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滄海桑田,這方世界已經大大不同。


    靈氣日益稀薄,叢林麵積大輻萎縮,妖獸從大陸中部退去北方,人族漸漸興旺。


    這一日。那枯葉山中,靈光四溢,周圍數百裏內,都聞到一股奇異的芬芳。如同數百年前一樣,這股異香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


    “咦,這是重寶出世之兆,而且應該是草木靈物。”


    “哈哈,這是本座突破的良機!天賜與我也!”


    居於附近的所有的強者都不約而同的有如此想。


    修士修仙,求的就是長生。長生之道,乃是奪天地造化,這其中包括無數的天地靈物,所謂的天下之物唯有緣者得之,試問,誰會錯過能夠增進修為的良機?


    不過有好處必然存在風險,人們或許忘了,當年正是這股異香,引來了一場龍爭虎鬥,妖族人族大能,不知多少強者死於山中。


    當然了,所謂的江山代有才人出,除了少數長命的家夥,誰會記得這些。


    就算知道過去,也未必會放棄。這些個修士,有點修為,便以天驕自居,豈會因為一個傳說而止步。


    青銅古城,長生門內院,一處隱秘的封印古洞徐徐開啟。一個蒼老的存在從沉睡中覺醒,星目睜開,慨然長歎。


    “哎,慘啊,終於逃過一劫,要不是當年反應靈敏,留有後手,說不定埋屍荒穀。但是這傷也太重了,這麽多年,用了無數辦法,隻勉強找迴一半修為,算了,有命在就算萬幸!”


    說話間,起身推開了重重洞門,任那煦和的陽光灑在身上,揚天深吐一口,繼而一臉的遺憾:“咦,這方天地的靈氣果然稀薄太多!”


    老祖收起心神環顧左右,隻聽得一陣山唿:“恭喜老祖出關!”麵前唿唿一片,徒子徒孫伏跪一地,都是來迎接他這個老祖迴歸的。


    “嗯,你是第幾代?”老祖指的跪在最前的灰袍修士問道。既然為首,自然就是當家之人。


    那修士抬頭,恭敬的迴答:“弟子雲長誌,乃三十六代傳人,如今暫居掌宗之位。”雖然自稱弟子,看去胡子花白,比那老祖看起來還要蒼老。


    “這些都是你的子嗣?”老祖無喜無悲,繼續淡淡問道。


    “稟老祖,我這一代,歲滿三百的唯我尚在,這些都是我族嫡係。對了,弟子的獨子這兩年遊曆外出,尚未迴歸,故而未能來迎候老祖。”


    說著轉身衝後邊使個眼色,頓時那些個弟子紛紛起身上前,手裏都端著一個個托盤,托盤裏的東西琳琅滿目,吃的用的,一應俱全,而且一件件靈光四溢,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凡之物。


    “這些是子孫孝敬您老的!”雲長誌不無獻媚的說道。


    “嗯,我已入道,這等東西與我並無大用。”老者眉頭微揚,似乎並為所動,老神在在擺擺手:“不過,爾等孝心,我且留下,今後還賜爾等。”


    這是客套,其實誰不知道,修真者靈物多多亦善,誰會拒絕?而且一旦吃下去,誰又甘心吐出來?


    俗話說,一如修門,人情涼薄。所謂的斷七情六欲,其實也是客觀存在。想想活了幾千歲,親人早已死絕,什麽子嗣傳承,都已淡然。什麽都是假的,隻有自己才是真。


    正此時,忽然一股香風從天而降,現場一幫弟子都有聞到,更別提老祖了!


    “什麽東西?好香啊!”


