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雙手緊捯飭,把個銀杉木轉得如一個飛輪。


    肉眼看過去,正是這個滾動不息的傘狀圓圈,將泥團一一擋了迴去。


    轉瞬間,籬牆之內,一個個泥蛋蛋都遭了殃,它們橫飛出去、被擊打、再次橫飛出去、再次遭擊打,破碎、四散、成灰……到處都是。


    在一波泥蛋蛋雨之後,雙方都筋疲力盡地各自躲在甬道的不同拐彎處,一為避一避風頭,二是為了暫時歇一歇腳,三則更為了泥不沾身。


    尾稻角逐本將進入到二對二的局麵……


    誰成想,南岩抽不冷子,一個箭步衝出甬道,扭頭直奔籬牆迷陣的出口而去。


    “滄朗——”少一聽得冷娃手中的板斧淩厲一顫,他雖然一萬個想不到南岩會不和隊友商量拔腿就走,但也還是立刻站了出來,護住南岩遠去的背影,直麵向冷娃,順勢,將銀杉木橫在胸前,做好作戰的準備。


    “你這是做甚?尾稻又不在我手中……”冷娃見少一為了南岩攔在自己麵前,他氣不打一處來,氣哼哼地嚷道。


    少一也不答話,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南岩和自己在一個小組,掩護他是份內的事。


    冷娃看輕少一,並不想多花力氣在這個小子身上,他於是輕蔑地斜了一眼,用斧背將橫在眼前的銀杉木給輕輕撥開,然後,迴身往稻田深處走去。


    冷娃這背向而去,讓少一將信將疑,然而,冷娃氣場大,一時間用從容自信忽悠住了少一。就在少一一猶豫著要不要攔截正要離去的冷娃時,冷娃突然迴身,閃過少一,朝籬牆迷陣的出口直追南岩而去。少一不覺在後麵大唿上當。


    此時,南岩剛拐過甬道的一個大彎,轉眼就跑到了籬牆的出口。


    這裏,定定地站著百裏奚,攔住了他的去路。


    南岩摸了摸藏在胸前的尾稻,準備硬闖,卻發現,出口處籬牆上的稻草堆或有異樣。他仔細一看,原來是泥漿、泥水正在涔涔淌出,“這——”,此景惹得南岩氣急敗壞,直跺腳罵道:“好你個奚娃子,算你狠……”


    原來,百裏奚為了對付敵組,在剛進入籬牆的時候,並沒有像其他娃子那樣一味地向前衝,而是直奔向進口旁邊的出口。百裏奚藏於出口的一側,將籬牆側麵的稻草堆全部都給抹上了泥漿。


    他認為:“隻要有泥漿擋路,就算任誰摘取了尾稻,從出口出來也得犯難,也得耽誤時間,且再行想“折”。


    “何況,自己等在這裏,或還可為組裏人效力。”百裏奚這樣想著也就一直堅守在出口,沒動。此時,他見南岩退卻,不禁摸一摸自己的頭頂,自嘲道:“我這招是有點使得陰啦。”


    那麽,少一、南岩的隊友午竟和禾娃,他們為何一進入籬牆進口就銷聲匿跡了呢?


    按冷娃安排的分工,百裏奚主要是應對對手中的午竟和禾娃,這倒好,他二人卻“稻田蒸發”了!


    百裏奚心想:隻要自己扼守著出口,就不怕他們不來。


    這一年一度的尾稻角逐比賽呢,有一個規矩:但凡參賽人員臉上泥土、泥水,無論是多是少,均以此作為憑證,沾染者將被判出局。


    與田間勞作、荒野獵獸一樣,這場設置在田間地頭的農忙競賽,參賽者均不可動用“玄妙之術”,隻能拿手上的家夥事、憑一己之力來一決雌雄。


    因此,也就不能使用“玄妙之術”來抵擋泥漿,隻能靠運氣躲過,或者是靠實力來硬擋。


    據說,規矩的來由是這樣的:尾稻乃穀神玄嬅(hua)所賜。摘得尾稻者,如能保穀神在人間的替代物——“尾稻”不受汙穢,則可得穀神惠遺的地靈之氣。


    冷娃慧根自是不薄,一直後生可待。若不是上次長老議會決議,讓少一主劍劍閣,後少一又上了二層樓,冷娃早就代表大堰河村新一代,領導夥伴們入駐“狩獵營”,去打豆豆、升級去了。


    說來也真是的,劍閣之後,一年一度的“狩獵營”竟然沒有人提及和組織。


    對於冷娃來說,這次尾稻角逐可是唯一的機會,他卯足了勁,一定要爭個先,亮個本事,給他不服的“劍閣認證體係”一個好看!


    ……


    南岩見百裏奚設置的“泥巴牆”擋住了前路,也不多加糾纏,直接向籬牆側麵的深處退去,準備再做打算。


    向西後退數步,南岩躍過二道籬牆,細細打探著前方,他隱約聽到了泥塊擊打在稻草垛上的“劈啪”聲響。


    借助月光的餘暉,蹲踞在暗處的南岩尋著聲音望去,看見兩個泥人正在靜靜地對峙著……


    難道是自己的隊友午竟和禾娃?


