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將房門掩好,便款動纖足朝著李濟走了過來。


    借著月光,李濟也看清了那少女的真容。一身素白的長裙裹身,蓬鬆的雲鬢上插著一枚青玉簪子,肌膚細嫩,身材嬌俏嫋娜,在瑩白月光的映照下,整個人有種清冷如仙的氣質。


    “姑娘是何人?為何深夜闖入在下房中?”見那白衣女子走來,李濟霍然坐起,握住古籍的右手不自覺的就是一緊。


    此女便是女鬼聶小倩了吧,這般花容月貌,難怪能魅惑這麽多過往的書生。


    “奴家姓聶,乃是住在北院的人家,今夜月色撩人,難以獨自成眠,願與公子修成燕好。”那女子的聲音軟糯悅耳,縱使口中說著輕佻之語,也絲毫不惹人生厭。


    “聶姑娘,請自重,在下雖非君子,卻也潔身自好。此事若傳出去,對你我二人的名聲都不好,趁著沒人發現,姑娘還是趕快離開吧。州試在即,在下還要溫書,就不遠送了。”聶小倩直接表明來意,讓李濟有些措手不及,隻得將手中的古籍舉在身前,以此為借口,婉拒聶小倩的請求,隻盼對方能知難而退。


    對於風月之事,他多少有些心虛,若非知曉對方是一個索命的女鬼,這般殷切相邀,他早就從了。他可做不到寧采臣那般,可以在佳人主動求歡的情況下,還那麽義正言辭的厲聲嗬斥。


    “公子放心,妾身進來的時候早已悄悄掩藏了行跡,並無旁人見到,此間隻有你我二人,不會有外人知曉的!”聶小倩如水的眸子定定的望著他,煙波流轉,顧盼之間,自有風情萬種。


    說著她竟自顧自脫去了外衫,隻見她纖指呈蘭花,從雲鬢中的取下青玉簪,頓時一頭如雲的黑發便披散開來。衣衫半解,青絲如墨,更顯嬌媚動人。


    “唉呀,聶姑娘,你千萬別過來!不瞞姑娘,在下身有隱疾,實在不便,實在不便啊!”李濟嚇得身形連連倒退,幾步之後便退無可退,整個身體都貼到了木牆上。


    看著李濟驚惶失措的神情,小倩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是嗎?正巧小女子懂些醫術,便讓奴家為公子瞧上一瞧。”


    “不可不可,其實,在下喜愛的是燕兄那般的英武男子,並不是姑娘這般的美嬌娥,實在是各有所好,不可強求啊!”


    聶小倩在李濟說出燕生之名時有些遲疑,不過見倒李濟這般色厲內荏的樣子,不禁一咬銀牙,繼續欺身上前,這人不斷以奇情拒絕她,她也有些生惱了。


    “姑娘再過來,在下要喊人了,到時燕兄和寧兄來了,姑娘隻怕就不好做人了!”


    “咯咯,公子說的可是真的?其實啊,奴家早就不想好好做人了,今夜奴家隻願與公子做一對快活的神仙,還望公子成全!”一陣香風襲來,小倩嬌俏的身軀便擠進了李濟的懷中。隻見她檀口微張,在李濟耳畔輕唿一口氣後,便將他撲倒在僧塌上。


    溫香軟玉入懷,李濟隻覺得心神搖蕩,一股難耐的燥熱從心底湧起,忍不住反過來將聶小倩壓在了身下。“聶姑娘。”李濟口焦舌燥的輕喚了一聲。“奴家初涉此道,還請公子憐惜。”聶小倩立馬迴了一句。


