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詩香書香


    楚楓、鳳姐兒、晉小姐、蘭亭、公主等人隨李桐夫婦返迴之乎山莊,棠兒從屋內蹦出,拉住鳳姐兒手臂高興道:“姐姨,你帶什麽給棠兒吃?我還要吃上次的香酥餅兒。”


    鳳姐兒笑道:“棠兒,今早姐姨忘記帶了,下迴補上好不好?”


    “哦。”棠兒略顯失望。


    喜兒拉住他向晉小姐道:“這是姨母,快行禮。”


    棠兒連忙跪下,喊:“姨母,棠兒有禮。”


    晉小姐忙扶起,見棠兒跟李桐一般文秀,但沒有李桐的書卷氣,乃從衣袖解下一枚紅玉珠,笑道:“棠兒,初次見麵,姨母也沒什麽送給你,你且收下。”


    棠兒謝過。


    楚楓見棠兒喊晉小姐姨母,晉小姐又落落大方自稱姨母,幾乎想笑,轉念一想,她是晉祠主人,亦即晉祠主母,這樣稱唿倒也沒錯。


    喜兒又轉向楚楓,道:“棠兒,這位是……”


    楚楓生怕喜兒喊出“楚叔叔、楚伯伯”之類把自己喊老了去,趕緊道:“楚哥哥,楚哥哥。”


    棠兒便喊了一句:“楚哥哥。”


    楚楓很歡喜,忙指著蘭亭和公主道:“這是上官姐姐、公主姐姐。”


    棠兒又行過禮,喊過“上官姐姐、公主姐姐”。


    喜兒對李桐道:“妾先下廚,相公且與客人遊賞。”


    鳳姐兒道:“我來幫妹妹。”便與喜兒走入精舍。


    李桐對楚楓等道:“各位請移步。”卻引著眾人走出之乎山莊。


    楚楓奇怪,問:“為何出莊?”


    李桐道:“要遊賞山莊,當從入莊開始。”卻在門前五株柳樹前停住。


    眾人麵麵相覷,卻見柳樹原來旁題著一首詩: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誤落塵網中,一去十三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開荒南野際,抱拙歸園田。”


    原來是陶淵明的《歸田園居》。


    李桐有意無意在詩前頓了一頓,乃引著眾人複入山莊,眾人唯有跟著複入山莊,未走幾步,又見一詩: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李桐又有意無意頓了一頓,乃引著眾人繼續走。


    這山莊大則大,但隻有海棠樹,除了海棠樹,便是詩,幾乎每隔三、五步便有詩句,或是“籲嗟身後名,於我若浮煙”,或是“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或是“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或是“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或是“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或是“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等等等等,皆是陶淵明之詩句。


    楚楓笑道:“看來李兄頗有五柳先生之風骨?”


    李桐忙道:“豈敢豈敢!陶公乃千古隱逸之士,小生豈敢仰望!”話雖如此,卻頗有得色。


    楚楓又道:“這裏盡是海棠樹,李兄不悶麽?”


    李桐道:“小生‘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何悶之有?”


    楚楓無話可說。


    李桐一邊引路一邊“之乎者也”的或吟詩或作對,饒有興味。忽至一處,卻有一茅寮,胡亂搭成,旁邊題著一句詩:“金臭銀臭金銀臭,詩香書香詩書香。”卻非陶淵明之句。


    楚楓正要走近去,李桐卻道:“銅臭汙身,莫近,莫近。”便遠遠繞開。既然主人這樣說,楚楓也不好走去,心道:“莫非是茅廁?”也不好深究。


    迴到精舍,飯菜已然備好,李桐忙道:“各位,請!”又對晉小姐道:“晉小姐,請!”


    晉小姐坐下。


    李桐又對楚楓道:“楚兄,請!”


    楚楓隨口答:“李兄,請。”正要坐下,李桐忙道:“楚兄先請。”楚楓眼珠一轉,卻不坐下,道:“李兄先請。”李桐忙道:“楚兄先請。”


    “李兄先請。”


    “楚兄先請。”


    “李兄……”


    “楚兄……”


    ……


    楚楓、李桐你來我往請了一番,不分勝負。公主悄悄拉了拉楚楓衣袖,抿嘴道:“楚大哥,你再請,飯菜都要涼了!”楚楓唯有坐下,心道:到底請不過這家夥,服了他。


    李桐又逐一向公主、蘭亭、鳳姐兒請坐(雖然她們已經坐下),然後對喜兒道:“娘子請坐。”喜兒坐下。


    李桐乃坐下,倏又站起,道:“楚兄,請起筷。”


