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酒吧。


    柳娘一對鳳眼一眨不眨,直到二師妹放下手機,這才滿意一笑:“做的不錯,錦娘!”


    “驅狼吞虎……大姐妙計無雙!”


    錦娘同樣露出笑容,隻是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陰鬱。


    原本她的確計劃著聯係白裏奇,透露一些對柳娘不利的消息,最好讓白裏奇掀翻柳娘的老底,那時她再運作一番,未必沒有取柳娘而代之的可能。


    哪想到柳娘竟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僅一直看住她,還逼她聯係白裏奇並通告了一條模棱兩可的消息。


    以白裏奇不得真相誓不罷休的性子,一個不好,可能有去無迴——那海涯古堡,雖說名聲不顯,近來卻愈發詭異,各種活物有進無出,很可能是個新生的厄難之地。


    “我們這一支的情勢你也知道,用‘日薄西山’來形容已是自欺欺人,如果我們姐妹再相互拆台,就算你取代我坐上長樂街老板的位子,你又能坐多久?”


    柳娘不鹹不淡的甩下一句,嫋嫋離去。


    錦娘看著她的背影,臉色好一陣青白變幻,最終輕哼一聲作罷。


    ……


    柳娘從酒吧後門出來,避開熟人的視線一路疾行,在街巷間左拐右轉,來到處僻靜幽深的角落。


    一道黑影早已等候在此。


    精光灼灼的雙眼以下,毛線圍巾包裹住大半個臉龐,隻看露在外麵的光潔額頭亦知她容貌不凡。


    一身緊致的黑衣黑褲勾勒出窈窕勻稱的輪廓,那弧度暢美的長腿線條,令人不自禁聯想起雌豹一般驚人的彈跳力。


    見到柳娘稍一欠身:“師父。”


    柳娘臉若寒霜,“烏蝶,你去跟著白裏奇他們,如果他們查到什麽不該知道的事,又能從海涯古堡出來,你就讓他們永遠閉嘴!”


    “明白!”


    烏蝶輕聲應道,腳下一退,整個人瞬間沒入建築物的陰影裏,眨眼無蹤。


    柳娘想了想,又拿出一個款式老舊之極的手機,撥號通話,卻捏著嗓子使用變聲技巧:“市局派了白裏奇來調查,赤焰武館也插了一手,可能已經對我有所懷疑,我敷衍不了多久,你自己小心!”


    說完不等對方迴話,果斷關掉手機,取出芯卡,折斷後丟進下水井。


    ……


    跟著白裏奇從貿易中心出來,雷蒙臉色臭臭,感覺整個陰沉沉的天空都飄滿了兩個字——尷尬!


    任他如何精明,也沒想到白裏奇來這裏是為了調查本市安全套的銷售數據,猶其是長樂街的消費變化,無論是橡膠的,還是液體的……


    “很失望吧?”白裏奇失笑不已,“偵探生涯其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神秘,也不像影視、動漫裏那樣精彩刺激……”


    “大多數時候,現代偵探的工作就是從各種各樣的渠道收集訊息,對比數據,繁瑣而又枯燥!”


    雷蒙翻個白眼,“那你剛剛瀏覽了那麽多數據,找到什麽線索沒有?”


    白裏奇吸了口煙,臉色凝重下來:“從安全套的銷量波動來看,可以肯定姑娘們生意慘淡確有其事……柳娘說老顧客流失了近四成,應該不假!”


    “這種情況,除非本市新添了另一條長樂街,搶走客人,或者那些老色&&狼集體自宮,否則……”


    “否則什麽?”雷蒙皺眉追問,心裏隱約閃過某種可能,想要捕捉,卻又茫然若失。


    白裏奇輕咳一聲,“否則……否則我們今天之內差不多就能完成任務!”


    雷蒙狐疑的瞅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老顧客流失近四成……老顧客?四成?也就是總客流量的一成左右,如果不算去酒吧獵豔的花叢老手,應該就是那撥人沒錯了!”


    “猶其是,他們一般單身……獨居……孤僻……自卑……深居淺出……正因如此,他們‘移情別戀’幾個月了還沒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


    白裏奇摩挲著煙鬥,吐出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詞匯,接著舉目掃視貿易中心四周的一棟棟高樓大廈,倏地眼神一亮,指著其中一棟道:“走!跟我去探望幾個老朋友!”


    雷蒙本以為他口中的“老朋友”是那棟大樓的老板之類的,沒想到跟著他一路穿街走巷,竟然繞到了大樓後門的樓梯間。


    “這房間是物業管理員老孫的住處,年前我為了就近蹲守一樁案子,在他這兒擠了半個月……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前麵值班。”


    白裏奇說著,掏出鑰匙環,從中選了一把筆直鐵條般毫無齒痕的銀色鑰匙,直接插入門鎖,鑰匙柄末亮起綠色指示燈。


    “液態金屬所製的萬能鑰匙,特工和神偷的必備工具,不過現在有條件的人家都用上了電子鎖,這種老式門鎖越來越少了!”


