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三家分晉


    晉小姐引著楚楓等人走出大廳,眼前是一彎流水蜿蜒盤繞在祠內,楚楓問:“這可是晉水?”


    晉小姐點頭道:“這便是晉水,又叫智伯渠。”


    “哦?為何又叫智伯渠?”


    晉小姐沒有迴答,卻轉向蘭亭道:“上官醫子博學多才,必然知其來曆?”


    蘭亭笑道:“這恐怕要從‘三家分晉’說起。”


    楚楓連忙問:“醫子姑娘快說說緣故?”


    蘭亭道:“這還是由晉小姐親自解說更為明了。”


    晉小姐道:“這要從春秋戰國時說起……”


    原來,春秋時晉國自晉文公而稱霸,後來趙氏、魏氏、韓氏、智氏四家主政,其中以智氏勢力最大。


    智伯想代晉而立,謀削趙、魏、韓三家,於是假傳晉侯之命,令趙、魏、韓三家各獻地百裏。魏、韓均割獻了,獨趙以‘土地乃先世所傳,安敢棄之’而拒絕割獻。


    智伯乃聯合韓、魏兩家攻打趙氏,趙氏乃退守晉陽城。智伯久攻不下,乃決堤開渠,引晉水淹灌晉陽,以至晉陽城中百姓無地可棲,無灶可炊,隻得構巢而居,懸釜而炊。


    但晉陽百姓深感趙氏累世之恩,誓死守城。然水勢日高,形勢危急,趙氏乃派謀臣偷出晉陽,說服了韓、魏兩家反攻智伯。韓、魏兩家乃決堤引水反灌智伯營寨,於是趙、魏、韓三家滅掉了智伯,盡分其地。


    趙、魏、韓勢力日大,以至後來把晉國其他土地也瓜分了,遂成趙、魏、韓三國,而晉國名存實亡。這就是曆史有名的“三家分晉”。


    而當年智伯引晉水淹灌晉陽城所開鑿之渠,便被稱為智伯渠。


    “原來如此!”


    楚楓聽完晉小姐娓娓道來,概歎一聲。


    晉小姐道:“智伯渠原是為了破毀晉陽城而開,後來被改為灌溉田地之用,養育一方百姓,這是智伯始料不及的。”


    楚楓笑道:“智伯雖是無心,卻因此渠名傳後世,世事真叫人意外。”


    一行人沿晉水而行,但見流水涓涓,時有青綠浮萍隨流而下,點綴於微波之上。蘭亭隨口念道:“晉祠流水如碧玉,微波龍鱗沙草綠。”


    晉小姐道:“上官醫子出口成文,難怪被稱為才女。”


    蘭亭笑道:“晉小姐見笑,我不過是借用了李太白兩句詩。”


    眾人邊走邊說,來到一古色古香樓台前,簷下懸有橫匾,上題:三晉名泉。


    晉小姐道:“這是水鏡台,其實乃是一處戲台,為祭祀、歡慶之用。每到節日喜慶,台上便管弦笙歌,熱鬧非凡。台下還埋有八口大甕,作擴音妙用。”


    隻見台前有一長聯: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倫理,都從絲竹管弦中,抑揚繪出;


    文文武武、鬼鬼神神、是是非非、奇奇怪怪情形,竟自清詞麗曲裏,婉轉傳來。


    兩行聯句,可謂曲盡戲劇人生百態。


    楚楓前後左右上下看了一番,奇怪問道:“這是水鏡台,怎不見有‘水鏡台’之匾額?”


    晉小姐笑道:“因為這是背麵。請跟我來。”


    晉小姐引著眾人繞至水鏡台正麵,果見“水鏡台”匾額高懸台上,“水鏡台”三字清秀遒勁,為晉祠三大名匾之一。


    匾額兩旁還有兩行小字:清水明鏡,不可以形逃;忠奸是非,終有人明辨。


    大概這是水鏡台得名原因。


    水鏡台前還有一楹聯,楚楓念:


    笙歌韻管弦,皆是寫炎涼世態;


    豔質迴風雪,罔非傳冷暖人情。


    念完,歎息一聲,道:“此聯真道盡蒼涼冷暖之意。”


    晉小姐道:“自古百姓困苦,經年辛勞,不過僅得一飽,閑暇有限,唯有借祭祀熱鬧之機歡慶一番。所謂‘窮鄙之社,叩盆拊瓴,相和而歌,自為樂矣’。”


    眾人一陣默然。


    過了水鏡台,來到一方形平台前,平台中央有一小小琉璃瓦閣樓,平台四角各有一尊身披鐵甲的鐵人武士,十分威武。


    晉小姐道:“此乃金人台。”


    楚楓見西南角那尊金人腳上有三道刀痕,問:“這金人腳上怎有三道刀痕?”


    晉小姐道:“這可有個傳說。四尊鐵人武士本為護祠金人,鎮於四角以壯威儀。相傳有一年特別熱,這西南角的鐵人身披鐵甲,實在難熬,於是獨自走到汾河邊,求一船家渡其過岸。那船家道:‘渡你一人太少,再稍等有無旁人。’鐵人急道:‘你能渡我一人,就算你有本事!’船家道:‘你能有多重,我船可不止載一人,除非你是鐵鑄的!’話音剛落,正一語道破鐵人本相,鐵人隨即立在河邊,紋絲不動。後來鐵人被抬迴了金人台,晉祠主人為了懲罰鐵人不守戒律,乃命人在其腳上連砍三刀。所以今日西南角鐵人腳上還留在三道刀痕。”


    楚楓聽完,哈哈笑道:“原來這三道刀痕是慈公小姐留下的。”


    晉小姐“格格”笑道:“我可沒這本事。”


    過了金人台,穿過對越坊和獻殿,前麵是一方形水池,讓人驚歎的是,水池上憑空架起一條十字形飛橋,下麵並無橋墩,而是由三十四根八角形的石柱支撐。東西橋麵寬闊而南北橋麵下斜,有如大鵬展翅。


    蘭亭驚訝道:“圓者為池,方者為沼,架虛為橋,大鵬若飛,莫非此乃獨一無二的‘魚沼飛梁’?”


