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銀川自問心中無愧,卻也不來怕這女子,隻仰天抱胸,傲然而立,隻把束紅雲視若無物。


    薑擒虎怕生出事來,連忙搶了上來,“嘖”地一聲,罵道:“丁教頭啊!人家有意提點你,你怎麽拒人於千裏之外?快快向娘娘賠罪了!”說著拉住丁銀川的臂膀,要他出言謝罪。


    丁銀川哼了一聲,心道:“也罷。看在統領麵上,且讓這無恥女子一步。”他勉強躬身,冷冷地道:“娘娘在上,下官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海涵則個。”說話時眼角卻撇向別處,不見分毫道歉誠意。


    薑擒虎正要再罵,卻見那丁銀川已自行走開,隻留了束紅雲一人在場,全不給人留麵子。


    薑擒虎隻感尷尬無比,連忙向束紅雲一躬身,彎腰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咱們丁教頭舊日是禁軍出身,性子容易得罪人。請娘娘別跟他計較了。”


    眾人見束紅雲滿臉煞氣,都是暗自為丁銀川擔憂。


    那薑擒虎明白束紅雲與柳鬆有染,更是掌心出汗,心裏直是七上八下。


    過了良久,卻見束紅雲搖了搖頭,道:“算了。我何等身分,何必與他生氣。”


    薑擒虎聞言大喜,當場噓了一口氣,道:“娘娘心胸寬大,下官萬分佩服。”


    束紅雲笑了笑,似乎不再計較。她望向丁銀川,道:“薑統領,你方才說這位丁教頭出身禁軍,莫非他以前是個金吾衛麽?”


    薑擒虎聽她又來詢問丁銀川之事,不禁心中暗暗忌憚。他咳了一聲,道:“那倒不是。咱們丁銀川以前是禁軍請來的武功教頭,那可是金吾衛的總教習。”薑擒虎不願兩人再有衝突,便想找個話頭帶過,這幾句話說的更是快極。


    哪知束紅雲一聽此言,便即掩嘴驚叫:“啊!原來丁教頭這般大的來頭!”


    薑擒虎心下一凜,幹笑道:“娘娘說笑了。”


    隻見束紅雲麵帶迷惑,一雙妙目凝視著薑擒虎,皺眉道:“薑統領,我想請問你一件事。”


    薑擒虎又咳了一聲,道:“娘娘有話請說。”


    束紅雲眼望丁銀川,笑道:“薑統領,不知這位丁教頭的武功如何,比起你來如何呢?”


    此言一出,場中眾人無不尷尬,連丁銀川也轉過頭來了。


    李南星窺伺在旁,心道:“這束紅雲好辣的手段,存心要挑撥是非。”


    眼看束紅雲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薑擒虎自己也是搬弄是非的高手,一聽束紅雲如此說話,如何不知她有意離間?他幹笑兩聲,說道:“我不曾與丁教頭較量過,想來是在伯仲之間吧!”


    束紅雲佯做詫異狀,道:“啊呀!薑統領真是了不起哪!你這丁教頭名震西北,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想不到統領居然能與他打成平手,真是叫人料想不到呢!”她著意諷刺,更是把“平手”兩字拉的極長,著意讓人難堪。


    薑擒虎聽了這話,頓時心頭火起,想道:“這賊賤人,說起話來真是狠毒。”


    束紅雲見他麵色難看,隻管掠了掠麵上的發絲,笑道:“薑統領啊!其實你何必難為情呢?你打不過人家,那也是應該啊!你看看丁教頭體魄多威武,旁人不知,還以為他才是錦衣衛的統領呢。我看你手下有這等人才,日後事業定然越做越大。薑統領自也加官晉爵,步步高升啦,哈哈!哈哈!”說著大笑起來。


    銀鈴般的笑聲中,隻見薑擒虎麵上陰晴不定,丁銀川也是一臉尷尬,其餘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搖了搖頭。


    李南星冷眼旁觀,心道:“束紅雲這幾句話殺人不見血,可比什麽毒藥都霸道,這‘千手女媧’果然是一等一的使毒高手。”他素知薑擒虎的性情,知道此人氣度最小,前前後後不知道害了多少屬下,弄得錦衣衛中別無高手,這幾句話定然點中他的要害。照此看來,這位丁教頭的前程已然蒙上陰影。


