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狗的仇人


    我讓她把範父的平時經曆給我講講,尤其是從患上這種怪病的時候。範母說:“我家老頭子在電線廠上班,三四年前開始,脖子上就長了這個瘤,單位給辦的病退,每月能領六百塊錢低保。平時他也就是打打麻將、在家喝點兒小酒,又沒別的愛好。得這個病應該是半年前的事,他在樓下的麻將社打牌,麻將社老板養了兩條狗,後來丟過一條。那狗平時很溫順,可那天也不知道咋了,對著我家老頭子就咬,把褲腿都扯爛了,去醫院打的針。從那以後,他就開始有這些奇怪的症狀。”


    我問:“是不是和那次打疫苗有關?”


    範母說:“後來我問過大夫,人家說了,狂犬疫苗有效率很高,就算沒效果,狂犬病發作最多一個月就到晚期,而且也不是這些症狀。”我點了點頭,心想也是,要真是狂犬病,範父早就死了。


    “有天晚上,我半夜起來喝水,沒看到他在床上,以為去廁所了。半小時後我一翻身,床半邊是空的,他還沒迴來。我在屋裏四處找也沒有,路過窗戶無意中往外看,發現小區裏好像有個人影在小跑,穿著淺灰色衣服。我怎麽看怎麽像他,就下去找,結果還真是。他不快不慢地在小區裏溜達,怎麽叫也不迴應。我一生氣,就使勁掐了他兩把,沒想到他迴頭抱著我就要咬,嚇得我大叫。小區裏有個鄰居是賣海鮮的,淩晨出去進貨,路過把我倆拉開,要不非被他咬傷不可!”範母說。


    和範母聊了一會兒,範父的症狀基本和範姑娘在電話裏和我說的差不多。“不能聽狗叫,做夢被狗咬,出門遇到狗就挨咬……都得狗有關係,可他又沒做過與狗有關的事?”我不解地問。


    範母說:“沒有,真沒有,所以才讓你過來看看呢。”我摘下五毒油項鏈,走到範父身後,在他後背的位置來迴測了幾下,居然發現顏色並沒什麽變化,隻略有加深。這和以前我遇到的衝煞撞邪事件不同,以前的五毒油都會變得很深,畢竟有陰靈存在,可現在變化不大,這是為什麽?


    天很熱,屋裏沒開窗戶,特別發悶。我穿著半袖,很快就出汗了,範母不好意思地說:“怕聽到狗叫,所以平時都緊關窗戶。”她走過去打開窗戶,穿堂風吹過,我感覺涼爽多了,範母又打開電扇。我在她家裏居然沒看到冰箱,看來是生活水平很低,為了省錢省電。


    正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狗叫,可能是小區裏的兩條狗遇上了,正在亂咬,叫得很厲害。雖然是六樓,但狗叫聲的穿透力很強,聽得非常清楚。範父原本正坐著喝酒,聽到狗叫,他那肥胖碩大的身軀立刻開始抽搐和痙攣,身體挺得很直,用力向後仰。範母臉色大變,迅速跑過去,操起桌上的筷子就往他嘴裏塞,怕咬著舌頭。我連忙把窗戶關嚴,狗叫聲變小了很多。


    範父過了十幾分鍾才緩過來,要不是他坐的是靠椅,非癱在地上不可。看著範父狼狽的表情,我心想隻知道狂犬病人不能聽流水的聲音,也就是恐水症,可頭迴見到不能聽狗叫聲的。扶著範父進臥室剛躺下,窗外又聽到隱約的狗聲叫,我神情緊張起來,範母說:“沒事,關著窗戶聲不大,他一般就不會犯病。”


    沒想到範父從床上坐起來,衝到窗前,用力把窗戶打開,探出頭去咒罵:“別他媽叫喚了,再叫喚把你們全宰了吃肉!”


    這下可惹了禍,範母連忙把窗戶關嚴,斥責丈夫多事。外麵的狗叫聲越來越大,還夾雜著人的嗬斥。沒到兩分鍾,聽到房門外傳來嘩啦嘩啦的怪響,還有瘋狂的狗叫。範母嚇得連忙把丈夫的耳朵堵上,再用棉被蒙住他的頭,生怕聽到再犯病。我跑到門前,透過門鏡去看,居然有兩條白色的哈巴狗一邊跳起來用爪子撓門,一邊大叫,叫得很憤怒,連哈喇子都流出來了。兩個中年婦女握著拴狗的繩子死命地拽,但沒效果。


    “怎麽迴事?”我對趕來的範母說。


    範母氣急敗壞地說:“總這樣,有時候外麵有狗叫得厲害,我家老頭子就要罵幾句,然後那些狗就發瘋似的往樓道裏衝,還撓我家的門。”


    好不容易那兩條狗被主人給弄下樓了,範母沮喪地坐在床邊,說:“這一天可怎麽辦啊……”範父把蒙著頭的棉被拿掉,問那些狗是不是跑了,我點了點頭,範父從床上坐起來,說他酒還沒喝完呢。