    楚楓本來正要執起筷子,卻不執了,道:“李兄先請。”李桐道:“楚兄先請。”“李兄先請。”“楚兄先請。”“李兄……”楚楓還要再請,公主又拉了拉他衣袖,楚楓聳聳肩,便執起筷子。


    李桐又逐一向晉小姐、公主、蘭亭、鳳姐兒請起筷,然後對喜兒道:“娘子,請起筷。”喜兒便執起筷子。


    話說楚楓等人執著筷子,卻不敢夾菜,一個個眼光光望著,不知李桐還有沒有其他禮數要“請”。


    李桐見眾人執箸不動,他也不敢動箸,好一會,乃問:“幾位執箸不動,莫非菜式不合口味耶?”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喜兒開口道:“各位隨便慢用。”


    楚楓早等不及,筷子一伸,一招“飛象過河”直伸到李桐麵前一盤燒雞上,正要夾下,忽見李桐眼直直瞪著自己筷子,自知失禮,那筷子正夾著一塊雞腿,不知該夾好還是該放好。頓了片刻,楚楓還是尷尷尬尬收迴筷子,夾起麵前一箸青菜,悶吃起來。


    李桐等到各人均已動箸,乃慢慢執起筷子,然後左手扶起右手衣袖,輕輕夾起一小箸菜,放入口中,然後慢慢放下筷子,細細咀嚼,絕不露齒。


    楚楓吃了一箸青菜,越覺饑腸轆轆,再顧不得什麽禮數,左手抓一塊雞腿,右手夾一塊燒肉大嚼起來,邊吃邊偷眼望向李桐,隻見李桐那筷子絕不伸出一尺之外,每夾一菜,必放下筷子,等咀嚼完畢,再執筷,飯幾乎是一粒一粒送入口中。


    楚楓心道:我要是學他這樣吃,恐怕未飽又餓了去。


    一時飯畢,便有書童用茶盤捧上茶來,楚楓接過茶,“咕嚕”便喝下,卻見李桐接過茶,漱了口,便又有書童捧著漱盂去接,各人亦如是。原來這茶是漱口用的。楚楓臉頰一熱,偏那書童為各人接過漱口茶水便來到楚楓身邊,伸出漱盂等著。楚楓臉紅耳熱,唯有閉著口假裝含著茶水,隻不肯吞出。


    李桐並不知情,乃指向漱盂,道:“楚兄,請!”


    楚楓無奈,乃用衣袖遮住漱盂,擋住眾人視線,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頭“嘩啦”假裝吐出一口茶水,迅即坐迴身子,若無其事。那書童便退走,楚楓鬆了口氣。


    又有書童捧上茶來,這才是吃的茶。眾人接過吃下,楚楓卻含在口中,不敢就吃下,卻見李桐端起茶,對喜兒道:“娘子,請用茶。”喜兒便答:“相公先請。”“娘子先請。”“相公先請。”“娘子先請。”


    “哺——”楚楓實在忍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還好他側過身隻噴在地上。


    李桐嚇了一跳,連忙站起向楚楓躬身賠罪道:“茶水粗陋,難登大雅,楚兄見諒。見諒。”


    楚楓急擺手搖頭道:“不!不!我……一時……口癢!”


    李桐乃釋然。


    接下來自然要問起事情來龍去脈。喜兒已經得知晉小姐對付鳳姐兒之事,乃道:“文嬴,你誤會鳳姐兒了,姐兒沒有害我們,我們夫婦性命還是鳳姐兒救的。當年我和娘親被趕出晉祠,輾轉流落到大同……”


    原來喜兒隨娘親翠鶯輾轉流落到大同,餓倒鳳臨閣,幸得李桐救起,遂生情意。其時李桐父親臥病在床,自知不治,希望臨死前撮合李桐、喜兒,翠鶯當然願意,於是李桐和喜兒成了親,李桐父親便含笑辭世,再過不久,翠鶯亦安然而去,李桐、喜兒兩口子便經營著鳳臨閣。


    但李桐這人隻好讀書,不懂經營,更不想經營,在他看來,鑽營牟利有辱斯文,視為不齒,他接手鳳臨閣隻因父親去世,祖業不可棄,不得已而為。而喜兒性情善弱,亦不曉經營。這樣一來,不出半年,鳳臨閣已經巨虧數千。兩人不得已,乃貼出告示欲招一名帳房先生幫助打理鳳臨閣。誰知告示貼出月餘,卻無人問津。原來李桐忘記在告示上注明工錢。沒有注明工錢,等於隻提供食宿不支付銀兩,當然沒人願意幹。後來終於來了一個人,便是鳳姐兒。


    楚楓連忙望向鳳姐兒,鳳姐兒道:“楚公子還記得我說過,我故鄉是域外巴爾喀什湖?”