    “快去查,到底為何物?馬上來報告!”雲長誌當即指揮手下弟子。


    “好了,不用去了!”老祖一臉的尷尬。“這氣味!”他如何能夠忘卻!就算五百年過去,他也是心驚不已。想當年自己就是聞著這股香氣,加入到那一場爭鬥。這記憶早已根深蒂固,成了他多年的夢魘。


    “這是鬼霧靈花的香氣,定是當年那山穀中殘留的遺根。”


    “老祖您真是神算,不出門就知天下事……”雲長誌當即馬屁奉上。“老祖,這鬼霧靈花乃是傳說的天地靈物,弟子一定派人全力搜尋,找到後送與老祖。”雲長誌當然清楚,這靈花一現,必然是一番龍爭虎鬥,隻要有老祖的全力支持,一定事半功倍。


    他哪裏想到在這位老祖心中,鬼霧靈花雖好,可命更重要,多年來這已經成為了他的心病,巴不得一輩子不要聽到它,又豈會幫他挑頭。“算了,再說吧!對了,我剛剛醒來,有些老朋友要去造訪,這些事情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哎,好吧!謹遵老祖法旨。”雲長誌悻悻然指揮眾人退後。


    看著雲長誌遠去,老祖心中冷笑:“哼,想要我為你出頭,沒那麽便宜。東西本老祖當然想要,不過老祖何必費那精神。你能搶到最好,搶不到咱另說。反正那個地方,老祖我這輩子也不會再去!”


    想到這裏,安然團座,耳邊卻聽到雲長誌在囑咐手下:“老祖既然不幫,也沒有辦法,你們確定查到是枯葉山穀方向嗎?”


    “是的,弟子散出去十幾波刺探,確定無誤。”


    “嗯,枯葉山穀,尹兒不是在枯葉族嗎?讓他留意一下。我們可以慢慢來,布置的周密點,休像南山遺跡的事情一樣,最後被青雲宗和鬼鬥門的人鑽了空子。”


    “枯葉山穀,枯葉老鬼?原來是惦記他的東西。”老祖雖遠卻聽得仔細,嘴角撇撇,活到他這般年紀,心智當然非一般人可比,隻聽到枯葉二字,就大約知曉長生門的謀劃了。望著散去的眾人,老祖淡淡冷笑:“嗯,倒是有點頭腦,且看你是不是有這個氣運!”


    枯葉山穀,乃是枯葉一族的據點。枯葉族是一個古老的部族,傳說早在開天之初,就已經存在。是人族之中最為古老的部族之一。


    枯葉一直生活在大山之中,極少行走於塵世。信仰上古之神,生活習俗也延習上古,男耕女織,自給自足,除了跟各大城市的商人偶有藥材靈獸買賣,一般不與外界交流。世人謂之蠻民。


    既是上古族群,便比後世宗門多有優勢,各種遺跡傳承,神秘的法器和功法,是很多世俗宗門向往的,可是礙於這個部族與世隔絕的傳統,縱有算計也是白廢。


    再加上傳說枯葉族族長長老,一個個十分神秘而強大,尤其大祭師,傳說有溝通鬼神之能,一般的宗門未必是他們對手。


    山高林密,鞭長莫及,那些蠢蠢欲動的宗門,隻能望林興歎而已。


    枯葉山穀,陽光暖陽陽的曬著。按世俗的眼光看,這裏的人似乎過得太過於貧苦,看他們一個個衣不蔽體,男人隻是在腰間係一塊破布或者獸皮,女人人隻穿著羽毛和枯葉做成的衣裙,吃的是野果黍米和獸肉,可以說茹毛飲血,住的隻是枯枝敗葉搭成的窩棚。不過,他們的臉上卻是一片祥和,就像是初生的陽光,一切顯得愉快而平和。


    與世無爭,自給自足就是枯葉族的祖訓。


    他們就像是叢林的守護者,遊弋山林的同時,得山林眷顧,男人們個個偉岸健壯,女子們個個貌美如花。


    最可貴的是,他們始終堅守天地初萌的純真,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就算是爭鬥也是明裏來直裏去,從不遮遮掩掩。


    他們的心是幹淨的,因為天空是幹淨的,他們的血液也是幹淨的,因為山泉沒有汙染。


    在這方天地中,能夠有保留這樣一份純淨,真是不易。尤其是經曆無盡的歲月,他們依舊抱著先祖的理想,更是難能可貴。和世俗人族的紛紛擾擾相比,他們仿佛才是大地的真正主人。