    “你還有心喝?這家都成什麽樣了!”範母大聲道,眼淚也下來了。範父就像沒聽到似的,又走到客廳坐下,繼續就著小蔥蘸,喝那半杯散白酒。我心想,這範父已經患上嗜酒症,尤其那種用酒精勾兌的劣質白酒,隻能越喝越嚴重。


    我對範母低聲說,以後讓他少喝這種便宜酒,對身體害處極大。範母歎了口氣:“他這喝癮不是一兩年了,又戒不掉,家裏哪有錢供他成天喝好酒?一個月就那麽幾百塊錢!”我掏出手機給方剛發去短信,匯報了範家的情況,並提出對狗的疑問。


    方剛迴複:“逼他們說出實話,不然你就走。”我心想也隻能這樣,就對範母說,你要是不和我交個實底,我也幫不了你。


    範母不高興地說:“該說的早就告訴給你了,你還問,是不是不想管我家的事?花六千買了這個什麽虎頭像,供在家裏也沒效果,這是咋迴事?”


    提起布周十麵派,我才想起來,問她開始是不是有效果,可後來是多久又失效的。範母說,大概也就好了不到十天,她丈夫就又犯病了。這時,坐在客廳的範父探頭問:“今天來客人了,晚上整點兒啥好菜啊?”範母沒好氣地說,什麽好菜也沒你的份,又跟我說讓我先坐一會兒,她這就下去買菜。


    範父很高興:“買點狗肉吧,挺長時間都沒——”說沒說完就被範母打斷,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範父不再出聲,繼續小蔥蘸醬下酒。範母要出去買菜,讓我坐著,我本來想讓她別忙活,但轉念又想,這倒是個機會,所以也沒推辭。


    “老弟呀,要不是你來,我今天這頓肉就吃不上,還得謝謝你!”範父嘿嘿笑著對我說。看著他喝得舌頭發硬的模樣,我說不出的厭惡,就以下樓買手機充值卡為借口,和範母共同下樓。


    出了單元門,我和範母朝小區大門走去,範母告訴我從這裏朝右走,小區裏麵就有小賣店,有賣手機充值卡的,然後就迴家等著她就行,我表示明白。這時,看到有兩個大概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有說有笑地迎麵走來,看到範母之後,兩人臉色都變了,站住不動。雙方經過的時候,有個姑娘突然對範母大聲說:“把笨笨還給我們!”


    範母似乎早就有所防備,連看都沒看她倆一眼,加快腳步走開。兩姑娘帶著怒容看著我,我雖然沒明白什麽意思,但知道肯定沒好事,隻好快步朝小區右側走去。


    拐過兩棟樓,我四處溜達,忽然看到剛才那兩個年輕姑娘的身影在兩棟樓之間閃過。我連忙跑過去,追上倆姑娘,問其中一個:“請問,你知道這小區裏有個姓範的,得怪病的嗎?就是和狗有仇的那家。”


    第510章 吃笨笨


    兩名姑娘剛才明明看到我和範母一起走,現在又這麽說,兩人互相看看,臉上露出疑惑和警惕的表情。


    “你是誰,打聽這個幹什麽?”有個姑娘問。


    我現在編瞎話已經不眨眼了:“哦,我是沈陽某報的記者,聽說過這個事,特意從沈陽坐火車到四平來調查的。剛才我已經問了範家的大姐,可她什麽也沒說,所以想問問你們。剛才我聽你們說什麽笨笨,是啥意思?”


    一聽我是記者,兩女孩頓時來了興致,都爭著要給我講。其中一個人說:“那個範老二,真活該,狗就不會報應嗎?和人一樣!”我連忙問什麽意思,她說:“你不知道,那個範老二特別混,你說他是壞人吧,他不殺人也不放火,和鄰居也不打架鬥毆。你要說他是好人吧,成天喝大酒,喝得腦子都壞了,專門愛吃狗肉,還殺狗。”


    愛吃狗肉?我立刻想起之前範姑娘和她媽媽說的話,說範父從來不吃狗肉,更沒殺過狗。但又一想,東北曆來就有吃狗肉的習慣,尤其吉林和遼寧一些朝鮮族聚集地,因此說自己吃過狗肉甚至殺過狗,畢竟也不是什麽違法的事,為什麽非要對我隱瞞?


