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與那智慧寶樹王無關,甚至我敢斷言,她肯定沒有認出此物來。否則,她絕不會將如此寶物交給那個女鬼。這青玉簪不過是尋常法器,真正重要的是玉簪裏麵的東西!”


    燕赤霞說完,兩指微微用力,隻聽啪嗒一聲,便見那青玉簪寸寸碎裂,嵌入的鎏金與青玉屑紛紛落地,一道暗紅色的絲線便從簪體中飛了出來。


    那暗紅絲線淩空飛旋而起,宛如脫韁的野馬,向著李濟射來,速度竟不弱飛劍半分。


    變故驟生,李濟心中大駭,卻見燕赤霞早已擋在他的身前。


    燕赤霞雙手結出一個繁複的佛印,口中大喝一個“敕”字之後,那道絲線便如同被剝離了靈魂,隻能晃晃悠悠飄落在地。


    落地的絲線卻陡然生出許多變化,顏色由暗紅變成黑褐色,原本不過寸許的長度也長到了七八寸,約有小指粗細。


    李濟將那東西撿起,放在手中細瞧,見它外表包裹著一層黑紋樹皮,上麵還有絨毛般的細密根須,竟是一截古樹的樹根。


    “樹根?”李濟一臉疑惑。


    他將這東西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也看不出絲毫的異常。不過,這樹根既能助燕師兄破境,又能自行變化,定然不是凡物。


    “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燕赤霞定定看了一眼李濟手中之物,緩緩念出了北宗神秀大師的兩句佛偈。


    “菩提樹,此物竟是菩提樹根,菩提樹乃是有名的悟道之樹,難怪它能助師兄突破瓶頸!”李濟聞言了然,隨即喃喃自語道:“咦,又與那佛門有關,也就是說摩尼教徒口中的摩尼寶樹便是佛門的菩提樹了,隻是這佛門聖物怎麽會到他一個靈山棄徒手中?”


    燕赤霞靈覺聰敏,聽到李濟的私語,解釋道:“靈山曆史上,唯有達摩東行傳法時折過一次菩提枝,餘者皆無此殊榮,摩尼教主自然沒有資格得到,隻能假以他途。”


    “師兄是說,此物是他偷來的?在大雷音寺中行竊,還得手了?”


    李濟瞠目結舌,卻聽燕赤霞又說出了更令他震驚的事。


    “此人可不光動了佛門的菩提樹,傳聞,他先去靈山林圃中折了十三根菩提枝,順手就挖走了一截菩提根。最後,此人竟還潛入大雷音寺藏經閣,盜走了佛門一卷無上密典,名為《金曜孔雀明王經》。”


    李濟聽完這些,隻覺得他對這位摩尼教主的欽佩之情簡直要衝破天際,就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


    在佛祖道場,挖走佛門聖物菩提樹的一截樹根,又在大雷音寺中盜取真經,這每一樁可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然後,人家悠然出走靈山,在波斯創立教派,成了一教之祖。


    這一位的氣魄和膽略,可比後來的那位鬥戰勝佛都要高上好幾層樓了。


    “嗬嗬,師弟以為,靈山取樹和雷音寺盜經這兩件事,僅憑他一個靈山小沙彌就能辦到?


    佛主釋迦雖然高居三十三重天之上,但西土靈山雷音寺乃是他的人間道場,定然會留有一縷神念看護,以備不測之事。”


    “難道此事還有別的隱情?”


    “這便要說到佛門兩尊佛陀之爭了,你既知摩尼教的二宗三際,便應該能猜到那摩尼背後站著的,便是他所尊崇的未來佛主彌勒佛陀了。


    當年燃燈古佛寂滅,傳位釋迦摩尼佛,彌勒佛陀心中懷有憂憤,與釋迦摩尼佛一直明爭暗鬥,這摩尼教主不過是彌勒佛陀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當年,摩尼盜經取樹之事,便是出自彌勒佛陀授意,並為其隔絕了釋迦佛主的那道神念,讓此事足足過了十多年後才被發現。


    這摩尼雖是妄人,卻也是天資絕頂,他盜走經書和菩提根後,把明王經書為化成了摩尼教教義,又用菩提枝,招攬了十二個有著陰神修為的門徒,也就是日後摩尼教的十二寶樹王,而他自己則憑著菩提根和佛典,不到十年,便由靈山小沙彌修成了陽神高手。


    摩尼在十二寶樹王在西域諸國傳教,收取信徒無數,摩尼教逐漸壯大,彌勒之名也在西域傳開,甚至傳到了中土。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注香。


    人間的香火供奉減少這件事情很快引起了釋迦佛主的懷疑。


    於是神念降下,這才看清了前事。釋迦佛主大怒,彌勒佛陀也達到了目地,暫時選擇避讓,摩尼教便成了棄子。


    佛諭降下,佛門在整個西域大肆清剿摩尼教徒。


    於是摩尼教主身殞,十二寶樹王也死的隻剩下了一個,便是這智慧寶樹王了。”


    燕赤霞歎道:“當時,正值前朝武後遜位之時,東土的摩尼教徒也沒能幸免,禪宗和道門紛紛出了手。是以,這些西土靈山與摩尼教的秘聞,才會在東土道門小範圍的流傳,我才能僅憑這一截菩提根,便認出她是摩尼教的智慧寶樹王。”


    聽到這些秘聞,李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印象中那個大肚能容,一臉和善笑容的彌勒佛不僅有深沉的心機和謀劃,行事更是足夠狠辣決絕。


    果然是佛也不可貌相啊!