    枯葉族最大的窩棚中,一個老頭手握著木杖居於上首。


    須發全白,身體枯瘦,但是卻精神矍鑠。身穿髒兮兮的麻布長袍,這是這個山穀中唯一一個衣衫整齊的人。


    走入的男男女女都對他行五體投地的古禮,這是麵對神明時才使用的禮儀。可見老者的地位何等超然。


    他便是族中的祭祀,神鬼天師,一個能夠溝通神明的人。族人們稱之阿貢。


    在枯葉語中,阿貢是神之使者的意思。


    阿貢既是祭祀,也是族長。上古時代,族長原本跟祭祀是分開的。可是經曆了無數的歲月,古族漸漸失去了往日的輝煌。


    族長和祭祀也慢慢集合到一人身上,阿貢可以說是集智者和王者於一體。


    在枯葉族阿貢掌握著無上權柄,宰著生死,同樣指引族群未來。


    此時,在阿貢的窩棚,他的麵前除了族人之外,還有一個外人,這人是躺著被抬進來的。


    這是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比起枯葉族人,他的身材稍顯矮小瘦弱,但肌肉結實。


    他的肌膚晶瑩透亮,絲毫沒有紫外線照射的痕跡。和他相比,所有的枯葉族人,簡直就是黑炭頭。


    “他是人嗎?怎麽這麽白?”


    枯葉族人湊上來圍觀,漬漬稱奇,評頭品足,竊竊私語,對此人充滿好奇。


    所有人都在等待阿貢的決斷,貌似隻要阿貢說,這是一頭野獸,他們就會拔出利刃將此人開膛破腹。


    躺著的當然是人,他不是別人,就是蕭雲。


    數日前,終於耗盡了所有的靈力,金色的靈花散完最後一絲芬芳,終於枯萎凋零。唯剩下了半死不活的蕭雲躺在了荒穀之中。要不是遇到采藥的枯葉族人,說不定早已被野獸叼走。


    如果那樣,那故事也就是到此結束了。


    冥冥之中,皆有定數,這就是世界的奇妙所在。命運的軌跡誰也無法捉摸,但卻人人被其左右。該死的不會活,該活的想死都不能。


    “他當然是人族,而且是一個異人!”阿貢睿智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命運,直接給蕭雲下了定義。


    “異人?他是異人!”幾乎所有聽到這話的族人都驚了一呆,很快所有的人注視蕭雲的目光變得格外的灼熱。


    “是的,祖靈說了,他可以指引我們的方向,帶領我們迴到遠古,迴到大地的中心,成為大地的主人。”


    這句話是所有枯葉族人所熟知的,因為這是他們祈禱的時候必然念誦的,是先祖的遺循,異人似乎和他們心中的信仰重合。“異人就是希望!是我族重新強大希望!”阿貢可不止一次的在祈禱中告訴族人。


    而如今,這個異人終於出現在了眼前。這讓大家如何不吃驚?


    若是世上其他宗門,計算是權威認定,其他人也未必能夠相信,異人居然會是這樣一個白白的小人!


    但是這是枯葉族,阿貢就是神明的代言者,是無所不能的智者,你可以懷疑一切,卻不能懷疑阿貢。


    “去吧,好好照顧!待他醒來,讓他來見我。”阿貢手握著一把奇怪的木杖,這木杖通體漆黑,唯頂端神龍盤結,糾結成球,中有一顆明亮的珠子,隱隱透著紅色的光暈。這是祖傳的法器,是溝通神明的信物,同時代表著一言九鼎的權力。手握著權杖,阿貢的臉上顯得高深莫測。


    “遵命!”


    眾人皆低首服拜。


    “照顧他的職責就交給阿雅你吧!”


    阿雅就在跟前,一個身材窈窕,麵容姣好,但皮膚略黑的年輕女子。


    此時正拿著用陶缽裝水,手握著草團沾著清水為蕭雲搽拭身體。


    最開始,她的手有些遲疑,但是最終訣定,落在了蕭雲裸露的前胸,不知為何,那一刻她好象被觸電了一般,臉上飛起一片紅暈。


    阿雅是阿貢的女兒。按照枯葉族的規矩,阿貢的身份世代沿襲,也就是說,她是未來的阿貢,枯葉族的公主。


    如此地位,卻讓她來照顧蕭雲,足見阿貢的確十分看重蕭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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