    再仔細一看,是少一和冷娃,那把碩大的板斧竟然在身材瘦小的少一手中,而他的銀杉木,卻跑到了對手冷娃的手中。


    南岩實在鬧不清楚,在他奔往出口的這不大一會兒功夫,少一和冷娃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不過,不難判斷,此時二人的體力都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否則,不會一個個氣若遊絲、隻對抗不動手。


    此時,南岩似乎順把手,便可得“黃雀之利”,以終結眼前這兩個最具威脅的競爭者。


    然而,他站在籬牆背後,時刻謹慎地護住胸口的尾稻,遲遲沒有露麵。


    此時,東方開始泛起一抹淡淡的光暈。垛堆、籬牆開始變成淡黑天幕下黑黢黢的大怪物,看來,迷宮陣就要暴露在晨光之中啦。


    百裏奚仍仍老老實實地堅守著自己的“崗位”……


    站在田埂上觀戰的村長耿丁遠遠望見百裏奚臉上嚴肅的表情,露出了長者才有的欣慰笑容……


    光線越來越強,甘花溪上飄起層層薄霧,霧氣很快罩住了整個稻田。


    冷娃說:“哼,別躲著了,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先得了尾稻嗎?是驢子是馬,先拉出來溜溜。”


    南岩見已被識破,躲不過去了,遂從籬牆後麵跳了出來,將懷中的尾稻取出來衝冷娃和少一揮舞著,道:“我招,的確是我搶先拿了尾稻。”


    見他二人紋絲不動,也不買他的賬,南岩繼續誘道:“來啊!冷娃娃,拿走它,你可就是連續五屆的尾稻持有者了……怎麽?你們換了家夥事兒,就一準能戰勝我嗎?”


    乘南岩“賣弄”之時,周圍出現大麵積異動。


    少一和冷娃已悄悄換迴了自己的家夥事兒。他們是早商量好了的,還是恰巧默契為之,少一又如何從起先的保全南岩到現在也加入到搶尾稻的競賽中,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南岩在少一二人對抗時或有猶豫,他的情緒不小心以唿吸的形式暴露在空氣中,才被發現。


    南岩迅速將尾稻藏入懷中,一溜煙躍過身後的籬牆,躲了起來。少一和冷娃也分別就近藏了起來。


    就在三人分別躲藏之際,他們身旁的籬牆全都開始動了起來,整片、整片的稻草籬牆前仆後繼、左撤右堵、錯落無序地橫在眼前……


    原本相對簡易的甬道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比剛才複雜得多的迷宮。


    冷娃一看便知:這是午竟、禾娃他倆搗的鬼。


    在同齡娃子中,得數他二人鬼把戲最多。此番角逐,二人竟然想出把平日裏玩耍的遊戲給升華嘍,想要通過錯亂拚接、不斷變更的籬牆和甬道,將自己的隊友和冷娃全都“圈死”在裏麵,再設法搶迴尾稻。


    南岩本以為他二人是專門為了對付冷娃而大費周章、布局若此,然而,當他跳出籬牆,想招唿這二隊友時,卻沒見迴話,沒見一絲人影。


    奈何對方遲遲不動,南岩心想:移動籬牆又如何?!他在心中盤算出一條可直通出口的通道。


    南岩剛邁出一步,右側第二排的籬牆就似乎看準了他的動向而“下菜碟”,籬牆迅速地移向中間。結果,一下子,南岩自認為的活路瞬間被堵得死死的。


    他又嚐試快速通過右側那個剛剛呈現出的缺口,卻被右側第一排籬牆移動著、給攔了個正著。


    少一和冷娃看著南岩幾番推進都被堵了迴來,他二人遂決定不再繼續互相撕了,而是一齊興致滿滿地加入到破解午竟、禾娃的籬牆迷宮裏去。


    三人本著過了眼前這關再相互“廝殺”也不遲的原則,當下化敵為友,快速建立起三人盟約。


    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冷娃率先佯攻,入左路狹小通道,南岩聲東擊西,假意緊緊步冷娃之後,實則,他在極速直奔右路而去。


    少一則伺機而行,成功地誤導了一塊原本向左的籬牆因他而向右移動。


    起初,三人協作略有成效,最前麵的冷娃甚至逼近到第四層籬牆,已靠近出口。


    這時,一直躲起來的午晉在暗中借助一水鏡,展示出一個出口的視覺錯覺來,結果,午晉成功地將南岩引入了死胡同。


    籬牆被指揮得在田裏不停地變換位置,無論是這三人分而破之,還是合而誘之,眼前層層籬牆都能做出最準確無誤的判斷,繼而擺到最準確的位置圍追堵截這三個娃子。


    幾番下來,就連出口處眼力最好、判斷最準的旁觀者百裏奚也給繞暈了。


    一時間,稻田裏爛泥聲四起……


    此時天已經大亮,霧氣散去。


    少一一手緊握銀杉木,蹲在籬牆一側,大口大口地喘氣。


    望著冷娃和南岩動作漸漸因疲憊而放緩,少一知道,大家都已經疲遝了,趁機,少一順手抓起一把汙黑的泥巴,衝泥牆拋了出去。


    泥巴恰好穿過兩塊移動籬牆的間隙,打在午竟的手臂上。午竟手臂一鬆,籬牆倒了……


    籬牆接二連三地,一個一個都坍塌了,就連百裏奚把守的出口處兩側的籬牆也接龍般不能幸免。


    籬牆倒,泥水四濺,大家全都變成了泥人。


    這角逐,也沒的爭啦,因為大家夥兒全體出局。


    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向田埂上的田了。


    田了一時犯了難。這時,咕咕趴在田了耳邊,耳語了幾句,田了聽完,似乎放鬆了心情,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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