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地方,其雖然在南唐境內,卻並不屬於南唐管轄之地。因為山上有一座神女峰,兩百年前,南北兩朝在襄陽城下立下分治之約時,神女峰上就有人發了話,說這巫山不屬於南北任何一朝。


    至於那句話的原話是什麽,江湖上有太多流傳,說法不一,就像當年襄陽城外的那次風波一樣,無論是獨守城門擊敗南北江湖無數頂尖高手的高常侍,還是那突然駕鶴而來平息兩朝征戰的鏡天閣閣主,他們身上都有太多的故事和色彩,光王慎聽過的就有好幾種。


    但有一件事,江湖上的傳聞基本一致,那就是一百多年前,南唐曾派大軍入駐金州,黔州和辰州,以鼎足之勢壓迫巫山地界。


    說起巫山地界,就不得不提南唐六道,南唐六道除了南邊的靜江和建昌兩道之外,剩下四道都被長江一線貫穿,而這巫山正處於長江之上,位於重慶和江陵兩道交界之地。其中重慶道的金州,黔州以及江陵道的辰州,都與巫山交界。


    而在這巫山的背後,那便是兩朝分治後,處於獨立地位的襄陽地界。


    所以,當年南唐平滅西胡之亂後,休整不到一個月的秦州邊軍鎮西大營就意外拔營迴撤,兵分三路分別進駐了金州,黔州和辰州。


    沒有人知道當年那位唐王的真實想法,或許是為了試探下襄陽城的反應,彰顯一下南唐平滅西胡犯亂之後四海清平的國威,也有可能是想趁機拔掉巫山這枚眼中釘,將這座地位超然的大山重新納於南唐版圖之下,直接打開襄陽西麵的這道口子。


    然而還未等那位遠居建康城的唐王下明確指令,巫山上先一步有了最直接的反應。


    就在當年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巫山之上四大劍君帶著上百位在巫山潛修不出的劍道高手悄然下山潛入三州駐紮軍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走了十幾個大好頭顱。


    第二天,建康城就收到了八百裏加急密報,秦州鎮西大營十數位將領同時遇害,整個鎮西軍營亂做一團,軍中實權將領死了一半有餘。當然,為此那上百位劍道高手也折損了二十餘人,但卻沒有留下一具屍體,隻是這些喪命劍客的隨身佩劍全部插在軍營轅門之上,整整齊齊,劍上血跡未幹,觸目驚心,竟是震得三大軍營十數萬人不敢輕舉妄動。


    聽聞這消息後的建康城內滿朝震動,唐王更是當庭驚怒,朝中大臣紛紛進言說這些有功在身的將軍沒有死在青海湖畔與胡人廝殺的戰場上,卻被人暗殺死在了自己國家的營帳裏,此仇不報,國威難顯。


    於是,為了撫慰這些冤死營中的軍中砥柱,同時也是為了挽迴南唐顏麵,這一次唐王帶著滿腔怒火禦駕親征,隨行更是帶上了無數朝中高手,可謂聲勢浩大,這陣仗比起半年前討伐西胡都來得隆重。


    然而,就當南唐皇駕浩浩蕩蕩進駐江陵城的時候,巫山之上飄起一陣雨來。


    這是在那一年的秋天,巫山之上本就多秋雨,但這一陣巫山秋雨卻飄飄蕩蕩一直飄進了江陵城中。


    接著,巫山上那方千古聞名的劍池之中就升起萬道殘劍,洋洋灑灑如天河橫空一般飛往了江陵城。


    據說,當年若非那位隨禦駕親征的老欽天監提前一夜發現天象有異,早一步傳道箭預警,那遠在千裏之外的龍虎山和茅山兩派數十位大真人也不可能在關鍵時刻趕到,替整座江陵城擋下了這驚天劍雨。


    傳聞,那一次就連龍虎山坐關的掌教大天師都親自出動了,然而饒是如此,他都沒有留下這劍池萬劍,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任由那萬千劍雨重新浩浩蕩蕩飄迴了巫山神女峰之上。


    上百年過去了,對於這件事的後事,沒有留下太多傳言,隻知道巫山還是那座巫山,劍池還是那方劍池,而南唐朝中,那向來不被看中的欽天監一職卻成了朝野上下炙手可熱的職位。


    江水滔滔,衝刷著千古風流,如今的巫山山峽,依然安靜地立於長江兩岸,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王慎現在就站在船頭,看著兩側此起彼伏的幽深山峽怔怔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艘船是甘家的商船,從瀘州出發,一路發往江陵府,船上裝的多是酒水蜀錦,而甘心和王慎在五天前就隨著這艘船離開了瀘州城,於今日一早,終於到了這傳說中的巫山地界。


    當這長江兩岸開始出現延綿挺拔的山峽之後,王慎便注意到了江麵上時不時就會出現一兩艘孤零零的竹筏,這些竹筏之上都會坐著或是站著一個人,而且每艘竹筏上隻有一個人,不會再多。


    至於這些人,有的是拿著魚竿在江中垂釣,有的則是端坐不動甚至,更有的直接就躺在竹筏上睡覺,不過他們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便是隨身都帶著一把劍。


    “你起得倒是挺早。”


    甘心的聲音從王慎身後傳來,接著,她也走到船頭,與王慎並肩站在一起。


    “早就聽說這巫山壯秀多姿,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甘心也被這長江兩岸秀美的山峽風光吸引,忍不住出聲感慨。


    王慎看著平緩清澈的江水,聽著兩岸此起彼伏的鳥鳴猿啼,輕輕吐出一口氣,問道:“你也是第一次來?”


    甘心點點頭,迴憶道:“我爺爺輩,曾有故人在這山上坐劍,所以當年我爹是想將我送來巫山修行的,但我娘不同意,嫌太遠,又說舞刀弄劍不像女子,所以最後就讓我拜在了青羊宮門下。不過也幸好我是去了青城山……”


    王慎好奇道:“為何?”


    甘心看了他一眼,語帶幽怨道:“要是我學了那麽多年的劍法,發現自己到頭來還不是你這種練劍不過大半年的人對手,我怕是會被自己給氣死。”


    王慎一愣,旋即尷尬道:“我這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接著,他指著江上一艘孤零零隨波飄蕩的竹筏問道:“那些人也是來參加開劍會的嘛?”


    “不是,他們本就是巫山上的人,隻是選擇在此修行,同時也方便監視來往的船客。”


    又有一個聲音自兩人身後傳來,開口說話的是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婢女。


    “萍姐,早啊。”


    甘心迴頭對著來人笑道。


    這婢女正是上一次甘心派去客棧監視王慎的人,她名為張萍,是那位瀘州兵馬司指揮使甘大人的手下,很早就為甘家做事,所以甘心自幼就認識。這船上幾乎都是甘家的人,而其中的高手,除了王慎和張萍以外,還有一位便是張萍的丈夫,名為周威。至於這周威,不大愛說話,為人也很低調,上了船後幾乎就沒見與誰說話,就連見著甘心也隻是點頭致意。但王慎卻看得出,這周威修為極高,比起自己應該是隻高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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