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習習,遊艇乘風破浪。


    “真不知道海上有什麽好玩的,除了水還是水,要我說還不如去雲霄遊樂園,玩本州第一高的垂直過山車,那可是整整三十層樓的落差……嘖嘖,想想我都腎上腺素飆升!”


    白衝挺著大肚腩躺在船艉甲板上碎碎念,身下壓著的釣竿正瘋狂抖動,明顯有魚上鉤,他卻毫無所覺,轉頭看向旁邊一直手握釣竿怡然盤坐、一動不動的雷蒙,賊頭賊腦的壓低聲音道:“梁傲南在同學圈發頭條說你跟雨老師已經有了一腿,是不是真的?你跟我說實話,我一定保密!”


    雷蒙眼簾微垂,淡淡道:“你家三代警探,應該知道,有那麽一類人,他們耳力之敏銳,可以輕易覆蓋整艘遊艇,而雨老師,恰恰就是其中一員!就憑你剛剛的話,她給你穿三五次小鞋都不冤……”


    白衝嚇了一跳,做賊心虛的轉頭瞥了眼船艙,透過大開的艙門,可以清楚看到艙內或坐或立的百多名同學正熙熙攘攘,喧鬧不休,與其他兩個班主任老師坐在一起閑談的雨孤晴似乎覺察到他的目光注視,迴過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死定了!死定了……”


    白衝哭喪個臉,使勁捶打著狂跳不止的心口,猶勝同齡女生一籌的胸脯一陣陣波濤洶湧。


    “活該……”雷蒙酒窩綻放,笑罵一句,暗中對蘊氣四式坐之一式的修煉和體悟一刻不停。


    如期開學固然讓他不得不調整修煉節奏,但一開學就提前秋遊更讓他始料未及,原來,這是南大陸融合東、西大陸兩種教學方式而獨創的不倫不類的慣例——高三級下學期隻有短短的三個迷月,當全校歡唿秋遊時,高三級正麵臨緊張備考的倒計時,自然不適合被秋遊分心,因此大多高校便將高三下學期的秋遊提前到開學的第一周。


    而雷蒙他們班連帶著隔壁兩個班級,此次秋遊的行程便是出海去一個景區小島野炊,誰讓泉港市臨海而州立大學又長年養著幾艘遊艇呢?


    遊艇顛簸,艙內喧嘩,雷蒙唯一能夠躲清閑的方式就隻有來船艉甲板裝模作樣的釣魚了。


    若非此情此境與修煉一陽樁所必需的靜謐環境完全不沾邊,他更願意抓緊時間繼續攻克一陽樁的難關,以期早日練就赤陽真氣。


    蘊氣樁行住坐臥四式上手不難,難在持之以恆並融入生活習慣,再不或忘,而在一陽樁的修煉上,雷蒙終不免碰了壁。


    這也是他加入赤焰武館以來,勇猛精進的修煉之途首次陷入瓶頸!


    “下手立根基,休將子午推;靜中才一動,便是陽生時……”


    “靜中才一動,便是陽生時?!!”


    雷蒙心中一遍又一遍品味著一陽樁的法訣。


    這法訣明顯殘留著濃濃的東大陸古武痕跡,一陽者,取自一陽初動、一陽來複之義——古人認為天地之間有陰陽二氣周流六虛,生生不息。以四季論,每年到冬至日,陰氣將盡,陽氣萌動,也即春天悄然到來;以日夜論,每日深夜子時,陰氣盛極而衰,陽氣複起,及至白晝午時,陽氣盛極而衰,陰氣又生。人處天地之間,體內陰陽二氣之升降自然也隨天地陰陽而轉,若取練氣之機,首推子午二時!


    然則這隻是庸人循規蹈矩之見,隨波逐流之法,終不免落於下乘,不為上智之士所取!


    源遠流長的武道大派,大多在此基礎上更上重樓——所謂陰陽之理,不外乎動靜升降之道,人體若能靜至極處,丹田精氣會自然而然蠢蠢欲動,此一動,即為靜極而動,陰極陽生,暗合天地冬至春萌、夜盡天明之意!


    所以,但凡上乘練氣之法,從不拘泥於子午二時,而是每逢修煉者身體靜極而丹田精氣自動之時即可取而用之,謂之活子時,亦是一陽樁口訣“下手立根基,休將子午推;靜中才一動,便是陽生時。”的立意所在。


    雷蒙氣感純熟,自然可以在打坐入靜中輕易把握這一陽初動的時機,他所苦惱的是,如何驅使這一陽初動的真元出丹田下行,沿任督二脈周天循環。


    一陽初動稍縱即逝,其來不可逢,其往不可追!


    偏偏驅使真元並不直接受人意識的主觀指揮,而是既要調整唿吸,氣沉丹田催逼,又需無心之意迎合引導,但凡唿吸稍亂亦或心思稍重,立時與這一陽初動之機失之交臂,又得重新來過。


    其間微妙之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看來,我還得先在無心之意、唿吸節奏、一陽初動這三者的配合上下一番功夫,或者說是心、息、氣三者的磨合同步,唯有三者自然而然的融合無間,一動無有不動,一靜無有不靜,方能氣隨意轉,循經走脈……這可是個細致活兒!”


