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落天突然從床上滾落,看著黑暗中昏暗的房間,不由地長出一口氣。“原來隻是個夢。”


    落天剛鬆一口氣,便聽見了屋外的動靜。房屋在震動,像是受到了劇烈的衝擊。在那些轟鳴聲中,落天還聽見了女人孩子們的哭聲。


    落天急忙拉開窗簾,看到了五個黑衣人在城堡的外麵。他們身上閃爍著靈力的光芒,五道各不相同的恐怖靈力爆發而出。城堡裏不少居民都被殺了。落天認出了為首的黑袍人,那人的柔順的白發隨風飄揚,透著一絲妖魅。


    “練風。”落天一咬牙,然後翻出窗戶,飄然落地。


    練風輕蔑地掃了一眼麵前這些對他來說就是雜魚一般的凡人,然後瞥了一眼身後的四個黑袍人,示意他們去把那些雜碎都解決了。那四個黑袍人分別施展了自己極具破壞力的靈術,然後大下殺手。


    “炎羽。”融凜瞬步出現在城堡門前,立刻施展出一個靈術。在融凜的身後隱隱出現一對虛幻的翅膀,由暗紅色的火焰組成,透著強烈的熾熱氣息。火焰化作的翅膀急速變大,直到將整個城堡庇護住。那四個人的靈力衝擊著這火焰所化的翅膀,但是怎麽也無法穿透,然後靈力一點一點地淡去。


    “融凜,沒事吧?”落天出現在融凜身邊,手掌一翻,一股澎湃的靈力暴湧而出,打向了練風等人。


    四個黑袍人皆是一驚,這股靈力非常恐怖,隱隱克製著他們。他們同時退後,依次站在了練風的身後兩側。


    融凜鬆了口氣,背後的火焰羽翼也開始變得虛幻,最後化為點點火星消散在了風中。他看了一眼落天,搖了搖頭。雖然與落天有些矛盾,但剛才要是沒有落天,練風極有可能趁他施展靈術的漏洞中殺死他,所以他略微感謝地看了一眼落天。


    融凜並非靈術師,作為幻術師的他強行施展了一個靈術消耗了他大量的靈力,現在的他感覺非常疲憊。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落天,然後幾乎要累倒過去。


    落天抱住融凜,讓人把他扶到了一邊。


    “為首一個王,其他四人是普通的靈術師,單體實力都不如我。”融凜虛弱地說道。


    落天點了點頭,然後看著眼前那個微眯著眼的白發男子,心中感覺很難受。


    “終於來了。”練風嘴角上揚,雖然看不見,但是卻有著感知能力。可以聯想出現實中別人的位置、動作。


    “我來了,你滿意了吧。”落天說道。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不過我一點也不高興,因為你欠的債,遲早得還。”練風笑道。


    練風像是打量著落天,然後感到一絲不妙,但他沒有出手製止。


    練風身邊的一個黑袍人突然死去,其餘三人吃驚地看著死去的那個人。他們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麵對近在咫尺的死亡他們不由地提高了警惕,不再像之前那麽囂張了。


    練風淺淺一笑,他並不慌張。“你的朋友還真不少。”


    落天麵無表情地看著練風,然後看了一眼猶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邊的奚坼。他突然迴想起了練風給他的幻境,但是他搖了搖頭,不再去想。


    最近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落天頭疼極了。眼看著炎脈就要爆發了,卻有鬧出這麽多事情。“練風,究竟是誰派你來的?”


    “誰?我自己想來找你不行嗎?我這都是為了你啊,哈哈。”練風啐了一口,手輕輕一揮。身邊的三個黑袍人立即會意,靈力爆發,融合,然後凝成一股衝擊噴向落天等人。


    “狂妄!”融凜在一旁冷哼一聲,欲前去抵擋,但是身體過於疲憊,沒走兩步便倒在了地上。


    奚坼目光一凝,死死地盯著那三個衝過來的黑袍人。他作為一個刺客,身手靈活無比。他尋找著最佳時機,準備突然攻擊。但是他很奇怪,因為那三個黑袍人實力遠遠不及他們,卻還是義無反顧般地朝他們跑過來。那三個人的表情代表了一切,是蔑視。他們似乎已經知道了結果,所以非常自信。奚坼下意識地看向練風,隻見練風的嘴角上寫滿了譏諷。