    指示燈驀地變成紅色。


    白裏奇當即扭動鑰匙,哢噠一下,門鎖應聲而開。


    再拔出來時,銀色鑰匙兩側果然滿布齒痕,就跟正常鑰匙一樣,卻又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成鐵條狀。


    推門而入,打開電燈。


    房間並不像雷蒙想象中那般狹窄,更像是寬敞的庫房,事實也是如此,右手邊的牆角堆著許多紙箱和雜物,另一邊才以毛玻璃為主簡單的分割裝修成浴室、廚房、臥室等等,間或擺放著各色家具、電器。


    白裏奇沒有多看,直奔臥室裏那白色衣櫃而去。


    衣櫃很大,足足八扇滑動門。


    對單身獨居的男人來說,這個衣櫃未免大的出奇。


    白裏奇一路前行,伸手依次撥開所有的滑動門。


    入目所見,雷蒙登時張大嘴巴,渾身一震,再震,酒窩一抽,又抽——矽膠娃娃,滿滿的矽膠娃娃!


    穿衣的,沒穿衣的,穿了等於沒穿的……


    黑發的,金發的,酒紅發的……


    骨感型的,圓潤型的,嬌小型的,高挑型的,妖豔型的……


    白裏奇卻是無動於衷,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果然,大半年不見,老孫的存貨又更新換代了!”


    “反常的是,這批新貨無論擬真度……色澤……彈性……還是質感,竟然比年前那批舊貨明顯遜色一籌!”


    白裏奇語氣肅然,那雙鹹豬手卻在矽膠娃娃身上亂摸亂捏,形象猥&瑣。


    雷蒙冷眼旁觀,一想到這些矽膠娃娃早已被一個心理畸形的老男人把玩過不知多少遍,對白裏奇的不堪表現就有種想吐的衝動。


    “沒有潔癖的男人真可怕!”


    腹誹之餘,雷蒙扶了扶智能眼鏡,對準櫃子裏的矽膠娃娃一一掃描。


    “怪哉!看白裏奇這煞有介事的態度,這批矽膠娃娃應該有些問題啊,怎麽一點能量反應都沒有?”


    淡藍近乎白色的輪廓,證明這批矽膠娃娃不過是普通物品。


    白裏奇終於過足了手癮,卻把手指湊在鼻端仔細聞了聞,又用舌尖舔了舔,看得雷蒙胃裏翻滾,但他語氣愈發自信:“沒有異味——不是藥物作用,那就隻有……”


    “不論如何,先去見見正主吧!”


    白裏奇著手將衣櫃滑動門一一歸位。


    就在最後一道門即將關閉的刹那,雷蒙眼前紅光一閃,凝目細看,卻又毫無異常。


    “眼花了?還是錯覺……”


    謹慎起見,雷蒙還是扶著眼鏡對整個衣櫃鄭重掃描了一遍,依然不見半點能量反應。


    “走了!”


    白裏奇招唿一聲。


    雷蒙連忙跟上,走到門口時腳下頓了頓,側身熄燈、關門。


    哢噠!


    房門上鎖。


    整個房間重歸寂靜。


    一片黑暗之中,衣櫃裏矽膠娃娃的眼睛一個接一個亮起瑩光,就像活過來一樣微微扭動著肢體。


    “咯咯咯……”


    一陣滲人的詭笑過後,娃娃們的眼睛齊齊黯淡下去,變迴死氣沉沉的劣質貨模樣。


    ……


    大樓前門。


    值班室。


    老孫氣咻咻的推門而入,拿起水杯牛飲一通。


    同事老鄭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縮在椅子裏,懶洋洋道:“又給李經理訓斥了?不是我說你,這兩個月你是怎麽迴事,天天都像沒睡醒一樣,反應遲鈍,上班時間還不停的打瞌睡……你不會是病了吧?我看你臉色慘白,眼窩青黑,不是心病就是腎病,還是去醫院瞧瞧吧!”


    “你才有病呢!”老孫佯做惱怒,實則心虛得很,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不過是晚上難以節製而已。


    “嗡嗡……”


    手機振動。


    老孫接通之後,沒好氣道:“誰呀?”


    “是我,老白啊!咱哥倆也快一年沒見了,有時間去長樂街聚一聚,我請客!”


    “原來是你啊……”老孫無動於衷:“算了!來來迴迴也就那些老麵孔,你自己去吧!”說完徑自掛斷電話。


    ……


    大樓前。


    白裏奇借著粗大的立柱遮掩胖軀,探頭盯著值班室的窗戶,將老孫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


    放下腕表手機,沉吟道:“果然有問題!換了以前,老孫可不會這麽斷然拒絕去長樂街尋歡作樂,而且,他的臉色,怎麽看都像是放縱過度!”


    雷蒙背倚立柱,雙臂抱胸,一臉興趣缺缺:“可以結案了嗎?”


    “還不行,雖然我的猜測離真相已經八&&九不離十,但畢竟沒有有力的證據,接下來我們還得再找幾個像老孫這樣的案例確認一番,之後才能直取罪魁禍首!”


    “不知為何,我總有些不安,我們得加快動作了!”


    白裏奇吸了口煙,振作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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