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揚州城的夜晚暑氣逐漸散去,略有些清涼,歐陽北迷瞪一覺後醒來,不自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月光透過窗戶照進包間,亮白如刃。


    歐陽北抬頭望望天空,隻見月輪如盤,這才想起馬上就是中秋,隻是目前案情膠著,這個中秋怕是不好過了。


    歐陽北看時候差不多,把已然睡到鼾聲四起的小二喚醒付過賬銀,緩步朝天寧禪寺後牆走去。


    天寧禪寺規模宏大,好在他曾來過數次,知道華嚴閣就在寺內後院部分,為的是避開前院的紛擾嘈雜,隻有德高望重的高僧才能在此研習佛經佛法,足見璽塵在此次法會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歐陽北找了後牆一個僻靜角落翻牆而入,躡足潛蹤來到華嚴閣跟前,這才想起華嚴閣雖然不大,但各種房間也不下數十間,卻不知從該哪間房間找起。


    正犯愁間,突然看見白天接待自己的小沙彌法通提著食盒遠遠走來。


    歐陽北心想這麽晚還給誰送吃的呢,莫非就是璽塵所接待的那個客人?機不可失,跟上去看看便知。


    他悄悄綴在法通身後,隻聽法通邊走邊小聲抱怨道:“師傅也真是的,又讓我來送飯,放著師弟沒什麽事做不用……也不知道師傅招待的這是什麽人,整天關在屋子裏,飯也不吃,臉還常常青紅變色,太嚇人了。”


    法通邊喋喋不休邊趿拉著鞋往華嚴閣走去。


    他來到二樓一間向南的房間門口停下,爾後輕輕的叩打了幾下門環說道:“施主,師傅讓我給你送飯來了,開開門我好送進來。”


    等了片刻不見裏麵有應答,法通加重了些力道叩門繼續說道:“施主,我給你送飯來了。”


    結果屋內還是寂靜無聲。


    法通低身放下食盒,朝屋內道:“施主,飯我給你放門口了啊。”


    說完如釋重負般低聲念了句佛號就急忙轉身下樓。


    歐陽北繼續跟在他的身後,看準經過一處偏僻小竹林的時機,一把掐住法通的脖子把他拖進了竹林。


    法通大驚失色,手舞足蹈的想要喊,但是喉嚨被掐住又喊不出來。


    歐陽北把他輕輕放下,放開掐住脖子的手又捂上法通的嘴道:“不要怕,我是早上前來拜訪過璽塵大師的歐陽捕頭,我有話要問問小師父。”


    法通戰戰兢兢的半天才緩過神來,攏了攏目光見是歐陽北,心裏稍感安定,顫抖著迴道:“歐陽施主,你...你找我做甚麽?”


    歐陽北正色問道:“剛才華嚴閣房裏那人是誰?”


    法通道:“這...施主,師傅告訴過我不能跟別人說的。”


    歐陽北佯作惱怒道:“你不說,那就是有意欺瞞朝廷命官,藐視國家法紀,我這就抓你去坐監,你怕也不怕?”


    法通一聽要去坐牢,想來牢飯的味道很不好,有些害怕道:“我……我……”


    歐陽北催促道:“你快說,別我啊我的。”


    法通正要開口,歐陽北忽覺自己的脖子竟然被人揪住,跟著身子淩空而起,被人硬生生提了起來。


    歐陽北心下大驚,想要迴頭,又一股大力傳來,將他整個人拋了出去。


    歐陽北身在半空,卻不慌亂,連忙提起內力,打算來個空中鐵板橋好穩住身形。


    哪知他一提內力,便覺穴道酥麻,這才知道那人隨手一抓,內力竟已透入他周身經脈。


    歐陽北心下駭異,想道:“這人好俊的功夫!”


    刹那之間,他便已遠遠摔出,跌了個狗啃屎。


    歐陽北趴在地下,急忙偷眼看去,見一名男子背對著自己。


    此人身材高大,月色照耀著他黑白相間的頭發,一時看不清年歲,想來極有可能就是華嚴閣裏的神秘人物。


    法通又驚又喜,向神秘人物一躬身,便慌慌張張的往前院跑去。


    歐陽北咬牙提氣站了身來,叫道:“你是誰,可是你殺害了鳳儀樓那兩人!”


