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說人手不足,要以後再看,可我們不想麻煩警察,自己看看就行。”我說。


    經理死活不肯,我悄悄對馬玲的家屬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大吵起來,經理也是個倔脾氣,操起電話說要報警。方剛哼了聲:“你要是能讓警察來才是奇跡,他們剛從我的家裏離開,肯定不會來。”看到我們這些人不會輕易離開,經理隻好意思。


    按收購小票的日期和時間調出監控,果然有收獲。在某段時間,畫麵顯示一個比較黑瘦的年輕女人和馬玲站在同一排貨架挑東西,那瘦女人“不小心”把很多商品弄翻,馬玲過去幫忙,兩人邊擺商品邊交談,後來就推著購物車邊走邊聊。那瘦女人走路似乎有些瘸,好像崴過腳似的。


    在某拐角處兩人停住,那瘦女人指著身後的角落,馬玲點點頭,把自己的購物車交給瘦女人,走向她用手指的方向。瘦女人等馬玲走路之後,她左右看看,從馬玲的購物車中迅速拿起那桶果汁,把蓋子擰開,又往裏麵丟了什麽東西。再拿起一個易拉罐,用身體攔著做了什麽,從屏幕中看不到。但我們都很清楚,肯定是在用那種特殊的針刺破,混入降頭油,再以熱融膠封死。


    馬玲迴來之後,兩個女人出了超市大門,拎著購物袋分頭離開。


    監控看完,我們也從超市出來,我拎著從方剛家冰箱裏拿出來的那半桶剩果汁,和大家迴到曼穀。小楊問:“那個黑瘦女人是誰,馬玲的朋友嗎?”


    費大寶說:“恐怕不是。從監控來看,馬姐並不認識那個瘦女人,但瘦女人卻認識她。我估計,她應該是在暗中監視著我大哥的公寓,看到馬姐從方剛家裏出來,就知道肯定是我大哥的女友或老婆。一路跟到超市,故意找機會和馬姐搭話,然後假裝忘了拿什麽商品,讓馬姐幫忙去拿。在她去的時候,瘦女人就趁機下手。”


    “好狡猾的女人!”小楊恨恨地說,“要不是她借機和馬姐搭話相識,再裝成瘸子,馬姐也不會暫時丟下購物車。”


    “可後來怎麽隻有馬玲出事,方剛卻沒有?”馬玲的家人提出疑問。


    費大寶說:“也許是那個瘦女人想了辦法從馬姐嘴裏套出我大哥在國外辦事、要三天後迴來的消息。於是她通知降頭師,在第三天之後就躲到附近施降頭咒語,可我大哥因為登康父親的事耽誤,過了七八天才迴到芭堤雅,躲過這麽一劫。”


    我點了點頭:“有道理,也許那個降頭師從第四天之後,每天晚上都會施一次咒語,因為他不確定馬玲和方剛是否已經分別喝過果汁和啤酒。但他沒想到方剛一直沒迴來,而馬玲早就喝過果汁了。所以對馬玲來說,她身上的降頭至少已經發作了有六七天,耽誤得太久……”


    越分析越明白,馬玲的家人也越憤怒,開始指責方剛害了她,方剛默不作聲。


    幾天後,馬家人的怒氣才算消了些,大家坐下來慢慢商量。終於達成協議,方剛賠償給馬家人二十萬元人民幣,以後各不相欠。因為方剛手裏根本就沒多少錢,他隻湊了不到五萬,最後還是費大寶又掏腰包,借給他十五萬。


    將馬玲的遺體在當地的某寺廟火化,馬家人帶著她的骨灰盒離開泰國,迴中國去了。方剛精神狀態很不好,在超市買了很多酒,每天也不怎麽吃飯,就給自己灌酒。誰勸也不聽,勸多了他就破口大罵。


    費大寶說:“大哥啊,你要把自己喝死,馬姐的仇就能報了?”


    方剛沒理他,這個道理他當然懂,隻是因為悲傷過度,再加上咽不下這口惡氣。我們幾個人分析,總覺得這事太奇怪。要是說仇家想搞方剛,為什麽偏偏在他不在家的時候,給馬玲下藥?可要說目標不是方剛,但冰箱中那罐做了手腳的啤酒,明顯是給方剛喝的,因為愛用啤酒來解渴的女人畢竟是少數。


    分析的過程中,我接到老謝的短信,詢問最近怎麽沒有請牌的生意。我說了方剛的事,老謝連忙表示他馬上就到曼穀來看方剛。下午,我在大巴車站接到老謝,特意囑咐不要多勸,以免惹怒方剛。


    在屋裏,老謝象征性地勸了方剛幾句,沒想到方剛對我們都愛理不理,看到方剛來,他卻紅著眼睛連拍老謝肩膀,問:“老狐狸,我方剛好不容易有女人喜歡,想跟我結婚,可為什麽老天爺偏偏不讓?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老謝咳了幾聲:“唉,方老板,這不是老天爺幹的,是人為呀!你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你又和誰結了仇,人家非要搞死你不可?”