    楚楓點點頭,道:“你說那是一半鹹水、一半淡水的夷播海。”


    鳳姐兒滿眼憧憬道:“是的,一半鹹水、一半淡水,我自小在那放牧,遇到唿累阿哥……”


    原來鳳姐兒自小在夷播海放牧,遇到唿累阿哥,隻因一個屬南匈奴部族,一個屬北匈奴部族,兩部水火不容,兩人相愛卻注定無法在一起。唿累阿哥多次想與鳳姐兒私奔,但鳳姐兒割舍不下巴爾喀什,猶豫不決,結果被族長得知此事,乃逼令她與他人成親。成親當晚,唿累阿哥偷入南匈奴部族見鳳姐兒,鳳姐兒乃下定決心與唿累阿哥私奔,但為時已晚,兩人沒逃多遠便被發現,族長當著鳳姐兒親手殺死唿累阿哥。鳳姐兒傷心欲絕,乃離開故鄉巴爾喀什,流落中原,來到了大同。


    鳳姐兒在大同漫無目的走著,其時盤纏將盡,恰見鳳臨閣貼著告示招一名帳房先生。鳳姐兒隻想求一個落腳地方,自然不理會有沒有工錢,便走入鳳臨閣毛遂自薦。李桐夫婦見終於有人應聘,一口答應。於是鳳姐兒便當了鳳臨閣的帳房先生。


    其時鳳姐兒同樣不諳經營之道,不過她自幼數羊曉得些計算,又天性爽直,善於言談,敏於應變,勤於處事,再加上因為唿累阿哥之死她萬念俱灰,便將全副心思都寄托在如何經營鳳臨閣上,不出半年竟將鳳臨閣扭虧為盈。


    李桐大喜,索性將整個鳳臨閣交由鳳臨閣打理,自己每日吟詩作對,足不出戶,與喜兒恩愛度日。


    但好景不長。有一日,鳳姐兒忽收到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取而代之”四個字。原來南匈奴族長得知她流落中原,落腳鳳臨閣,乃命她害死李桐夫婦,將鳳臨閣據為己有。


    鳳姐兒感激李桐夫婦知遇之恩,不忍加害。族長見鳳姐兒不肯動手,乃暗中派人向李桐夫婦下毒,迫使鳳姐兒接掌鳳臨閣。鳳姐兒見李桐夫婦中毒,大驚,乃將下毒之人殺死,再不惜真氣為李桐夫婦逼出毒氣,然後告知李桐夫婦自己身世來曆。


    鳳姐兒為免牽連李桐夫婦,決定離開鳳臨閣,但又擔心族長仍然會加害李桐夫婦。


    李桐倒有自己的主意。


    原來李桐這人隻好讀書,喜歡閑靜,而鳳臨閣客來客往,人雜喧鬧,終日紛擾,早讓他不勝其煩。他自小仰慕陶淵明淡泊渺遠,恬靜自然,既然如今得此契機,乃決定效仿陶淵明隱居避世。


    鳳姐兒亦舍不下鳳臨閣,於是三人商量,為免南匈奴族長繼續加害,先讓喜兒假裝染病身死,鳳姐兒再假意嫁給李桐,李桐旋即“急病而死”,鳳姐兒便名正言順當上鳳臨閣主人。


    而李桐、喜兒則離開大同,隱姓埋名,來到晉陽郊外。李桐見這一處山幽林靜,正合心意。喜兒原不敢離晉陽太近,但見李桐十分喜歡,不忍拂意,遂在此建莊,栽種海棠。李桐特意將山莊名為“之乎山莊”,以示讀書習文之地。


    於是李桐每天在山莊“之乎者也”手不釋卷,恬然自得,又結識三兩個誌同道合的秀才書生,便日與朋友吟詩作對、下棋作畫,喜兒則安安心心操持家務,相夫教子。


    李桐在山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而朋友到訪也隻為吟詩作對,不談俗事,而喜兒更是從不出莊,所以兩人並不知道鳳臨閣被查封、鳳姐兒下獄一事,直到今早突然聽得楚楓說鳳姐兒要被處決。


    眾人聽完這一番前因後果,總算明白。


    晉小姐仍然有點疑惑,問:“我查過,當時你們‘染病身死’,確實有人親眼看到鳳姐兒將你們屍體焚化……”


    喜兒道:“鳳姐兒焚化的並非我們屍體,而是下毒害我們的那人的屍體。”


    “但鳳臨閣經營百年的存銀……”


    喜兒道:“文嬴,鳳姐兒沒有私吞存銀,更沒有私吞鳳臨閣。你隨我來。”


    眾人隨喜兒走出精舍,卻來到那間楚楓認為是茅廁的茅寮,李桐還是遠遠避開,隻念著:“銅臭汙身,不可近!不可近!”