    當奚坼反應過來時,那黑袍人已經近在咫尺。他把手置於胸前,憑借靈力擋下了一次攻擊。這時,眼前的黑袍人驟然消失,他微微一愣,此刻又一個黑袍人出現在他的背後。奚坼感受到一股強勁的靈力在背後迅速凝聚,爆發出一股強大的靈壓,硬生生地打在了奚坼背部。


    奚坼噴出一口血,飛身而出,已然麵色蒼白。其他人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下,幾乎沒有反抗之力。


    “落天,怎麽樣?”練風遠遠地問道。


    落天知道自己疲憊的身軀又一次受了重傷,現在的他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他不願就此罷休,指尖凝聚出淡金色的靈力,輕盈地律動著。落天用手指憑空劃動,像在書寫。然後他正準備畫上最後一筆,卻被一隻雪白纖細的手抓住了。


    這隻略帶冰涼而柔軟的小手抓著落天的手,落天感受到一股溫暖。他偏頭一看,漸雪那張絕美的臉龐正擔心地看著他。漸雪螓首微搖,說:“不要。”


    落天神智一晃,然後他聽見了漸雪那動聽而寧人心神的琴音。


    漸雪的琴音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世界變得尤為寧靜,一切都似乎凝結了。然後他們看到天空開始飄下潔白的雪花,這時眼前的一切恍然一變。落天發現自己剛才施展的靈術的攻擊目標是融凜,他突然記起練風是一個幻術師。


    剛才他們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幻境,是他們心中的臆想。落天有些忌憚地看了一眼練風,他沒想到練風的幻術竟然如此高深。若不是漸雪,恐怕他們都無法逃出幻境而自相殘殺。


    “漸雪的琴音對練風的幻術有一定的克製作用,也許有辦法對付他。”落天想著,然後對其他兩人示意,融凜和奚坼立刻會意。三人身裹靈力瞬步出現在練風背後,而後者在寒風中站著,長發被冰冷的風吹得淩亂,露出了一張詭譎的笑臉。


    “太天真了!”


    落天他們吃驚地看著突然消失的練風,耳邊依舊飄蕩著漸雪的琴音,他以為幻術應該起不到作用。


    “在哪?”


    三人背靠著背,每個人負責一個方向。


    “你忘了嗎?在凡世的我確實隻是一個幻術師,但是......”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聲音變得冰冷至極,“但那是十萬年前,現在的我無論靈力強度,速度還是爆發力都不是你們能比的!”


    練風突然出現在了落天身後,陰森一笑。落天感覺到了危險,可是做不出絲毫反抗,隻是睜大著眼,任由陰寒之氣席卷全身。練風張開手,在落天頭上猛然拍下,落天的頭顱被拍碎。


    奚坼和融凜吃驚地看著眼前的畫麵,心中震撼無比。落天可是神,就算沒有過去那麽強,也不該一下就被拍死,這個練風究竟是有多麽恐怖?


    練風緩緩落地,幾名黑袍人也同時迴到了練風身邊。練風的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誰也想來?”


    潔白柔軟的雪花徐徐飄落,被鮮血染成紅色。絕美的琴音不斷飄揚,隻是旋律一變,變得急促,然後變得恐怖。纖手細指在一根晶瑩的琴弦上停頓,傳來一道破音。冰冷的風吹拂,她純白柔順的長發隨之飄揚。一股淡而極為恐怖的殺氣悄然蔓延,這場雪也變得詭譎起來。


    7


    它就像一頭沉睡的巨龍,當它入夢,世界寧靜;當它蘇醒,世界毀滅。


    城堡裏的人都知道炎脈,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當有可能就是末日的那天越來越近,他們有些難以控製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已然失去了正常理智


    女人們將孩子摟在懷裏,遮著孩子們的眼睛,哄他們入睡,不讓他們看到這個恐怖的世界。女人們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空,滴下了絕望的淚水。


    “炎脈馬上就要爆發了,神開始準備了嗎?”男人躲在城堡上,發現原本漆黑龜裂的土地在晃動,那些裂紋中隱隱泛著腥紅,赤紅色的光點輕盈飄升。


    “怎麽辦,炎脈馬上就要爆發了,落天他......”融凜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落天焦急地說道,若是落天醒不過來,即使他的轉靈之陣再完美也是徒勞。


