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手中提著一個空壇子,正要橫穿朱雀大街去天河市十八大街。


    清晨的暖陽照得人很舒服,少一一路上哼著隻有自己聽得懂的小調兒,雙手反剪地背在身後,右手的小拇指牢牢地勾住雙耳黑釉壇的耳朵,因為晨起心思大好,故而,少一的步子格外的輕鬆。


    臨近薦福寺,少一的興致熱度終於由高燒狀態稍或降至平緩。


    也隻有平靜了,他才留神到:周圍環境不大對頭。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今日十五,可是天河市一個月中最重要的開市日。


    怎麽街上不見摩肩接踵,反而幾乎萬人空巷呢!?


    提著醋壇子,少一瞧東瞧西,突然,身後傳來鐵甲凜凜作響的聲音。


    他扭頭一看,一隻大手已按在自己的肩上:“小子,你走錯道兒了吧?”那聲音沙啞中帶著點西境的口音。


    少一樂道:“不該有錯啊!醋是王記家的最好,這條街直接去王記家,這可是最近一條路啊!”


    手握彎刀的軍士見這娃子經如此暗示也還是不懂,也就隻得嗬嗬啦。


    他剛要放行少一,猛然想起今晨長官下的硬性命令,軍士再次做迴一臉警備狀。


    抓起少一的領子,將其輕易地托起,怒道:“你難道沒看見這街上就你一個人嗎?!還不快滾。”


    “看見了,看見了,這就走……正逢十五,大白天的,愣是沒買到醋。”少一兩腳離地,立時態度變得乖多了。


    “哪兒來的,迴哪兒去,趕緊從這條街上消失,莫妨礙爺爺執行公務,再看見你,就打你個滿地找牙。”軍士一把將少一丟在地上。


    此時,另一個人出現了。從他身上的官服不難判斷,此人是個當官的。


    “怎麽還有人?!快快,給我處理了。公主車隊已經下了青龍道。”官爺催促道。


    少一一聽到公主二字,便猜到八成就是響鈴公主。在這雲中城,除了她還有誰會被喚作公主呢?!


    那日神識遊走,在紫霄宮大殿前,少一探知了響鈴公主與她父王的對白。和窮小子見富家女的心情一模一樣,少一那個無以言表的莫名好感加好奇。


    少一飛腿躥進近旁的一個胡同,趁身後的人不備,快速爬上胡同口的那株老桑樹。


    這邊,他人剛躲進桑葉掩映的樹叢中,朱雀大街的盡頭,一隊守備精良的馬隊護著中間的一頂皇家的轎子行了過來。


    原本大道上等候已久的軍士們一個個每四尺站一班崗,全副武裝,背對街心而立,靜候公主的轎子過去。


    騎馬護著轎子的禁軍中,那個打頭、英姿勃發的青年在馬背上手按秋雷刀,少一覺著好生麵熟……


    少一還沒想起那張熟悉的麵孔是誰,那頂華麗的轎子就走近了他的視線。


    隔著薄如輕紗的小窗帷帳,從大樹上,少一可以隱約看到皇家轎子裏正端坐著一位水靈纖細、又不失皇家風範的少女,年紀看似比少一他要大,又比咕咕小些。


    就連轎子兩旁使喚的宮女也長得頗為標致、行止分外端莊,這使得轎子一行在禁軍的嗬護以及沿途軍士們的護衛下顯得尊貴氣派異常……


    打頭的那個端坐於馬上的禁軍路過巷口時,有意無意地朝茂密的桑樹叢放了一眼……


    “哦,原來是他。”少一忙低頭收眼,那正是崔天麒。


    崔天麒雖然發現了少一,卻沒有暴露他。


    等少一重新抬起頭,壯起膽子透過桑葉縫隙望向街道,轎子已經遠去,一行人正徑直去向薦福寺。


    半頓飯的功夫,街上恢複了人來人往的往日景象。


    少一從桑樹上跳了下來,找了個路邊的老漢問道:“請問老伯今兒個是什麽日子啊?公主去薦福寺幹什麽?”


    “這你都不知道,今日是公主母親的誕辰日,公主是個孝女。這不,又到寺裏給亡故的母親抄經來了……”老漢一臉得意地說道,等他慢悠悠說完,抬頭一看,問話的娃子早已不見了人影。如今的娃子真沒定性。


    ……


    果真如那位老伯所說,公主還真在藏經閣裏抄經。怪不得層層守備,如此森嚴。


    因著以往對薦福寺的熟知,少一順利地越瓦穿牆,躲過了不同分隊的衛兵、禁軍和武僧。


    此時,藏經閣就在眼前,少一屏住唿吸,潛行貓步,一個箭步清影,上了藏經閣二樓。


    他心下正竊喜著:“守衛們怎麽這麽好對付?!”不成想,一個聲音粗裏粗氣的女子聲音在樓梯上方問罪道:“幹嘛的?”


    “嗬嗬,我……是打醋的……”少一把醋壇子舉得高高地,嬉笑著使出一貫對付咕咕的伎倆,準備將熱臉湊上去。


    “上藏經閣打醋?休想蒙誰!”一把冰冷的劍直架在少一脖子。


    少一被這麽冰涼給一激,心道:“自己也是一息二力,有精準辨析力的有潛質的少年,然而,對手竟能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湊近,並把劍架上我的脖子……好生了得!好生對自己失望!”


    “是誰在那裏說話?”藏經閣二樓,傳來響鈴公主清脆的嗓音。


    “公主殿下,在下是終南山清虛宮的南音。有師父餘姑的信,還未及奉上。”粗聲粗氣的女孩原來名叫南音,也是個暗地裏摸上樓的主兒,少一心想。


    南音一手將劍架在少一脖子上,一手從衣襟裏掏出一紙書信。


    響鈴公主的問話迅速驚動了禁軍和武僧,藏經閣下一片紛亂的響動……


    響鈴公主在閣裏不知示意了些什麽,於是,女官馬上從閣上對禁軍等一幹侍衛傳話道:“殿下說這裏無事,你們都各自安心退下、迴歸其位吧。”


    “諾——”


    女官又對南音和少一一個行禮,道:“公主請二位上樓一敘。”


    女官此話一出,中音功底似海深,少一心想怪不得公主肯如此放心。不想,南音不情願地收劍,狠狠瞪了他一眼。


    響鈴公主看過信罷,用手示意南音免禮平身,和顏悅色地道:“怎麽沒進宮?直接到這兒來了。”


    看來,響鈴公主跟南音一見如故,她上前緊握著南音修長的細手,笑意岑岑地仔細將南音上下打量,白衣飄飄,南音有絕塵之美,與響鈴公主的清透聰慧有著一比。


    響鈴公主好像著實找到了玩伴,正歡喜莫名,她拉著南音就往薦福寺特意給她騰出的“阿蘭若處”走去,扔下少一立在原處,訕訕地被女官“押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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