    果然這幾句話深深刺傷了薑擒虎。他平日裏氣量不甚寬宏,對自己日益發福的身材尤其苦惱,此時聽得此言,心下便自計較:“這丁銀川的武功確實高強,隻怕我真的差他老大一截。柳鬆那老狗子一向喜新厭舊,要是與這人相處久了,必定喜愛他的武勇,這點我不可不防。”


    轉念一想,又道:“錦衣衛裏好容易來了個高手,我可不能中了這賤貨的挑撥離間。這個丁銀川除去容易,但要再找這麽一個將才,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話雖然這般說,但心中仍有個揮之不去的陰影,真叫他難以決斷。


    心中善念惡念正自交戰不休,一旁丁銀川察言觀色,已知自己闖下大禍。


    他大踏步過來,猛地單膝下跪,拱手道:“統領大人明鑒!大人對屬下有救命之恩,丁銀川有生之年,不敢稍忘大恩,更不敢與統領動手。旁人的無聊言語,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說著怒目望向束紅雲,似是用眼神將他撕成碎片,方能消解心頭怒火。


    薑擒虎聽了這話,心下稍安,正要迴話,卻聽束紅雲笑道:“了得啊!咱們這位丁教頭真會做人,明明武功比人家高,卻懂得禮讓自己的長官。了不起,了不起,這般懂事,柳大人定會喜歡。”


    薑擒虎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震,滿腔想法全往壞處去了。


    丁銀川見長官臉色大變,料知情勢不妙,趕忙低頭道:“統領莫聽旁人信口開河。統領大人武功高絕,一手刀法冠絕京城,這等高深武學,屬下便算大膽十倍,也不敢與統領爭輝。”


    眾人聽他奉迎十足,心下都是暗讚,明白這名教頭極懂官場道理。


    薑擒虎見他卑顏屈膝,在眾人麵前如此推崇自己,登時放下心來,想道:“這人對我很是忠心,看來不必提防他了。”


    他哈哈大笑,當場將丁銀川拉起,往束紅雲看了一眼,大笑道:“我與丁教頭肝膽相照,旁人的無聊言語,咱倆可不要放在心上啦!”薑擒虎這話用意明白,自是要她省點氣力,別再想挑撥離間。


    束紅雲聽了這話,卻是不動聲色,隻是笑了笑,神情平淡。


    旁觀眾人見她神態如此,反而更加擔憂,不知她一會兒又有什麽陰謀。


    那丁銀川則滿臉不忿,怒目便往她臉上看去,眼中如同噴出火來一般。


    束紅雲對眾人的神色不加理會。她抬頭望天,眼看離三更尚早,便自微微一笑,說道:“不知道那幾個臭道士躲到何處了,怕就怕他們棄下同夥,獨個兒走了,那今晚的約會可無聊得很了。”


    龔浪先前沒機會說話,早已氣悶之至,連忙接口道:“娘娘說得對!那天師教的道士定是怕死了娘娘,臨到關頭,準是逃走無疑。”當即連連陪笑,就盼贏得美女芳心。


    束紅雲橫了他一眼,笑道:“龔校尉說得是啊!隻要咱們龔校尉投入天師教,這種棄友逃亡、背信忘義之事,那定是經常有之,日日上演。”


    龔浪聽得諷刺,卻隻嘻嘻一笑,不見其他。


    此人實在好色無比,兩隻賊眼隻顧著瞧,一會兒看看束紅雲的臉蛋容貌,一會兒看看她的手腳身材,哪理會她說東道西?神情迷亂之間,還不住的點頭稱是,似不知人家正在諷刺自己。


    薑擒虎見了下屬的熊樣,忍不住心下一悲,暗想道:“他媽的,錦衣衛裏盡是這些酒囊飯袋,難怪東廠的陳宏越來越不把老子放在眼裏,柳大人對我也越來越差。”


    轉頭一看,又見那丁銀川滿麵殺氣,似乎隻想出手教訓束紅雲,霎時又是一聲歎息:“不成材的廢物乖巧聽話,硬裏子的高手卻又高傲難馴,真沒半個手下好帶。唉……這年頭統領真不是人幹的……”說著長籲短歎,煩悶不已。


    眼見龔浪連連搓手,好似口水也快流了下來,束紅雲雖然曆經千帆,但見了這人的猴急模樣,仍是感到詫異好笑。正要出言作弄,忽然間心念一動,想到個計謀,便把話頭壓下,向龔浪走上幾步。


    束紅雲把發稍一掠,微笑道:“龔郎,你過來。”