    他手中往腰間挽住流星錘,便朝那人擲去。


    隻見神秘人物好似腦後長了眼睛一般,伸出一隻手來用兩個手指輕輕一夾便將歐陽北那來勢不弱的流星錘鉗住。


    於此同時歐陽北感到從流星錘鎖鏈傳來一股異常霸道的力道,直貫自己的雙腿,膝蓋頓時一軟,跪倒於地。


    歐陽北哪肯輕易服軟,連忙提起內力對抗這股霸道的力道,想要站起身來。


    哪知自己的那點內力簡直如泥牛入海,不起分毫作用,隻能勉強使自己不至一下子撲到於地。


    過了片刻,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流,更覺胸口惡心欲嘔,他實在難以忍受,猛地眼前一黑,便昏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歐陽北悠悠醒轉。眼見仍是皓月當空,知道自己剛才隻是受力不過,短暫的暈厥片刻。


    晃了晃腦袋仍覺頭痛欲裂,胸口發悶,待要坐起身來,忽見麵前站著一個背影,正是剛才用內力震暈自己的那神秘人物。


    歐陽北迴想剛才神秘人物內力竟能借鎖鏈這麽柔軟的東西加於自己,真的可說是藝蓋當世,生平未見,簡直就是頭老怪物。


    他心下不禁擔憂,想道:“這人若是殺害鳳儀樓雲蓮姑娘和馬公子的兇手,我今日必定難逃生天。”


    心驚良久,那老怪物卻隻背對自己一動不動,並沒有要痛下殺手的意思。


    歐陽北不禁心下起疑,這人若是兇手,剛才我暈厥時就當把我當場殺死,絕不會任憑自己躺到現在又醒來。


    他暗道:“不對,這人若真是兇手,當知我乃揚州捕頭,對他是大大不利,焉能放著這麽好的機會不加以利用?看來此人另有來曆,未必與鳳儀樓的案子有關。”


    心念於此,便感稍稍安心。


    他望著那老怪物的背影,潛心思索,卻又想不出揚州城裏哪有這樣的好手。


    又過了片刻,老怪物始終背對自己,不曾迴過頭來。


    歐陽北見他確實無意加害自己,知道錯怪了人,心道:“這璽塵大師平日裏懸壺濟世、普度眾生,絕不會收容殺人越貨的兇徒,我可得趕緊道歉,不要平白樹敵。”


    想起自己昨夜出言恐嚇法通,老臉微微一紅,當下便咳嗽一聲,站起身來,恭恭敬敬道:“晚輩乃是這揚州府的捕快,名叫歐陽北,剛才不知深淺出錘突襲前輩,罪該萬死,還請前輩恕罪。”


    老怪物哼了一聲,並不迴話。


    歐陽北知他仍然惱怒自己突襲的冒失,但見他武功高絕,見識定然不凡,於是硬著頭皮繼續道:“晚輩這次來到天寧寺,是想請璽塵大師相助,好查訪鳳儀樓的案子。不知前輩可曾聽說這樁命案?”


    歐陽北見那老怪物仍是一言不發,好似壓根沒聽自己說話,心想:“這人武功高絕,又住在華嚴閣內被璽塵待若上賓,絕非等閑之輩,可得想法子套些話出來。”


    他壯著膽子,道:“前輩且再聽我一言,這鳳儀樓前些日子出了樁命案,兩個毫無武功的人被人重手傷了性命,死得異常淒慘,現場又疑點重重。晚輩這兩日一路查訪,卻始終找不到破案線索,唉...實在不知從何下手,隻有來找璽塵大師指點迷津。”


    說著便將案情簡略述說了一遍。


    他怕那老怪物身份極高,不耐煩聽這些瑣碎的案情,便隻將傷人的那套怪異功夫細說了下,其餘都說得快極。


    那老怪物並未製止,也未出言相詢,仍隻背對著歐陽北,不知喜怒。


    歐陽北述說已畢,又道:“前輩武功出神入化,晚輩生平僅見。不知前輩能否指點一二?”


    此言甫畢,老怪物忽然仰天大笑,那笑聲狂傲不拘、氣勢磅礴。


    歐陽北深怕他這笑聲帶著渾厚的內力,耳膜都要震破,連忙捂住雙耳。


    所幸老怪物隻是笑一笑表達心情,並非以笑聲傷人。


    等那老怪物止住笑聲,歐陽北小心問道:“前輩,憑你武功卓絕、見識超群,可有什麽高見?”


    那老怪物鬥然轉過頭來,目光掃過歐陽北頭臉,冷冷地說道:“憑我武功卓絕、見識超群?你可知道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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