你們都給我老老實實,不要亂,不要大聲喧嘩就可以了,這是道爺的要求,不想死,就必須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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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小聲說話對暗號,道爺沒有說管,那就不是他們理會範圍內的事。


    整個白天,叫二貴的教徒都沒有去見兩人的機會,車隊的規定,流民和車隊中的馬車是前後分開的,膽敢犯規矩亂竄的人,都已消失了。


    到了夜裏宿營時,二貴終於找到了機會。


    每次宿營,後麵的流民和前麵的車隊因為要聚在一起紮營,距離近了,就有了說話的機會。


    二貴提著小心,裝作幫車隊幹活,靠近了韋香主兩人……。


    短短的一小會功夫,韋香主就向二貴做了交代,最後,說了一句最關鍵的話:“二貴,隻要你能完成這個任務,作為香主,事後我獎賞你一千兩銀子,再給你婚配一個能生養的婆娘……”


    二貴與韋香主和送香使兩人分開後,整個晚上,滿腦子都是一千兩銀子和大屁股婆娘,夜裏短暫的夢裏,還夢到自己有了八個兒子……。


    第二天,二貴又蹭了一頓飽飯後,車隊一動,他就躺倒了路邊,學著那些痞賴貨,說自己不想走了。


    這個方法,是韋香主教給他的,短短一天的時間裏,韋香主就發現了車隊的一些問題。


    其中,韋香主認為可以利用的,就是車隊對流民是否繼續跟隨要求很低,隻要不搗亂,你願意跟就跟著,不願意,你也可以離隊走人


    之所以如此,這是文啟東對流民的一個篩選過程,把那些猶豫不定的,有外心的流民,通過來去自由的方式過一遍。


    這個機會被韋香主抓住了,二貴順利的脫離了車隊。


    雖然二貴脫離車隊後,有點遺憾沒能在車隊待夠三天,混到一身衣服,但想到一千兩銀子,能生養的婆娘,一身衣服也就沒有那麽可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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