    方剛苦笑:“我已經很久都沒跟人結仇了。”


    小楊問:“那個熊導遊嗎?”我說熊導遊主要是跟我有仇,他和方剛沒什麽過節。


    老謝搖搖頭:“不見得。田老弟,你忘了我那次是怎麽中的降頭嗎,也是熊導遊幹的啊。我們這幾個人合作緊密,我、你和方剛更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這在泰國的佛牌行業也不是秘密,熊導遊早就知道。上次他的首要目標是登康,那是因為有阿讚尤在背後撐腰。現在阿讚尤廢了,他先弄你的話,方剛肯定會想盡辦法幫你擺平,所以他這迴改變策略,要先幹掉方剛,然後才是你。”


    他的這番話讓我們都恍然大悟,方剛恨恨地說:“這個沒牙的狗熊,上次搞掉阿讚尤之後,要不是於先生和登康法力耗費太大,在公路上和他兩車相會的時候,就已經用降頭咒把他弄殘了,結果現在又來害我!”


    “看來,我們這迴要想盡辦法找到藏在暗處的熊導遊,把他徹底搞垮才行,不然以後我們永遠沒好日子過。”我把喝光的一罐啤酒捏扁,用力扔進垃圾桶中。


    小楊說:“要是先把那個被狗熊買通的惡女人找到就好了,順藤摸瓜!”我搖搖頭,說這個基本不用想。熊導遊雇傭那女人暗害得手,肯定會把她隱藏得很好,說不定人已經不在泰國,甚至逃出東南亞了,沒法找,但熊導遊並沒能害死他的目標,這家夥早晚還會出現。


    費大寶說:“可是泰國這麽大,得怎麽找他?”


    第909章 四處撒網


    方剛忽地站起身:“除非他永遠離開泰國和東南亞,否則就算躲到香港去,我也會把他揪出來!”


    為找出熊富仁,我們幾個人製定了計劃,分別負責一部分。先讓方剛再次搬家,從芭堤雅搬到登康在曼穀租的那間新公寓去,路上還是老套路,走偏僻的路段,以免有車跟蹤。我怕給表哥嫂帶來麻煩,也就不再去羅勇,而是把方剛的新公寓當成臨時落腳點。


    老謝有些緊張:“那我、我要不要搬家?”我心想,熊導遊這個事,老謝從頭到尾也沒參與過,雖然上次他也跟我中了招,但那是因為我倆住在同一間酒店客房。之後發生那麽多事,老謝也沒發現被跟蹤,說明老謝並不是熊導遊的目標,至少現在還不是。


    於是我說:“你暫時不用搬家,平時隻要多留意有沒有可疑,比如被人跟蹤什麽的就行,但我想應該不會。要是他想對你單獨下手,早就行動了,不會等到現在。那隻狗熊的目標主要是我、方剛和登康。”


    按照以前找於先生的辦法,小楊又給她在浙江美院時認識的那位畫家打電話,讓他幫我們繪製熊富仁的頭像。我們這幾個人對他再熟悉不過,幾天後就完成了。我又花錢找了國內的網絡營銷公司,幫我在網絡上(主要是泰國本土的網站和中國各大旅遊、佛教網站)四處發廣告,用尋人啟示的名義,既不說是朋友,也不說是仇家,隻說找到有重謝。然後我和老謝分頭通知在泰國的所有相關朋友,比如同行、客戶和朋友,再把熊導遊的圖片發送過去,光彩信就發了近百條。


    除了熊導遊,方剛還托人去那空沙旺,花錢買通了一位當地精神病院的醫生,讓他幫著留意阿讚尤的近況。這家夥實在太厲害,就算現在變成瘋子,也不能掉以輕心。如果有什麽異常變動,就會給方剛打電話。


    “他奶奶的,害死我大嫂,這個仇肯定要報!”在我和老謝發信息的同時,費大寶一直在氣憤地說著,“大哥,你有什麽計劃我都支持,資金不夠我來出,反正投資人的錢還有四百多萬呢。”


    方剛沉著臉沒說話,我示意費大寶少說話,免得給方剛添堵。同時也在想,不是自己的錢,花起來就是痛快,不過也幸好有手腳大方的費大寶,不然登康和方剛的這兩件事都成問題。


    在新公寓附近,費大寶和小楊找了家旅館住下。中午吃飯的時候,老謝告訴我們:“阿讚nangya去了披集半個多月,前天我去找過她,發現她家裏有一位魯士師父,看上去比較蒼老,能有六十來歲了吧。後來我問阿讚nangya怎麽迴事,她告訴我,已經拜那位魯士為師,準備正式修習魯士法,入到魯士門下。”