    喜兒推開茅門,霎時眼前一片銀光閃亮,哇,裏麵竟然是堆積如山的金銀,還有數不清珠寶玉石,奪目璀璨。


    喜兒道:“這些就是鳳臨閣的存銀,姐兒每月都會將鳳臨閣當月盈餘送來山莊,未少一毫,包括那筆巨銀,均在其中。”


    楚楓目瞪口呆,這“茅廁”竟然堆著數百萬金銀財寶,誰能想到?


    鳳姐兒同樣目瞪口呆,道:“妹妹,你就把銀子堆在這裏?”


    喜兒道:“相公嫌金銀銅臭,乃胡亂搭了這個茅寮,將姐兒送來的銀兩都堆在這裏。”


    楚楓想起茅寮旁邊那句“金臭銀臭金銀臭,詩香書香詩書香”,不用問,肯定是李桐自己題的。


    他問鳳姐兒:“姐兒,你在公堂之上為何不肯說出存銀藏所在,寧願認罪?”


    鳳姐兒道:“李公子隻是一介文弱書生,如果我說出這山莊藏著如此一筆巨銀,不知有多少江湖大盜要打它主意,恐怕我前一刻說出,下一刻妹妹和李公子便遭橫禍。”


    原來風姐兒感激李桐夫婦對自己知遇之恩,故此寧死不肯道出存銀所在。


    鳳姐兒忽問喜兒:“妹妹,我送銀子來時明明是一箱箱的,為何不見箱子?”


    喜兒不禁莞爾一笑,道:“姐兒隨我來。”


    喜兒引著眾人迴到精舍,轉入一書房,裏麵卻整整齊齊疊放著一排排木箱,鳳姐兒認得正是原來裝銀兩的箱子。喜兒隨手打開一個箱子,裏麵卻放滿紙卷。再隨手打開一紙卷,上麵寫滿詩詞文賦。


    喜兒道:“相公見箱子精雅,便將銀子倒去,隻留著箱子,以收藏平日與朋友所作的詩詞。”


    楚楓不由向李桐豎起拇指,道:“李兄當真視錢財如糞土,富貴於我如浮雲!佩服佩服!”


    李桐連忙拱手迴禮道:“千金裘隻為換美酒,何足道哉!”


    “佩服佩服!”


    “不敢不敢!”


    “佩服佩服!”


    “不敢不敢!”


    ……


    喜兒又從一箱子取出一卷文書,遞給晉小姐,晉小姐一看,原來是鳳臨閣的文書房契。


    喜兒道:“文嬴,鳳臨閣的一應文契仍然在相公手中,相公可以隨時取迴鳳臨閣,姐兒並沒有私吞了去。”


    晉小姐道:“是我對鳳姐兒心存偏見,誤會了她。”


    眾人便走出書房,迴到廳中,卻不見楚楓和李桐,原來兩人還在書房一個勁“佩服佩服”“不敢不敢”。好一會兩人終於走出,也不知到底誰贏了,但從楚楓略帶沮喪的神情看,顯然又輸給了李桐。


    楚楓問鳳姐兒:“姐兒,你為何要將存銀送來這裏?”


    鳳姐兒道:“我來中原已傷心欲絕,是鳳臨閣讓我稍減傷痛,我能經營鳳臨閣已經心滿意足,並不想追逐其利。我擔心族長得知鳳臨閣有一筆巨銀,會逼我私吞,故此我將鳳臨閣所有存銀送來山莊。”


    “原來這樣。”楚楓又取出兩張字條,問:“姐兒,這兩張胡文字條,一張是南匈奴詢問中原各處的情況,另一張是你迴答的中原各地的行軍情報,究竟怎麽迴事?”


    鳳姐兒道:“這張字條列出的並非中原各地的行軍情報,而是我這些年來打探到的可能還有南匈奴部族生存的地方。我接掌鳳臨閣後,族長便要我以鳳臨閣為據點,查探失落在中原各處的南匈奴部族。因為這張字條是以暗語所寫,故此引起誤會。”


    楚楓問:“你當時為何不跟我說明?”