    奚坼站在一旁,閉著眼迴想著剛才的事,直到現在還頭皮發麻。


    “誰來?”練風伸出手掌,風輕雲淡地笑道。這笑容平靜無比,卻令人尤為心悸。


    融凜和奚坼感受到了練風的強大,皆是愣在了原地,知道不是他的對手。


    琴音戛然而止,漸雪緩緩踩著蓮步走向練風。她迎風而去,雪白柔順的長發隨風飄舞。她那對晶瑩剔透的瞳仁中流淌著什麽,泛著白光。


    “該死的人就不該出現在這裏。”紅唇輕啟,冰冷的話語隨著雪花飄到了練風的指尖。


    練風愣了一下,因為他看不見,所以並不知道那女子的樣貌,也不知道她是誰。但是他覺得那個女子的聲音非常熟悉,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沉睡太久,好多事都記不清楚了。”練風扶著額頭苦笑道。


    漸雪淡淡地看了一眼練風。“早知道當年你沒死,我就該把你扔到凡世,那就不會在這裏看到你了。”


    練風心頭一顫,麵前的這個女人居然知道當年的那件事。“你究竟是誰?”


    練風感受到一絲不安,立即讓自己白帝蛟族的血脈開啟,一股龐大的靈壓擴散開來。血脈作用很大。如果實力相當的兩個人,血脈的強弱往往決定了最終的輸贏。當他感受到自己白帝蛟族血脈的龐大氣息後總算鬆了口氣,這伴隨他一生的血脈總會令他安心。


    “丟人現眼。”漸雪輕聲說道,然後朝著練風慢慢走去,“白帝蛟族會因為你這種人而蒙羞。”


    漸雪突然瞬步出現在練風的身邊,纖手猛然抓住了後者的脖子。一個淡淡的白色靈力流淌在練風的脖子上,而練風的皮膚開始覆上了一層一層的冰霜。


    練風被嚇了一跳,他還沒反應過來。此刻的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用出半分靈力,似乎一麵牆切斷了他體內靈力流動的路線。這麵牆結實、寒冷。練風想掙脫,可是自己脖子上這隻柔滑卻極為冰冷的手緊緊不放。“你......怎麽可能,我是......不死的......”


    “你本來就死了。”漸雪淡淡地說道,然後纖手從練風的脖子上離開。練風立刻跪在了地麵,艱難地咳嗽著。練風的幾名手下吃驚地看著這一幕,顫抖著後退了幾步。


    “你們也逃不了。”漸雪冷冷地看向那些人。纖手伸向天空,這場紛繁的大雪竟是立刻變大了許多。雪花落在了黑袍人身上,然後瞬間結冰,三個人很快變成了形態各異的冰雕。


    融凜頗為震驚,這個女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恐怖?這種力量,這個世界上恐怕沒幾個人超得過。


    練風的腳尖開始出現冰霜,然後向身上蔓延。


    “你是白帝蛟族的!”練風終於知道了,這種純粹的冰雪的靈力他再熟悉不過了。“我和你都是白帝蛟族的,快放了我。”


    “你不配!”漸雪說道,指尖凝出一個淺藍色的光點,然後將其彈入練風的身體。


    練風感覺自己體內出現了變故,原本安分,略帶冰寒的白帝蛟族血脈在此刻突然暴動,似乎燃燒了起來。


    “不,不要!”練風驚恐地叫道。“你是漸雪!”


    練風終於想起來了,白帝蛟族最耀眼的那個人,他們的公主。練風體內的白帝蛟族血脈被漸雪控製著,然後沸騰起來。體表被冰霜冰凍,而體內卻滾燙無比,沒過多久練風睜著眼睛看著自己化為一灘冰水,屍骨無存。


    奚坼被漸雪這種殘忍的手段震懾住了,他微眯著眼看著漸雪,若有所思。


    奚坼微微搖頭,心頭有種莫名的感覺,他不再去想。此刻,融凜看著地上的落天,拿不準怎麽辦。奚坼走到漸雪身邊問道:“恐怕你還不知道黑色禁域的事吧。”


    “炎脈馬上要爆發了,如果逃不出去,隻有死路一條。”奚坼盯著漸雪說道。


    漸雪沒有看奚坼,卻是淡淡地說道:“沒有人告訴你這樣盯著一個女人很不禮貌嗎?”