    晉小姐笑道:“上官醫子一句‘架虛為橋,大鵬若飛’,真道出‘魚沼飛梁’之奇韻。”


    楚楓忍不住道:“要是在這放竿垂釣,必定十分妙趣。”眾人不約而同一齊望著他,這家夥的想法總出人意表。


    楚楓訕訕道:“說笑嘛,況且這池魚也不會上勾。”


    晉小姐笑問:“楚公子很喜歡垂釣?”


    “頗有研究!頗有研究!”


    過了‘魚沼飛梁’,便是晉祠三絕之一,女郎祠,又名聖母殿。殿頂黃綠琉璃瓦相間,飛閣流丹,十分恢宏。


    未入大殿,楚楓等人已被殿外迴廊八根盤龍柱吸引住。


    隻見八條木雕盤龍各抱一柱,鱗甲須髯,纖毫畢現,那怒目張爪,蜿蜒似欲飛動。


    走入大殿,隻覺十分寬敞,殿內竟然沒有一根柱子,原來整座殿宇的承載力被巧妙地放在四周的廊柱和簷柱上了。


    大殿居中神龕裏端坐著叔虞母親邑薑的塑像,鳳冠霞帔,身穿蟒服,神態嚴肅,稍顯刻板,不過精彩的是左右兩邊四十餘尊侍女像。


    這些侍女像大小與真人相仿,神態各異,或嬉戲、或灑掃、或奏樂、或歌舞,神情或乖巧、或矜持、或穩重、或輕顰,顧盼生姿,栩栩如生,實在讓人歎為觀止。


    楚楓道:“這主母像稍顯呆板,倒是兩邊的侍女像十分出彩。”


    蘭亭道:“她身為主母,當然不能有半分渲染張揚,以失儀軌。”


    楚楓想了想,恍然點頭道:“難怪處處祠堂的主像都是板著麵孔,好像欠別人許多錢似的。”


    晉小姐一聽,忍不住“哧”笑了出來。


    女郎祠一側便是晉水源頭難老泉,隻見一彎清潭邊,一道泉水從半壁噴湧而出,直瀉潭麵,“嘩啦嘩啦”的跌水聲迴蕩在清幽祠院之中。


    公主走到潭邊,探身而望,但見潭水青綠如碧玉,且有絲絲清涼生起。


    楚楓走至她身邊,見潭麵倒映著公主纖纖倩影,美麗無比,不由讚道:“公主這是‘百尺清潭寫翠娥’。”


    公主盈盈一笑。飛鳳走來道:“就會賣弄。”


    楚楓道:“我可不是賣弄,這也是李太白的詩句。”


    “哼!還是偷來的。”


    “什麽偷,是借!”


    “借?你問過李白沒有?”


    “問過了!”


    “胡說!”盤飛鳳瞪起鳳目,“李白死了千百年,你如何問得?”


    楚楓笑道:“正是!李白死了千百年,我如何問得?”


    盤飛鳳一時語塞,鼓起粉腮,轉頭問蘭亭:“醫子,你說,他是不是偷了李白的詩句?”


    蘭亭笑道:“不問自取,視為賊也。楚公子就認了吧。”


    楚楓道:“醫子姑娘,你剛才不也是偷李白的,還偷了兩句?”


    飛鳳道:“醫子是借,你是偷。”


    “有沒有搞錯,同是李白的詩句,醫子姑娘是借,我便是偷?”


    飛鳳一瞪眼:“我說你偷便是偷!”


    楚楓一見,舉手投降道:“算了,偷便偷,總不會拉我去坐牢吧。”轉頭問,“慈公小姐,這泉水為何叫難老泉?”


    晉小姐道:“這泉經年湧水,生生不息,從未間斷,有人乃擷取《詩經》‘永錫難老’詩句而命名為‘難老泉’。”


    楚楓撓撓頭:“原來這樣,不過難老泉這名字聽起來總不夠雅致?”


    晉小姐笑道:“那楚公子以為當如何取名?”


    “嗯!”楚楓捏著下巴,道,“這潭水青綠如碧,又長年湧水不息,應該叫長青潭。”


    公主道:“長青潭流於俗氣,不如叫映碧潭。”


    蘭亭笑道:“我看不若擷取‘百尺清潭寫翠娥’詩句,取名‘翠娥潭’也不錯。”


    公主嬌臉一紅。


    飛鳳道:“不好!不好!不夠新意且沒有氣勢。你們看這泉水自半壁飛瀉而下,恍如白練,應該叫飛練潭。”


    楚楓一聽,拍掌道:“好名字,還是飛將軍這飛練潭最傳神。”


    盤飛鳳見楚楓讚自己,一時心花怒放,滿麵生春。


    晉小姐笑道:“你們的名字都不錯,隻是‘難老泉’已經叫了數千百年,早已習慣,還是這名字最合適。”


    楚楓點頭道:“也是。喊慣了要改也改不了。慈公姑娘,我們接下來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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