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丹藥從外表上看晶瑩剔透,如同滾圓的一顆水晶糖,核心中一團玫瑰色的霧氣氤氳盤旋,一點都沒有毒丹的可怕感覺,反而顯得十分漂亮。


    石道人手指一彈,便將毒丹送入了墨非口中,後者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咕咚一聲吞了下去。丹丸入腹,驟然如水化開,連讓智群控製腸胃把它吐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做完這些石道人扭頭便走,“此藥一個時辰後才會發作,待會再來吧。”


    蔣鑫兩人也是見識過這毒丹的效果的,見他已經吞了下去,也沒想在這裏等著,嘿嘿冷笑一聲便也跟著走了。


    三人離開,墨非趕緊命令智群檢測身體狀況,但那毒丹似乎並非單純的物質構成,彌化開來之後,幾乎找不到痕跡,檢查出來的一些古怪的化合物,數據庫中也沒有相應記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智群畢竟不是萬能的,既然檢測不出來,他也隻好作罷,端坐身體,開始內視身體的全息影像。開始時根本沒有任何變化,但一個多小時後,智群檢測到全腦神經都被一層疑似靈力的東西覆蓋包裹,其能夠加速神經的傳導,同時延長訊號持續時間。


    又過了一會兒,一種古怪的不適感開始突顯,先是虛弱,接著仿佛全身上下都生了病,內髒脹痛、灼熱,肌肉仿佛浸泡在酸液中,一陣陣難以忍受的麻癢和刺痛。


    隨後種種痛苦都開始顯現,一會兒墨非覺得仿佛腸痙攣一般的劇痛,一會兒又是像是有人拿羽毛使勁搔弄腳心,癢的令人發瘋,不過兩三分鍾,墨非就像是體驗過了幾百種疾病和酷刑,全身上下一陣陣的冷汗,轉眼間就仿佛洗了個澡一般。他忍不住開始慘叫,但那聲音卻虛弱的仿佛夢囈般。


    然而這還僅僅隻是開始而已。


    墨非還是第一次知道痛感竟有這麽多種,如同利刃穿刺、鈍刀切割、撕裂、擠壓、膨脹、灼燒、痙攣、潰爛,等等,但更多的還是超出語言範圍的從未體驗過的難以形容的痛。


    這也是他第一次發覺,痛苦竟然可以有如此多的層次、如此多的維度,毫無疑問,他的頭腦在痛覺的感受上被加強提升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超越了人類正常的注意力極限,可以同時感受認知到幾百幾千種不同部位、不同類型的痛苦。


    原本這樣的劇痛應該表示身體已經基本崩潰,但智群的檢測結果卻顯示,身體沒有任何異樣,全部的變化都集中在腦部。而即便通過智群封鎖痛覺神經的傳遞,這種痛苦卻也僅僅減弱了不到一半,這說明有很大部分的痛苦是以某種智群無法探知的方式作用於“神魂”的。


    終於,在這種痛苦持續到第十個分鍾的時候,墨非徹底無法忍受了,他下令關閉了所有知覺。智群立刻與腦神經結合,截斷了一切在其中的電信號傳輸,同時代替大腦,通過彼此之間的量子信道連接起來,成為了其意識的載體。


    這一刻,墨非身體成為了植物人,但他的意識卻在智群構成的網絡中繼續保持清醒。


    便在這種意識與肉體的徹底分離中,他“看”到了一副奇特的景象。


    墨非本以為關閉了所有知覺之後的世界,是空無一物的冷寂黑暗。但此時,在丹毒不斷對這虛空中的某種東西進行刺激的過程中,他漸漸的“看”到了一個“形狀”。


    情人吻是石道人在煉製凝神丹時製出的東西,它能夠施予絕對痛楚的根源,有很大部分就在於它可以刺激神魂。在墨非摒棄了肉體的所有知覺之後,那痛楚仍在作用的地方,便是神魂。


    有肉身的幹預的時候,神魂之痛被混入無數神經訊號裏,他無法分辨。但此時,就如同過濾掉了噪聲,他第一次聆聽到了靈魂的迴響。


    痛苦在這裏變成了一種無比複雜的聲音,以及一副難以描摹的圖畫,同時又擁有著溫度、壓力等種種觸感,有著無窮的味道。地球有專門的詞匯來描述這種感覺,即通感。


    每當把痛苦暫時壓下,將其轉為別的感受的時候,墨非發覺每一種感覺都有其繁複難解的結構,如同用數千萬層圖層疊加而成的圖畫,或者億萬個聲音匯聚的話語。


    那個墨非“看”到的形狀,同時也是聲音、是觸感、是味道,但隻有“形狀”能夠對它進行一些形容和理解。


    墨非首先便發覺,它是一個多維結構,它具有三維物體所無法企及的無窮細節,它的每一粒原子——如果它有的話,都以完全展開的姿態呈現,在它其中距離是沒有意義的概念,每粒原子都相鄰,同時都彼此疏遠。


    其次,它是一個場,它約束並保護著一團獨特的能量,這團能量在墨非猜測中,便是神魂的載體,而這個場,則是盤古級研究中的“靈能力場”,也即神念。


    此時丹毒中針對神魂的成分正在不斷的進攻靈能力場及其約束著的神魂。墨非能夠感受到它的結構正在這種攻擊中不斷的崩塌,整個靈能力場劇烈的震顫波動,而神魂則不斷的逸散出無數星光般的碎屑。


    可以預見,如果這種攻擊一直持續下去,靈能力場遲早會崩潰,而神魂失去保護就會被撕裂粉碎。


    必須做些什麽,否則等待他的就是身死魂滅的結局。


    然而神魂、靈能力場,以及丹毒中那些針對神魂的成分,事實上對墨非以及智群而言都是不可見的。他所“看”到的一切,是在通感狀態下將神魂之痛的感覺通過智群的解析,以一種迴聲定位的方式呈現出的視覺景象。


    就如同地球科學家通過對引力透鏡現象的研究,來發現不可見的暗物質和暗能量一般,這是一種間接手段。


    這種間接手段自然是不可能反向影響到被觀測物本身的。


    墨非開始檢視數據庫中的種種資料,試圖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來幹預丹毒的進攻。但這種丹藥在資料庫中根本未曾記載。而有類似攻擊神魂效果的一些事物,卻都是金丹以上乃至元嬰、神遊境界才能接觸的東西,盤古級對此缺乏研究。


    事實上,盤古級推測金丹之上修行所涉及的內容應該就是關於神魂的部分。


    這一塊在資料庫中幾乎是空白狀態。


    他找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然而就在他拚命的檢索資料的過程中,突然那痛楚似乎減弱了一絲,緊接著,如同退潮一樣,丹毒進攻的力度迅速的衰弱,直至完全消失。


    丹毒的第一次發作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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