    奚坼無聲地笑了笑,目光轉到了融凜和落天身上。“我知道你是白帝蛟族的公主,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黑色禁域?莫不是......”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和黑色禁域有關聯?”漸雪偏過頭對奚坼笑道,笑容天真無邪,現場看著心頭一緊,依舊應了一聲。


    “可惜,我並不知道。但是,我想你有什麽秘密隱瞞著吧?”漸雪微微一笑。


    奚坼一顫,沒有再說下去。他抱著手,抬頭看著灰黑的天空漸漸染上了一層赤紅。空氣中的溫度迅速上升,大地不停地劇烈晃動。


    “融凜,你過來。”漸雪說道,然後伸出手,一枚青色的藥丸靜靜地躺在掌心。


    “這枚藥丸可以醫死人,藥白骨,對凡人來說可以多活一段時間,但是卻可以讓落天快速複活,而且之後的一段時間也不會沉睡很久。”漸雪解釋道。


    融凜接過藥丸給落天服下,靜靜地等待著,沒有多想漸雪的話。漸雪望著寂寥枯燥的天空,手指在空中輕輕滑動一圈,純潔晶瑩的雪花又開始飄零。


    8


    梧桐落,又還秋色,又還寂寞。


    他是那棵樹上的一片樹葉,在風中搖曳,終於還是凋零。他孤獨地飄零,不想讓人知道他的感覺,於是將自己隱藏起來。


    “當你踏上這條路,你注定會孤獨一生,若不然,你就無法強大!”


    “是......”


    他跪在地上狠心地說道,然後滴下了奢侈的眼淚。於是在兩年後他在一次來到了那個地方,眼神變得冰冷而滿含孤獨,容易令人聯想到獨狼。他手中的匕首淌著鮮血,麵前跪著一個白發老者,那個老者脖子上有一根細長的劃痕,鮮血汩汩而出。


    梧桐葉落,秋風蕭瑟。他伸手接住了一片落葉,心中盡是悲涼。“師傅,這是你教我的。要想強大,必須孤獨。”


    奚坼緩緩睜開眼睛,耳邊的噪聲越來越大,黑色禁域越來越不安寧了。“所以還是得孤獨。”


    “奚坼?”落天咳嗽起來,他剛蘇醒,感覺身體還不太舒服。他迴想起了練風瞬間將他殺死的那一幕,現在頭還隱隱作痛。“練風呢。”


    “死了。”奚坼淡淡地說道。


    “死了?”落天一愣,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不相信,因為無論是融凜還是奚坼都沒有能力殺死練風,而且練風的王之力還是複活,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死了。


    “是漸雪殺的。”奚坼說道,眼神平淡地看著落天,他想看看現在的落天究竟是哪個。


    “怎麽可能......”落天自言自語,在他印象裏,漸雪一直是個惹人憐愛,需要人來保護的女孩。落天自己都不是練風的對手,漸雪怎麽可能殺死練風。


    “漸雪的實力高於我們所有人,對陣練風也是徹底碾壓。”奚坼緩緩說道。“這個女人很可怕。”


    落天心中想著漸雪,那個一直以來的都被他保護著的女孩令他感覺很意外。漸雪和練風同是白帝蛟族,落天想著或許是同為白帝蛟族,所以漸雪有著控製練風的方法。如果這樣來看,一切勉強能講通。落天不願意再糾結下去,他問奚坼其他人去了哪裏。


    “你剛剛被殺,炎脈又即將爆發,我們總不能一直等著你吧,都已經開始做準備了。”奚坼說,“融凜已經去了你之前說過的地方,大概已經在刻陣了。”


    落天點了點頭,但是下一刻又一個疑惑纏住了他。“照你這麽說,我這次重生沒用多少時間,這是怎麽迴事?”


    奚坼瞥了一眼落天,說道:“漸雪給你吃了某種丹藥,說你會很快醒來。”


    “這漸雪不但實力恐怖,就連這種能輕易影響神的丹藥都能隨意拿出來。既然她這麽強大,為什麽又會在黑色禁域?莫不是來找你的?”奚坼猜道,“我想不明白,她為何偏偏在這種關鍵時候出現。”


    聞言,落天隻是沉思,什麽也不說,漸雪的突然出現確實存在很多疑點。他也覺得如今的漸雪卻實有些不同了,但他不敢斷言。“是她變了麽?還是說變的是我,忘記了原本的她是怎麽樣的。”


    第二件讓落天在意的是融熾,按照融熾的性格絕對不迴不來找他的。他相信就算自己離開百萬年,融熾也會尋他百萬年。如今漸雪來了,而融熾卻沒有出現,他覺得很奇怪,他隱隱覺得可能出了什麽事。


    奚坼看見落天走神了,然後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落天這才迴過神來。


    “落天,我有一個問題問你。”奚坼說。


    落天點了點頭,“什麽事?”