    那摩尼教主也是個可憐人,出身卑微,一朝借勢而起,正欲騰挪九天,卻因牽扯進兩尊佛陀間的鬥爭,也隻能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隻是,他有選擇嗎?


    李濟不禁想到了自身,若我處在摩尼教主的位置,我能如何做?


    形勢所逼,終是無解,如能選擇,他也不甘平庸,要麽挽天下於將傾,要麽,就把天給捅個窟窿!


    如此,才不枉來這世上走了一遭。


    可惜,這摩尼教主困於這一方天地,就算騰挪九天,與那三十三天之上的兩尊佛陀,尚有二十四層的差距。


    李濟抬頭往天上看,卻隻望見這僧舍的木質房頂。


    擺脫這種紛亂的思緒,李濟向燕赤霞問道:“不知師兄可有對付那智慧寶樹王之法?還有那即將出世的明王又該如何應對?”


    燕赤霞搖頭歎道:“知道她的身份後我才明白,之前,她與我交手竟未盡全力。


    數百年前,此女便能從佛門圍困中逃走,又極善隱忍,我也不知她現在修為到了何種境界。縱使我今日修為大進,也不敢說能拿下她,至於菩提樹與明王出世之間的關係,我倒從未聽過,一時間也無法可想,不知師弟有何高見?”


    李濟沉吟半晌,方道:“昨夜我便與聶姑娘商量,讓她假托法器被燕生所奪,入那二妖洞府去尋人血寶樹的下落。


    她言說明日月圓之夜,便是人血寶樹長成的日子,到時明王就會出世。


    於是,我與她定計“應先毀人血寶樹,阻止明王出世,然後,再圖誅滅二妖”。


    而那樹妖雖不識此物妙用,卻一直十分看重這玉簪,如今,她誤以為此物在師兄手中,今晚必會前來搶奪,我們不用調虎離山,隻待她這頭猛虎出山之後,我們就直入山中搗了她的老巢。


    師兄今夜留在寺中與那寶樹王周旋,我與寧二哥去尋聶姑娘,到時,我們三人合力先去毀了那株人血寶樹,定要阻止那明王出世,毀去寶樹之後,我們三人便直奔金華城,如今金華州試,城中不止有重兵把守,更有大儒坐鎮,兼之金華洞天的道門修士施符,我料那寶樹王也不敢造次,師兄擺脫她之後,直接來府城與我們匯合即可”


    “師弟此計大妙啊!”燕赤霞撫掌讚道。


    “昨夜,我讓聶姑娘詐稱師兄為奪器之人,事後方覺此事欠妥,有禍水東移之嫌,隻覺心中歉疚,久久難安,這菩提根便送於師兄,作為小弟的賠罪之物。”


    將手中菩提樹根遞向燕赤霞,李濟一臉坦然,無絲毫不舍。


    燕赤霞連忙推拒,肅然道:“師弟能以蒼生為念,又豈會有害人之心?賠罪之事,自然無從談起。再者,菩提擇主,師弟能遇到,皆因仁者之心,福源深厚,我藉此物入了陽神之道,也是我沾了師弟的福氣。若是再據為己有,貪欲一起,必生心魔,陽神之機也會消彌,師弟難道是要害我不成?”


    “可是,青玉簪已碎,師兄留在此地無餌可用,若無菩提之根,那樹妖見此地無利可圖,不與師兄糾纏,我與二哥反而危險!”李濟說出了心中的憂慮。


    “嗬嗬,你還是不了解這位寶樹王啊!”


    燕赤霞搖頭笑道:“她心性隱忍,號稱算無遺策,這等人物必然自負,凡事需親見親為,縱使我持碎簪在此,言此物已廢,不過一普通法器爾,她也定要奪迴之後親自查看。


    我既知她來曆,到時,我再說些要害之語相激,她必不憤,誓要與我一爭高低。


    隻要,她留下與我纏鬥,我便有信心拖住她一兩個時辰,也為師弟爭取一些時間。”


    李濟有些卻擔心:“那寶樹王成名多年,修為和手段頗高,若是激怒對方,惹得對方拚命,隻怕對師兄不利。”


    “哈哈,我雖對付不了她,卻也有信心自保,師弟盡管放心!”


    燕赤霞郎然而笑,顯然有所倚仗。


    “隻是聽你所言,這寺中還有一隻羅刹妖鬼……”


    他頓了一頓,從腰側解下一個破舊革囊,遞給了李濟:“此乃劍袋,是我以飛劍殺人後,用來盛人頭之物,上麵有劍戾之氣,可以辟邪驅鬼,也不需要法力禦使,你拿去,正好對付這羅刹妖鬼!”


    “多謝師兄!”李濟淡然接過,對於人頭劍袋並無絲毫抵觸,順手將其裹在了後腰。


    二人又詳細定計一番,李濟便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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