    龔浪又驚又喜,先前他給束紅雲百般譏諷,全無半點好臉色,此時聽她溫言召喚,直是魂飛魄散,七竅生暈。


    他顫巍巍地行向束紅雲,軟言道:“娘……娘娘有何大事指教?”聲音細軟,好似全身沒了半點氣力一樣。


    束紅雲拿出一個小小布囊,嫣然一笑,道:“先前罵了你,很是過意不去。來,你把這布囊收下,算是給你陪罪吧。”


    那龔浪乃是無比好色之徒,一見千手女媧對他笑臉盈盈,如何不叫他興奮難抑?急急伸手出去,先把布囊收在手裏,跟著狠狠地在束紅雲手上摸了一把,隻覺她手腕滑膩柔嫩,端得是絕色天香。


    他酥麻了好一陣子,這才笑道:“娘娘,你給我這東西是什麽來曆啊!可是你貼身的要緊物事,要我替你好好看守?”說著吃吃地淫笑起來。


    薑擒虎見他這等無恥,隻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衝了上去,重重打他兩個耳光。


    束紅雲卻不以為意,隻橫了龔浪一眼,道:“你想哪裏去了!這布囊裏裝的是天師教那些臭道士望眼欲穿的解藥。一會兒打鬥起來,我怕有所閃失,想放在你那兒保管片刻。龔郎你武功高強,要護住這個布囊,自是綽綽有餘。”


    她眼波流動,說不出的嬌媚可人,龔浪給她這樣瞧著,一時連自己姓啥名誰也忘了。


    這廂龔浪風流好色,隻顧著口水直流,那廂薑擒虎老奸巨猾,丁銀川機警過人,兩人對望一眼,都覺此事有詐。


    丁銀川心下起疑,低聲道:“這女子靠著毒功活命,等閑不讓解藥亮相,怎會托給旁人看管?這事很有點問題。”


    薑擒虎也感疑惑,點頭道:“沒錯,我看這女子有點陰謀。丁教頭你過去問問,別讓咱們弟兄吃虧了。”


    他知道束紅雲來曆不小,自己不能正麵開罪,便要丁銀川出麵詢問,一會兒便算兩人言語不和,自己也能出麵解圍。


    丁銀川點了點頭,當下走到束紅雲麵前,沉聲道:“江湖都說‘千手女媧’武功非凡,獨門絕學更是冠絕武林,憑著姑娘這等高強武功,這解藥如此要緊,姑娘怎不自行看管?一會兒咱們若有什麽閃失,卻要如何向你交代?難道姑娘另有所圖麽?”他哼了兩哼,斜目望向束紅雲,神態滿是肅殺。


    那薑擒虎本在懷疑束紅雲的用心,也不加幹涉,任憑他出言質問。


    龔浪是個糊塗的,隻顧討女孩兒歡心,如何管得到這許多?


    束紅雲尚未迴話,他已然大怒,指著丁銀川,喝道:“姓丁的!你瞧著人家對我好,你便在那兒眼紅!你要臉不要!”說著衝上前去,便要揪住丁銀川的衣衫。


    丁銀川左掌輕揮,勁力到處,已將龔浪震開兩步,搖頭道:“姑娘武藝非凡,咱們錦衣衛不敢班門弄斧,還請將錦囊收迴去吧!”


    束紅雲給他逼問一陣,隻哼了一聲,道:“你這人好生奇怪,我不過是托個東西,哪有什麽圖謀了?看你們這樣推三堵四的,半點不像男子漢,羞也不羞!”


    丁銀川聽她冷言嘲諷,當場沉下臉去,冷冷地道:“姑娘不必拿這些話相激。我們男人行走江湖,靠的是賭膽賭命,比不上姑娘的年輕貌美。這解藥如此要緊,還請姑娘自行保管吧!”他血氣上湧,說起話來居然毫不相讓。


    束紅雲聽了說話,忍不住怒道:“等一等!什麽叫做比不上我的年輕貌美?你到底想說什麽?”


    丁銀川淡淡地道:“姑娘不必動怒,一個人行得做得,就不怕別人說得。丁某說你一句年輕貌美,那是恭維的意思,何必往壞處想?”


    束紅雲見他神態傲慢,當下更是大怒欲狂,喝道:“你……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你……你是說我靠著出賣色相,才能在江湖立足嗎?”氣憤之下,說話竟有些結巴,眼角更是淚光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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