    “我想知道星隕占星的結果到底是什麽?”奚坼微眯著眼睛,盯著落天說道。


    “結果......不就是炎脈嗎,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麽。”落天嘴角微微抖動,那對溫和的眼眸四下飄忽。


    “你能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數萬年生活在一起,我還不了解你麽。”奚坼說道。


    “是嗎?可是我都不了解你了,你就確定自己了解我?”


    落天心頭冷冷一笑,卻沒有表現出來,他看著奚坼,表現出一臉不解。“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我比誰都清楚你對逃離黑色禁域的那份瘋狂是有多麽強烈,我一直都相信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自從星隕死後,我從你身上發現了一絲異樣,盡管不明顯,但那確實是存在的。”


    “既然你說你了解我,那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隱瞞什麽。炎脈很快就要爆發了,我們快去幫融凜吧。”


    奚坼目光一凝,拳頭緊握,他攔住了落天的去路。“如果你在意那就不是這副樣子了,對自由無比渴望的你應該會衝著第一個逃離這裏,而且會不擇一切。但是自從星隕死後,那樣的你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我被他們殺死過百萬次,我想其他的我就是怨念所化吧。但是自從我知道可以離開黑色禁域後,他們開始離我而去了。”


    “你確定現在的你就是最真實的你?我可是不久前還見過你其他人格。”奚坼冷哼一聲。


    “你知道的吧,我們是離不開黑色禁域了,應該說我們根本就沒有逃出黑色禁域的方法。”他冷笑地看著比自己高上幾分的落天。


    “哼哼......”落天陰鬱的臉龐又多了一抹邪魅地笑意,怪異的笑聲逐漸放大。他微微抬起頭,那張俊秀的麵龐終於看得一清二楚,他那對瞳仁變得漆黑而陰沉,帶著一份猙獰。“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想到的,但這的確是事實。”


    “我這個人格的產生不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嗎?這麽多年來你殺我的次數也不下百次,不是嗎?”落天冷眼看著奚坼,眼中的黑暗更為濃鬱深沉。


    看著落天那對眼神,奚坼心頭一跳,猛然後退一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


    落天自嘲般地笑道:“我連自己都不相信了,怎麽又會相信你一個從來沒露過臉的人。”


    “難道從十萬年前我們認識的那一天開始你就不相信我?”奚坼有些顫抖地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那落天真的太可怕了。


    “你不是也一樣嗎?”落天說,“從一開始你就不相信任何人,你與我自始至終都在演戲,真是有意思。”


    “那麽可以告訴我了吧,你究竟是什麽人?”


    “不愧是神,真是老奸巨猾。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隱瞞了。”奚坼搖頭苦笑,話音未落他已經握著靈力附著的匕首衝向了落天。


    奚坼生一個修為極高的靈術師,同時也是個刺客。他身手矯健,靈敏無比。落天隻看見奚坼的身影驟然消失,然後自己的身上出現了數道傷口,鮮血四濺,疼痛不已。


    枝葉稀疏的黑樹上一片落葉飄落,葉片上布滿了血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一縷殺意和一絲死氣。落天很快便倒在了地麵,他渾身的經脈都被奚坼切斷了,未能治愈的他根本站不起來,生命力開始迅速流逝。


    “滿足你最後的一個願望,我來揭曉我的身份。”奚坼蹲在了落天麵前,將匕首猛然插進了落天的手背,深入土地。奚坼揭掉頭套,暗紅色的長發垂落,眉心有這一個詭異的印記。


    “很遺憾。”奚坼淡淡笑道,“七曜魔君是我弟弟,我的興趣和他一樣。”


    奚坼按著刺入落天手背的匕首,原地扭轉三圈,然後慢慢地抽了出來。他看著顫栗的落天,無比興奮,然後拿著那把匕首輕輕地在落天臉上劃動。


    落天瞪大的眼中布滿了血色,絕望而滾燙的淚水淌了出來。他懷疑奚坼很久了,畢竟尋常人根本活不到十萬年。在大千界擁有著綿長生命的種族無非就那麽幾個,落天沒想到奚坼竟是魔族。他沒想到自己又一次死在了奚坼手中,他眼前朦朧的畫麵逐漸染上了殷紅,他死了。血色的淚水淌到了嘴角,嘴角詭異的微微上揚。


    9


    昏暗的屋子內一抹熒光亮起,一道倩影走入房內,然後輕輕地合上了門。她在屋子內轉了一圈,靈力所化的熒光也隨著她移動,為她照亮前方的環境。她麵色平靜而冷淡,略帶一分雍容,顯得非常高貴。