    細密的吻輕點在香肌上,一陣風疏雨驟之後,李濟神情迷醉,恍若登仙。柔荑拂過他的身體,帶來絲絲涼意,李濟茫然未覺,任由聶小倩施為。


    隻是當聶小倩纖細的手指握住他的右足時,李濟卻突然雙目圓睜,翻身而起,一把抓住了聶小倩的胳膊。


    此時,聶小倩手中握著一枚青色玉簪,那玉簪上有一道暗紅色的血沁,正如絲線般遊動。


    李濟將玉簪從聶小倩手中奪過,隻覺入手之物,一片冰寒,透著無盡冷意,原有的一絲迷醉之色也霎時消失不見。


    眼前一陣雲煙乍起,萬般幻象皆如琉璃般碎裂,僧床之上一片狼藉,卻獨獨不見聶小倩的身影。


    方才的一場歡愉,不過也是幻象而已。


    “好厲害的幻術,若非在下一直繃著心弦,隻怕方才已經著了姑娘的道了,聶姑娘就不打算說些什麽嗎?”李濟把玩著手中的青玉簪,眼睛卻死死的盯著佛像前的香案。


    這禪房裏供奉的是一座彌勒像,金身早已損毀,佛前的那張香案上隱隱端坐著一個白衣女子,如真似幻。


    穿越而來,神魂異於常人便是他的最大倚仗,藉此,他才能破除幻境,發現聶小倩的行藏。


    聶小倩的臉上有幾分驚詫,見李濟一眼看出她的行跡,也不敢再藏,隻得在從供桌上跳下來,緩緩顯現身形。她不知道這書生是如何堪破幻境的,也不知他怎麽就發現了自己。不過她的一身法力都在幻化和魅惑他人,若是那人不受魅惑,她也無法可使。當下也不言語,楚楚可憐的低著頭,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樣,讓人不忍苛責。


    “唉,原來古代的女子,不對,古代的女鬼做了錯事,想逃避責任時,也會做出這個表情。”望著這個方才在幻境中與他歡好,又想要害他性命的女子這般作態,李濟不禁有些氣惱:“聶姑娘還是不肯說實話嗎?既然如此,在下也隻能去請燕兄了!”


    “公子不可,若那燕生過來,奴家隻怕會魂飛魄散的!”聶小倩表情驚懼,眉眼低垂,偷偷望了一眼李濟,見李濟不再提燕赤霞,她才說道:“既然公子已經知曉妾身的身份,奴家也就不再隱瞞了。奴家姓聶,閨名喚作小倩,十八歲時染病身亡,被葬在這寺北,不幸被妖物脅迫,讓奴家用容顏去迷惑他人,吸取他人之血來供養那妖物,如今奴家身墜玄海,求岸不得,隻求郎君能收斂奴家的屍骨,歸葬安宅,此恩不啻再造。”


    “不知姑娘葬於何處?”


    “就在寺北荒塚那棵有烏巢的白楊樹下!”


    聶小倩所言的倒是與書中差不多,隻是這些他早已知曉,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聶姑娘,可知這寺中二妖的來曆?”


    “二妖?”聶小倩一臉疑惑的問道:“公子如何得知此地有二妖,奴家方才好像並未提及。”


    李濟心念急轉,如靈光一現,朗聲笑道:“哈哈,傍晚時分,在下趴在窗前向北院看了一眼,見一年四十許的婦人與一老媼在院中談話,言語之中提到了“小倩”之名,而方才姑娘又說住在北院,因此在下猜想她們口中的小倩便是聶姑娘,而脅迫姑娘的自然就是這二妖了!”


    “嗯,這便是了,公子所料不錯!”聶小倩聞言了然,接受了這個解釋:“這二妖一個是羅刹妖鬼,一個是樹妖,也不知在寺中存了多少年,不過她們並不信任我,很多事情都背著奴家!”


    “羅刹鬼,樹妖姥姥!”李濟點點頭,又問道:“那這麽多年,聶姑娘就沒有發現她們有什麽秘密,或者弱點嗎?”


    “她們的弱點奴家不清楚,不過這二妖好像不是中土之物,她們時常會有一些奇怪的舉動,有時拜火,有時對月念著古怪的祭語,神色十分虔誠,好似·····”聶小倩說到此處頓了一頓,方才遲疑道:“好似一種神秘的宗教儀式,而且姥姥上一次念完那些外族祭語之後,突然高興的說了一句“再有一次生祭,便可大功告成了。寶樹將成,明王出世,聖教複興有望!”當時說完這些話,姥姥便立刻警惕的查看了四周,幸虧那次奴家躲的及時,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麽禍事。還有便是她們每次拜祭都是在奴家供奉鮮血之後,所以奴家在想,她們說的生祭,會不會跟奴家吸取的人血有關!”


    “寶樹將成,明王出世!”這些類似讖緯的東西,每一條都有不同尋常的意義,李濟雖覺驚詫,卻也知道聶小倩不會在這點上騙他,這些也不是聶小倩能想出來的東西。


    人血寶樹,聖教明王。


    咀嚼著這些詞語,李濟心頭突然想到了一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教派——摩尼教。


    摩尼教起源於波斯,唐時傳入中土,到宋時才被人稱作“明教”,明教講二宗三際,二宗為光明和黑暗,三際說的過去佛青陽燃燈,現在佛紅陽釋迦摩尼,未來佛白陽彌勒,這佛堂供奉彌勒法身倒是與所見十分契合。


    它不隻是與後世一個朝代直接相關,而且他隱約記得這摩尼教和十數年後方臘的那場動亂也有關係。


    “我好像真的攪進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李濟苦笑一聲,又向小倩尋問道:“那她們有說過寶樹成熟的時間嗎?”


    聶小倩沉思片刻道:“她們每月月中一次生祭,算一下,時間大概就在三日之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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