    雷蒙皺起眉頭,酒窩發酸:“真羨慕那些綁定係統的豬腳,每次練什麽奇功絕學全不用自己費心參悟、細細摸索,隻要係統加點,立地練到功法大圓滿,然後就可以出去裝逼打臉,不亦樂乎……”


    就在此時,船艙傳來陣陣唿聲:“到了到了……我看見了小島了!”


    白衝聽了一骨碌爬了起來,沒了他那一身肥肉的壓製,身下的釣竿嗖的竄了出去,還好雷蒙眼疾手快,及時將之一把撈住。


    感受著釣竿及絲線上那股充滿活力的抖動,雷蒙輕咦一聲,連忙把自己的釣竿壓在腿下,轉而攪動繞線輪,隨著絲線飛速迴收,魚鉤處傳來的那股抖動也變得驚慌急切起來。


    嘩啦!


    一條尺長的緋紅海魚脫離海麵,在釣絲下瘋狂掙紮,修長扁圓的身子蕩著秋千。


    這時白衝轉過身來,見此不由歡唿雀躍:“蒙哥,你太厲害了,竟然真的釣起一條肥魚……還是價值不菲的緋紋魚,我要吃生魚片!”


    雷蒙一邊使勁穩住釣竿,一邊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這個白癡,連這條魚到底是誰釣到的都不知道!


    白衝拾起網兜張開以待,嘴上猶自喋喋不休:“東大陸的神話傳說中,緋紋魚是火麒麟和火蛟龍兩種遠古神獸的雜交後裔,吃了可以百病不生、延年益壽……”


    “據說東大陸前朝大闕帝國有個皇帝,還曾因為一條變異的特大緋紋魚賜下一個侯爵爵位,那可是戰場上千萬枯骨到死都差了十萬八千裏的高位!”


    “所以盛極一時的大闕帝國傳了不到五六代就亡國了!”雷蒙接了一句,探手抓住釣絲就把彈跳不止的緋紋魚放進了白衝張開的網兜裏。


    白衝登時樂得合不攏嘴,提著網兜就跑進船艙和同學們炫耀去了。


    對於普通高中生來說,釣到這麽大的魚難免要手忙腳亂好一陣子,最終可能還會弄跑,但對於在彈簧樁上練就氣感的雷蒙來說,無論是對緋紋魚每一次掙紮勁力的敏感,還是對自己控製釣竿的勁力調整,無不得心應手,以致於在白衝的眼裏,雷蒙很輕鬆就把緋紋魚拖了過來。


    雷蒙自己也感覺,即使這魚再大兩三倍,自己也有把握順利將之拖過來,但若大上四五倍,就會讓自己力有不逮!


    “想不到,我苦苦修煉一個暑期的武功,竟然隻能幫自己順利釣上三尺魚!”


    雷蒙的酒窩逸出一絲哭笑不得的意味。


    “不錯嘛!一個暑假不見,已經是一個合格的e級武者了……不過,如果你隻能保持這種進步速度,那麽你想趕在年底之前擊敗我的願望,可就要落空了!”


    不知何時,一身白襯衣、黑薄褲,猶顯幹爽利落、身段苗條的雨孤晴來到他身後,不無讚賞但促狹更多的輕笑道。


    雷蒙輕哼一聲,犀利反擊:“如果年底前我還打不過你,那隻能證明一件事——你魅力不足,給我的動力不夠!”


    雨孤晴沒好氣道:“怎麽不說是你追求我的決心不堅呢?”


    雷蒙意味深長道:“那你是否應該先給我一點兒鼓勵,為我的決心加上一重砝碼?”


    “想得美……”雨孤晴白了他一眼,轉身嫋嫋離去。


    “藍藍快看,他們倆終於忍不住黏糊到一起了……”


    船艙裏,一直留意著雨孤晴和雷蒙的梁傲南班長,及時捕捉到兩人相互調笑的一幕,連忙跟自己的閨蜜呂采藍分享。


    呂采藍轉頭看去,卻見雷蒙同樣衝自己兩人看來,給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看穿了自己兩人的小心思。


    兩人情不自禁的避開他犀利的直視,俄爾又忍不住麵麵相覷,心裏不約而同的生出不好的預感。


    驚慌之下,梁傲南一把拉起閨蜜跑向船頭,“走啦,上岸去……”


    ……


    馬蹄島上。


    梁傲南和呂采藍若無其事的鑽進鬱鬱蔥蔥的樹林,躲在一株參天巨樹之後,這才一齊拍了拍青春洋溢的胸脯。


    “太可惡了!”


    “不就是無意間看見他跟雨老師打情罵俏麽嘛,非要用目光逼得我們無處容身……”


    呂采藍埋怨道:“誰讓你做賊心虛,累得我也底氣不足!”


    “哎呀,你不也很感興趣……”梁傲南毫無愧意,發現不遠處有一蓬枯枝,“我們順便拾一些幹柴吧!”說著走了過去。


    ……


    沙灘礁石間,雷蒙正落刀如風,案板上鮮紅欲滴的魚肉塊飛快的化作生魚片,白衝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手腳麻利的從背包裏掏出各種調味瓶,勾兌醬料。


    忽然樹林裏傳來一聲尖叫,似乎有不止一個女生遇到什麽嚇人的東西,聲音順著海風遠遠飄了過來!


    “這聲音有些耳熟……”一心撲在生魚片上的白衝不免反應遲鈍。


    “是梁傲南和呂采藍!”


    雷蒙眼神一凜,提著菜刀就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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