    這是落天的房間,漸雪找到書桌,在上麵翻閱著一疊厚厚的書籍,看了許久,那張美豔如畫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片震驚。她將書輕輕合上,纖細如雪的手指在書案上緩緩敲了起來。漸雪蹙起了黛眉,想著那天和落天相遇的情景,美眸中流露著一絲哀傷。


    漸雪又拉開抽屜,找到了一枚華麗的赤色戒指。她拿起戒指,感受到了一股精純的火屬性靈力。戒指表麵晶瑩光滑,可見主人對其嗬護有加。


    漸雪看著這枚戒指,滿目闌珊。她握著戒指離開了房間,於是落天的房間再一次陷入了昏暗。


    黑色禁域的天空布滿了一層深紅,大地龜裂,紅光乍現。漸雪站在城堡上凝視著這片荒涼的土地,那黑色的土地上生長著無數含苞待放的黑色的小花,他覺得有些熟悉,仔細思索了一下,卻沒有結果。


    “漸雪公主。”奚坼的聲音突然響起,漸雪迴頭看著露出真麵目的奚坼。


    “原來是魔族之人。”漸雪淡淡地說,沒有絲毫情感變化,似乎並不覺得驚訝。


    奚坼尷尬地笑了笑,“難道漸雪公主看不出來嗎?我以為憑您的實力看穿我輕而易舉。”


    “我不會對我不感興趣的東西放太多注意。”漸雪說道。


    奚坼又尷尬一笑,“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不知......”


    “你想知道怎麽出去。”漸雪率先說道,“但是你覺得可能嗎?”


    “漸雪公主是什麽意思?”奚坼一愣,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時他突然覺得渾身的氣力都消散了,使不出一點勁。他低頭看著自己麻木而冰冷的胸口,卻從自己胸口看到了漆黑的土地和鮮紅色的裂紋。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嗎?”漸雪的話音陡然變冷。


    “你傷害了他,你覺得自己還能活嗎?”漸雪將纖手緩緩垂下。胸口被貫穿的奚坼瞬間變成了一具死屍。一股略帶灼熱的風拂過,奚坼的身體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紋,然後化作冰屑隨風飄散在了黑色禁域之中。


    漸雪捋著額前的白發,輕輕地歎了一聲。“或許,這是最後一次為你殺人了。”


    “如果你的心中依舊是她,而沒有我,那......”漸雪的眼角隱隱噙著晶瑩的淚水。她也不知道,如果落天沒有給她滿意的答案她會怎麽做。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落天吃力地睜開眼,看到一道雪白的身影背對著他,他按著疼痛無比的胸口站了起來,順勢看了一眼身上的傷,發現全都恢複了。看來先前奚坼說的並不假,漸雪給他吃的藥丸確實可以讓自己更快地重生,而且沒有那種特別痛苦的感覺。


    “漸雪。”落天搖搖晃晃地朝漸雪走去。他的頭還是很痛,畢竟今天已經死去過兩次了。


    “我已經把奚坼殺了。”漸雪輕聲說道,落天卻聽得極其清楚。


    落天駐足看著漸雪,看著這道看似柔弱的背影,他發覺自己竟然看不明白了。她,還是那個天真的需要他來保護的女孩嗎?奚坼說漸雪很怪,很強。盡管當時落天不是特別在意,但現在不在意也不行了,因為她都親口說了這種話。


    “你為什麽要來黑色禁域啊?這裏是我的地獄啊!”落天大聲說道,胸口壓抑得難受無比。


    “為了你,我要帶你離開。”漸雪淡淡地說道。


    “果然是這樣,你有辦法進出黑色禁域。看來你的確和黑色禁域有關聯。”落天神情慘淡,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希望漸雪否認,隻要她一搖頭,他就完全相信她。


    “如果我說沒關聯,你相信嗎?”漸雪轉身看著落天,晶瑩的白瞳中淚光瑩瑩。她看著落天的神情,心裏一半開心,一半哀傷。開心是因為落天的表情說明在乎自己,哀傷是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可能迴到過去了。


    “我願意相信你,可是你表現出來的一切卻......”落天歎了口氣,“我發現已經有些看不透你了,你對我還隱瞞了什麽吧。”


    漸雪輕輕捋著額前的發絲,然後螓首微仰,看著漆黑的天穹。“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因為你的出現。”


    漆黑的天穹飄起了紛繁的大雪,輕盈美麗。


    “你說你喜歡雪,我們的相遇就始於那場雪。落天,你還記得嗎?那時我被族人追趕,你帶著我跑了好幾天。夏夜非常美麗靜謐,我們在外麵聽著綿綿不斷的蛙聲。”