    “在東北吃狗肉不是很正常的嗎?”我笑問。


    那年輕姑娘繼續說:“你要是愛吃狗肉,就去狗肉館和朝鮮族飯店吃唄,沒人攔著你。可他家窮啊,怕花錢,就吃流浪狗。小區裏這幾年的流浪狗都被他給吃了,然後去吃附近小區的,成天沒事就騎個破自行車滿大街轉悠,看到有流浪狗,就用大背包裝起來帶迴去殺著吃。兩年前據說從哪裏抓了一隻小京叭,被人給扔的,但還挺通人性。在家裏範老二磨刀的時候,那小京叭就站起來朝他作揖,還流眼淚,可他最後還是給殺著吃了。你說一條京叭能有多少肉,也下得去手。”


    另一個姑娘撇著嘴:“是啊,所以他就得了怪病,特別怕狗,還不能聽狗叫。左鄰右舍都說是被他吃進肚裏的那些狗陰魂不散,報複他呢。”


    聽她倆這麽說,我也覺得範父實在是有些心狠。我問:“聽說那個範老二後來的怪病好了?”


    那女孩說:“嗯,好像是從泰國請了一尊什麽神像,能鎮邪的,他的怪病確實好了。那幾天把他給神氣的,在小區裏拎個啤酒瓶晃悠,還說現在看誰還說是狗報複我。”


    我問:“可後來怎麽範老二又開始犯病了,而且還比之前更嚴重?”


    另一個姑娘說:“還不因為笨笨那件事!”


    提到笨笨,我想起剛才這兩位姑娘對範母的質問,那姑娘說:“笨笨是咱小區的一條流浪土狗,是有個在菜市場賣煎餅的外地人養的,那時候他在小區租房,後來搬家的時候,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不小心,就把狗扔下了。開始笨笨在小區裏流浪,它特別老實,又通人性,連幾歲的小孩都不怕它。大家都願意喂它吃喝,有人還做了個小木窩讓它睡。笨笨特別聰明,凡是在小區裏住的人,它都能記得。這是舊小區,晚上沒路燈也沒保安,半夜它就蹲在小區大門口,看到有誰獨自一人迴來,它就在旁邊跟著,把你送進樓道,上樓看著你開門進屋,它才下去。”


    “有這麽聰明?”我不太敢相信。


    那姑娘說:“當然,全小區誰不知道笨笨,它還上過報紙呢!我和晶晶住對門,有時候我倆晚上單位會加班,以前要打電話叫爸媽到小區門口接我們,後來都不用,有笨笨就夠了。它長得大,就跟保鏢似的。對了,範老二的女兒在外地念大學,她有時候從大連迴四平,到家的時候是深夜,笨笨也護送過她呢!”


    我隱隱能猜出後麵的情節,姑娘說:“笨笨是母狗,前陣子不知道怎麽就跟某個公狗配上了,懷了崽,肚子挺大,但還是每天晚上守在小區門口。那天小區的人誰也沒看到笨笨,有人說可能被外來收廢品的人給弄走了,還有的說母狗在快要生小狗之前會換地方,去一個安全的環境生崽。但好幾天也沒人看到,就有人懷疑是不是和範老二有關。有人去問,範老二不承認,還和人吵架。”


    “既然他不承認,也沒證據啊。”我連忙問。


    另一個姑娘說:“幹壞事怎麽可能沒證據?那天半夜,範老二下樓去扔垃圾,被撿破爛的人撿走,有個塑料袋打開一看,竟然是笨笨的腦袋,還有很多內髒、狗皮和狗毛,和幾個血淋淋的小狗崽!範老二吃了笨笨之後,沒馬上扔垃圾,過了兩天才扔,都已經臭了。”說到這裏,姑娘已經很傷心,眼淚也流出來。


    我覺得肚子裏很不舒服,心裏也把範老二恨得牙根發癢。另一個姑娘說:“全小區的人都很憤怒,經常有人去找範老二爭論,沒少跟他吵架。後來聽說他又犯邪病了,大家覺得特別解氣,都說是笨笨的靈魂不死,在找範老二報仇呢。”


    之前那姑娘歎了口氣:“我倒不相信狗的靈魂能找人報仇,但笨笨真是好狗,不知道範老二怎麽下得去刀!”


    “幾年前他脖子上就長了大瘤子,他沒當迴事,也不去醫院切。其實我覺得,那是老天爺在警告他呢。”這姑娘說。


    聽兩位姑娘講到這裏,我基本已經了解,就道過謝辭別她們。在小區裏轉了兩圈,我掏出手機給方剛發短信,說了這個事,就返迴範家敲門進去。範老二仍然坐在客廳的桌邊,頭向後仰,發出震天的鼾聲。看著他的睡相,我煩得不行,心想範家的事我還是不要管了,無論是不是狗的陰靈找活人報複,這事都是範老二自己作孽。


    這時,範老二醒了,他並沒有看到我,坐直身體,也不用清醒清醒,直接伸手從桌上拿起半根蔥,去蘸碗裏的雞蛋醬就開始吃。我心想你這生活和豬有什麽區別,吃累了就睡,剛睡醒不到五秒鍾還能立刻開吃。


    看到我站在身邊,範老二連忙讓我坐。我坐在旁邊,問他:“你很愛吃狗肉,還經常打流浪狗吃,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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