    鳳姐兒道:“如果我當時跟你說,你會相信麽?我不想你認為我在砌詞狡辯。”


    楚楓道:“你如果完整告訴我這事,我當然信你。”


    鳳姐兒道:“但我根本不知道晉小姐對付我是以為我害死她姐姐。”


    楚楓一拍腦袋:“哎呀!都怪我!如果我一早告訴你這事,或許不會有如此波折!都怪我不好!我罰茶三杯!”乃端起茶壺,咕嚕咕嚕連喝三杯。


    鳳姐兒笑道:“從來隻聞罰酒三杯,你卻罰茶三杯,便宜了你!”


    公主抿嘴道:“罰酒三杯才真便宜了他呢。”


    鳳姐兒道:“卻是。今席他沒有嚷著要酒,倒難為了他!”


    楚楓笑道:“我留著肚子迴鳳臨閣吃姐兒的梨花春呢!”


    鳳姐兒笑道:“你莫糟蹋我的酒去!”


    楚楓問:“姐兒,你如今身在中原,為何還要聽族長之話?”


    鳳姐兒道:“南匈奴族長亦即南匈奴的單於,是我們的君主,單於之話,我不能不聽。”


    楚楓道:“但他殺了你心愛之人!”


    鳳姐兒神色一黯,道:“楚公子,你不會明白。在域外巴爾喀什,南匈奴隻是一個小部落,不過萬餘人,而北匈奴單是鐵騎已超十萬,遠遠強於我們。為爭奪水草,北匈奴一直欺壓南匈奴,我們每一代都遭受著北匈奴欺淩,我自小便看著北匈奴屠殺我們族人,我們族人隻有躲避、忍辱、偷生。為了生存,我們每年都要將最肥美的羊群進獻給北匈奴,隻敢留下最瘦弱的羊群,那種屈辱你不會感受得到。但北匈奴還是會肆意蹂躪我們,我們反抗越大,遭屠殺的族人就越多。在北匈奴看來,我們隻是他們的奴仆……”說到這裏,鳳姐兒眼睛已經一滴滴滲出淚珠。


    楚楓有點明白了,道:“你們族長是想將散落在中原各地的南匈奴族人召集起來,對抗北匈奴?”


    鳳姐兒點點頭,道:“我們沒有被滅,是因為北匈奴還念在一點血脈之緣。但如今左賢王得了祭天金人,以他野心兇殘,必定將我們斬盡殺絕,一統域外。我們要麽死在巴爾喀什,要麽離開世代放牧的巴爾喀什,除了將散落在中原各地的南匈奴後裔召集起來,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對抗北匈奴。我知道根本不可能做得到,我隻希望能盡一點力。”


    楚楓心道:原來鳳姐兒是為了解救族人,難怪當日她也想得到祭天金人。因見鳳姐兒傷感,又不知如何安慰。


    晉小姐端起茶壺,親自向鳳姐兒斟滿一杯茶,深深欠身道:“文嬴兩次三番對付姐兒,幾乎置姐兒死地,文嬴難辭愧疚,今以茶代酒,向姐兒告罪!”


    鳳姐兒忙端起茶杯,道:“晉小姐也是報仇心切,這事說來因我而起,若非我踏入鳳臨閣,李公子和妹妹也不必隱居於此。”


    李桐忙道:“姐兒此言差矣。鳳臨閣人雜喧鬧,非讀書之地,豈及此處清幽雅靜,自有真意?小生還要謝過姐兒。”


    喜兒亦道:“相公在鳳臨閣之時常鬱鬱寡歡,也是到了此處才得抒懷盡意,姐兒切莫自責。”


    晉小姐道:“姐兒,文嬴先飲為敬。”以袖遮麵,舉杯而盡。


    鳳姐兒忙舉杯飲盡,乃從袖中取出那張三百萬兩的銀票,交迴晉小姐,道:“既然我已脫罪,這銀票還請晉小姐收迴。”


    晉小姐卻推迴道:“姐兒,既然銀票已刻上鳳臨閣之印,即是鳳臨閣之銀,請姐兒收下,權當是文嬴向姐兒賠罪之意。”


    “但如此巨銀……”


    楚楓急搶過銀票,塞迴鳳姐兒袖中,道:“既然慈公小姐這樣說,姐兒便收下!”


    鳳姐兒也知道晉祠富甲一方,確實不在乎這一筆銀子,乃謝過。


    現在眾人總算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時,外麵忽傳來幾聲叫喊:“綠蟻……酒……”跟著棠兒走入,道:“爹,娘親,江叔叔又要吃綠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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