    “我記得你是個柔弱的女孩,你需要我的保護,但是現在似乎不是了呢。”落天慘淡一笑。“我想你來黑色禁域就是為了我吧,但是我覺得你沒必要這麽做。”


    “你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我?”漸雪問道,晶瑩的淚水滾落,看著便令人心痛不已。


    落天看著漸雪這副樣子心裏也很難受,他說:“我把你當做妹妹罷了,而且......我已經有融熾了。”


    “妹妹嗎?”漸雪搖頭冷笑,“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漸雪聽著融熾的名字,臉色立即變得異常冰寒。“融熾,她已經死了。”


    落天抓著漸雪的手,憤怒地看著後者。“你說什麽呢?”


    “為了她,你都這麽對我了。”漸雪悲哀地說道,然後她仰著頭,淚水滑到了雪白的下顎。“是啊,她被我殺了。”


    “就像這樣。”漸雪淡淡地說道,輕盈地雪花飄落,世界寧靜得可怕,風聲像刀片一般將漸雪的話帶到了他的耳邊,刺入他的心髒。


    鮮血染紅了黑色的大地,一切都毀滅了。


    10


    微風拂柳,淡煙疏雨。


    初春之夜下起了霏霏細雨,風中有著榆葉梅淡淡的清香。霜河邊上的一家小酒館裏燈火闌珊,客人們為了躲避這場驟來的春雨在這裏落腳,點了幾盤瓜果吃著,與人相聊甚歡。


    酒館緊閉的門輕輕開啟,外界的雨聲飄進了屋內,幾位客人將目光投到了門口。


    雪白的長發齊及腰間,一對宛如白玉的美眸在那張清冷高貴的臉龐上更加動人。她有著一張絕美的麵容,傾國傾城。在她的身邊還有另外三人,兩人都有著一頭赤紅的宛如火焰的頭發,五官精致,有著幾分相似,是一對姐弟。站在最中間的是一個頗為英俊男人,棕色的微蜷的長發披在肩頭,臉上是溫和的笑容,他禮貌地對酒館的其他客人微笑著。


    酒館的小二放下手裏的活來到了他們麵前,他一看這幾個人就知道來者並非尋常百姓,所以非常恭敬。他問道:“幾位大人需要點什麽?”


    “來兩壺酒。”紅色長發的女子笑道,笑容天真爛漫,惹人憐愛。她和那個白發女子全然不同,像是兩個極端。


    店小二麵帶笑容,剛要掉頭離開,卻被叫了迴來。


    “酒就不用了,清茶即可。”棕色蜷發男子說道,然後看著身旁的女子說道:“胡鬧,你現在的身子怎麽喝酒?”


    “好嘞,大人,先請坐。”店小二說完便離開了。


    紅色長發女子被他一聲訓,粉紅色的小舌輕吐,撒嬌般的看著他。她的這一舉動,令周圍許多男人看得心神迷醉,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他們非常羨慕那個男人。


    白發女子找了個座位坐下,將額頭的發絲捋到了耳邊,偏著頭注視著窗外的雨景。那兩個人親昵的談笑令她很難受,她討厭那個女人。


    “難得在霜河邊上落腳,不應該推杯換盞一下麽?”


    “推什麽盞,坐下。”蜷發男子讓紅發女子坐下,緊接著在她的一旁坐下。


    一旁的紅發男子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目光落在了那個白發女子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隱秘的情緒,似乎是憤怒,或者說是殺意。他剛想說什麽,屋外巨大的雷聲響起,打斷了他,然後雨聲再一次變大。他看著窗外,苦笑著:“看來今天是走不了了。”


    黑色禁域似乎永遠不會改變,就算有時會有華麗的大雪紛飛,但在那之後又會是一片深沉的可怕。此時此刻,美麗的雪花消失,再也不會出現在黑色禁域。


    黑樹之下,落天躺在黑色的土地上,麵色蒼白。他死了,他永遠也想不到,也不會去想,漸雪竟然會殺了他。在他看到漸雪將冰刀捅入自己胸膛的那一刻,他心痛如刀絞,那種感覺絲毫不比重生痛苦。他無力地閉上眼,重生又悄然開始。


    在黑樹的背後靠著一個俊美的男子,他那頭鮮紅的頭發和融熾極像,他是融凜,是融熾的弟弟。他一直躲在黑樹的後麵,聽到了漸雪和落天的談話,所以此時此刻的他是絕望的,此時此刻的他和行屍走肉已然沒有區別。