    我們都很驚訝,以前隻是聽阿讚nangya說過,還以為那隻是她的設想,沒想到阿讚nangya居然開始付諸行動。但我想起之前阿讚nangya在台州替那位和尚出頭,給信徒們施法的時候,那些人的反應就和魯士灌頂的很相似。阿讚nangya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修習簡單的魯士法門了,所以這也是早晚的事。


    “魯士和阿讚有什麽區別?魯士是和尚嗎?”小楊發問,看費大寶的表情,應該也是很想知道。老謝告訴他們,魯士並不是和尚,嚴格來講跟佛教沒什麽關係,他們修的是魯士法門。最早的魯士其實就是苦修僧,大多數是尼泊爾人,在喜馬拉雅山脈裏麵長年隱居。雖然不是和尚,但卻比和尚還苦,不但得戒肉,還要斷食,很多修法不到家的魯士都會被活活餓死,但那些禪定法門很精深的魯士,卻能幾個月甚至幾年不進食。


    聽了老謝的科普,費大寶和小楊更驚訝,他們又問了老謝好幾個問題。這三人談得起勁,方剛卻隻是悶頭喝酒,也不怎麽說話。每次我給他倒滿,這老哥就端起杯來跟我相碰,然後仰頭喝光。


    過了兩天,小楊提出想跟我迴羅勇看金蛋,其實我也很想那家夥,但為了避免被熊導遊跟蹤,要是再給表哥嫂帶來麻煩,甚至像馬玲那樣,後悔藥可沒處買,於是我就拒絕了。小楊很失望,我說讓她和費大寶在泰國四處轉轉,要是覺得無聊就迴國去吧,兩人同意了。


    傍晚,我和方剛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我照樣陪他喝悶酒。老謝出去幫客戶請牌,我和方剛已經喝了二十幾罐啤酒,我實在喝不下去,但方剛仍然一罐一罐地幹著。最後他可能也喝不下去,就把頭靠在沙發上,開始還在跟我隨口閑聊,後來就不再出聲。


    我以為他睡著了,就站起來想到外麵透透氣。走到門口無意中迴頭,卻看到方剛居然睜著眼睛,臉上有一些眼淚。


    認識方剛三年,我從來沒見他流過淚。在我印象中,似乎沒有什麽力量能讓他哭,除非親人離世。我假裝沒看見,轉頭出門,來到公寓外麵。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麽奇怪,方剛這些年說實話沒少泡女人,也肯定往家裏帶過不止一個,但都沒事。而他好不容易遇到馬玲這個願意跟他結婚過一輩子的女人,卻偏偏送了命,不得不讓人感歎世事難料。


    天已經黑下來,我跟方剛喝了好幾罐啤酒,早就超出我的酒量範圍。現在酒氣上湧,覺得臉又熱又脹,再讓涼風一吹,差點兒要吐。連忙深唿吸幾口,又找了家冷飲店,叫一份芒果雪花冰,吃幾口之後才覺得好多了。


    之前跟老謝商量的尋找熊導遊的計劃,我一邊吃雪花冰,一邊在腦子裏完善,看還有什麽遺漏的。除了網絡散發廣告和托人打聽之外,我想起方剛之前說的話,熊導遊在找人給方剛和馬玲下手之後,也許會繼續找我的麻煩,也許會暫時離開泰國避風頭。如果看到我們散發的尋人啟示,他多半會躲開。他是香港人,跑到香港去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是個很有耐心的家夥,為了報複,他會想盡辦法,而且從不急躁。


    拉賈以前給我講過,熊導遊那次在雲頂酒店中了降頭,發瘋時咬這咬那,把滿口牙都磕掉了。換假牙之後,舊病經常複發,損傷的牙根牽動了頭部神經,所以經常發作。也是這個原因,讓熊導遊覺得十分痛苦,所以也恨透了我們。


    迴想起當初和熊導遊結仇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登康而起。但他和我們是好朋友,幫過我們很多大忙,甚至救過我們所有人的命,所以也不能去埋怨他,隻能說,入了這一行,接觸這些人,是非恩怨就在所難免,躲也躲不開。


    熊導遊躲到香港怎麽辦?我們在泰國這邊傻找幾個月,可能都是白費勁。於是,我撥通了小凡的電話,寒喧之後,問她當初陳大師雇傭的那家偵探公司,你是否也有聯係方式,我想在香港找一個叫熊富仁的導遊。


    “當時的偵探公司就是我為陳大師找的呀,”小凡笑著說,“你有什麽事情盡管對我講好了。”我連忙表示感謝,又提出我的要求,她讓我把資料發到她的手機上,會盡快幫我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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