    當落天知道融熾已經死去時,他是絕望的,因為融熾是自己的妻子。當融凜知道融熾已然死去,他的痛苦絲毫不比落天少,因為融熾是他的親姐姐,兩人血脈相連。


    融凜頹圮地靠在黑樹邊,睜眼閉眼間都是絕望而滾燙的淚水。他早就懷疑落天,懷疑轉靈之陣,所以在那之後他就沒有去練習。他沒有去刻陣,而來這裏聽他們的對話,得知結果之後卻是發現如此殘忍。


    他想起了神冥穀的那些年月,那個可愛的女孩在穀中歡笑,追蝶擷花。從小他就被她保護,長大後發誓要保護她,如今看來,什麽都沒了。過去的已成了迴憶,那個女孩再也不會出現了。誓言原來早已破滅,隻有他在世上苟活。


    “姐姐......”


    融凜在黑色禁域十萬年,受了很多的苦。他很那些王,他曾說遇王而殺之,當他在凡世的時候就知道漸雪妒忌融熾,他也不喜歡漸雪。漸雪突然出現在黑色禁域令他很不安,緊接著他得到了這兩個驚人的消息,更堅定了他要殺光那些人的決心。


    可是黑色禁域就要毀滅了,如果逃不出去,談什麽報仇?


    同一件事做了很久,會倦的。融凜刻製轉靈之陣數萬年,他倦了。落天重生數萬年,數萬次,他也倦了。可是落天無法做主,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像影子般伴隨著他。當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這熟悉的黑暗之後,眼淚不自覺地溢出。


    自己珍愛的妻子原來早在數萬年前離世,親同手足的知己以及侄子都為他而死。到頭來連漸雪也親手殺了他,落天不明白,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


    遭人背叛,這樣的事還不夠多麽,好痛苦......


    “你醒了。”耳畔傳來了融凜淡漠的聲音,落天聞聲望去。融凜坐在黑樹之下看著他,麵色陰鬱。“事到如今你還打算隱瞞下去麽?”


    落天一怔,問:“你想說什麽?”


    “我都聽到了,你和那個女人的對話。所以我最後問一遍,是不是沒有逃離黑色禁域的方法?”


    落天默然片刻,然後說:“你在說什麽?我們當然可以出去,隻要用我的神之力和你刻製的轉靈之陣就行了。”


    融凜冰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落天。“你還裝,我都聽到了,而且姐姐她......”


    “夠了!”落天沉著臉打斷了融凜的話,“沒錯,我們離不開黑色禁域!我們還失去了融熾......”


    落天聲音吼得很大,內心的痛苦亦然是聲音的幾倍。


    “那你為什麽還要讓我刻製轉靈之陣?是為了消遣我?”


    “你想過別人嗎?”落天靜靜地看著融凜。“黑色禁域中大部分人都是凡人,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的生命短暫,心靈脆弱。我們不給他們希望,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樣?”


    融凜一語不發,落天說的都是事實。“那麽,你相信天命嗎?”


    “天命?”落天抬首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搖頭苦笑。“最初我是我不相信的,但是現在,不信都不行了。”


    “融凜,我們去刻陣,即使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們要讓大家到最後都存有希望。”落天說道。


    融凜沒有反對,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天命麽?我以前不相信,現在依舊不相信。如果命運早已注定,那他就不該死在這裏,他要複仇!


    城堡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聚集著數百人,這是落天事先說好的地點,他們將從這裏逃離。融凜將會刻陣,然後用落天的神之力逃離這裏。


    “神王,你終於來了!”


    “太好了,神王來了,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


    這裏大部分人都隻模糊地聽過凡世的介紹,從書中了解凡世,腦海中出現一幅幅虛幻的畫麵。他們厭惡黑色禁域,向往凡世,他們夢想著去他們本該屬於的地方。


    融凜淡淡地看著那些凡人,心中不由地冷笑。如此滿懷希望,到頭來還不是會被無情地殺死,著實可悲。那些人可悲,但是他不能也可悲。在未完成夢想之前,他怎麽能輕易死去?融凜淡漠地看著那些人以及落天,然後悄然靠近後者。


    一柄漆黑細長的劍突然刺入了落天的背部,劍身下移,開出一條口子,鮮血如瀑湧出。落天迴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融凜,卻是說不出話來。


    “如果天命真的存在,那就讓我離開這裏,我一定要複仇!”融凜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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