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撒在林地上,“嗡嗡——嗡——”,少一在一陣蜜蜂煽動翅膀的響動中醒來,杉霸公昨夜說過的話依舊還在他小小的腦海裏迴蕩不去。


    他張開眼睛,被樹枝上掛著的一大窩蜂巢給嚇了一跳。這窩蜜蜂安家的樹枝並不很粗,這讓少一擔心,會不會一陣風就把蜂巢給吹折了。


    蜂巢的位置恰好就在少一躺著的地方的正上方,若風吹折了蜂巢,那麽,他準會被砸個正著。


    少一站起來想躲開蜂巢,他魯莽地急急邁出右腿,結果,右腳一下子撞到了一旁的小銀杉樹,幾縷金燦燦的小東西被撞得在樹上搖搖晃晃,引起了他的注意。


    少一抬頭看樹枝,原來,上麵掛著的是幾大滴蜂蜜。其中一大滴蜂蜜沉沉的,正在徐徐墜落。


    少一忍不住仰頭張嘴,實實在在地接住了它。啊,很甜,跟咕咕養蜂所吐出的蜜比起來,隻強不差。


    他抬起頭看著頭頂上的蜂巢,蜂窩邊緣掛著一滴滴誘人的蜂蜜,這讓少一忍不住在心裏盤算了起來,這窩蜜蜂產的蜜,足可以維持少一個多月的體能。


    這窩蜜蜂很隱蔽,若不是自己從老銀杉樹上掉下來,恐怕發現不了這個窩。


    顯然,勤勞的小蜜蜂們還沒有發現在它們蜂巢的下麵,有個心懷不軌的家夥正在打它們的主意。


    蜂蜜固然誘人,可被那蜂屁股上的毒刺給蟄一下也很夠嗆,光這麽一想,就足以讓人望而卻步。


    少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右手的虎口。去年夏天,少一幫咕咕采蜂蜜,因自己腳下沒站穩,一不小心滑了一下,結果手中的木盆一傾斜,導致蜂群發生了騷亂。


    忙中出亂,一隻小蜜蜂直暈著落了下來,停在少一右手的虎口上,隻見小蜜蜂的屁股輕描淡寫地“吧嗒——”一點,少一的右手就足足腫了四五天。


    少一緩步離開蜂窩,坐在遠處的一棵銀杉樹下,就這麽,他饒有興致地盯著忙得不亦樂乎的小蜜蜂們來來迴迴。


    滿打滿算,少一來到甘花溪源頭才隻有四天,距離那可以出山的第八十一天還很漫長,他從來沒參加過狩獵,食物的來源對少一而言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如何在這個荒蕪人煙的地方活下去,是少一不得不去考慮的問題。


    這窩不期而遇的蜜蜂無疑是上天的恩賜,既然是上天的恩賜,若吃不到嘴裏,那也太丟人了。


    如何既不驚擾到蜜蜂,還能吃到香甜的蜂蜜呢……少一想起了家裏蜂群分家時,咕咕曾用竹條編了個“蜂鬥”,將離開蜂箱的蜂群給重新收入鬥中,並將它們小心翼翼地重新安頓到新的蜂箱裏。


    在少一的記憶裏,當時,咕咕用溫水化開了成塊的糖塊,將那化開的糖水均勻地撒在竹編的蜂鬥中,好吸引蜜蜂熟悉那裏,並乖乖地鑽進去。


    可是,在這荒野森林,到哪兒去找收蜜蜂的蜂鬥呢?


    顯然,用蠻力將蜜蜂趕走是不可能的。少一目測了一下這個蜂窩,裏麵至少有三四千隻蜜蜂,覬覦蜂巢的人若稍不小心,恐怕就會有被小蜜蜂活活蜇死的可能。


    誘人的蜂蜜高高地掛在眼前,卻吃不到嘴,少一一步一迴頭離開了森林,他沿著甘花溪漫無目的地向山穀深處走去。


    走了半頓飯功夫,少一無聊滴一屁股坐在溪邊的草叢裏,撿起石子,向溪裏打著水漂兒。


    水花一股股的,接二連三地綻放在水麵上,連成一條直線。少一順手從身旁的枯木上掰下一塊樹皮,如扔石子一樣再次打了個水漂兒,結果,沒有濺起水花,這次少一沒能成功。


    甘花溪的這一段水流較為平緩,那塊樹皮因為輕的緣故,浮在水麵上,左搖右晃、不緊不慢地向下遊漂去……看到這個情形,少一站立了起來,他好像想到了什麽。


    他看了看身旁那根粗壯的枯木,用手在表皮脫落的樹幹上拍了幾下,枯木發出了“咚咚——”的空洞聲。


    雖然枯木裏麵是空的,但是,外麵光亮的木殼卻是難得的結實。


    少一頓時興奮了起來,他從腰間拔出剔骨刀,從枯木朽爛最嚴重的地方開始動工,將朽木屑子一點點地摳了出來。


    不消半刻鍾的時間,枯木便被少一掏成了一個木桶狀。


    樹皮的重量輕,同樣,被掏空的枯木也很輕巧,少一的雙手很輕鬆便能把它抱起來。


    少一抱著自己剛剛“炮製”的“木桶”,重新迴到了森林裏。


    將這個特製的“木桶蜂箱”倒掛在蜂窩上麵,如果小蜜蜂們能配合,那麽,少一的“陰謀”就有可能得逞。


    首先,少一憑借著記憶裏的經驗,重新迴到甘花溪對岸,找來了一根足夠長的藤條。他用藤條將蜂箱拴住、固定死,然後,把藤條另一端係在自己的腰間。


    接下來,少一開始了漫長的攀爬。蜂窩所處的樹枝雖然並不很高,但需得少一爬到比這個位置更高的樹枝上,才好將蜂箱從上到下、倒掛著續到蜂窩的上方。


    最關鍵的要點是,他的動作不能太快。枯木作為蜂箱倒是不賴,但是,枯木桶的桶壁並不足夠厚,如果在攀爬過程中經受震蕩、碰撞,枯木桶很有可能會輕易散架。一旦散架了,就算再用藤條捆住,就算蜜蜂能被引入枯木中,開裂後的桶子也難留住蜜蜂。


    因此,少一分外地小心,他每向上爬一步,都得騰出一隻手扶一下腰間晃動的枯木桶,以免枯木桶承受不住與樹幹的碰撞而中途開裂。


    此時,太陽已爬到了頭頂,火辣辣的陽光穿過銀杉枝葉的縫隙照在少一圓嘟嘟的臉上,他那沿著臉頰趟下的汗水好像大地上一條條交織的河道。


    半個時辰過後,少一的位置已經和蜂窩的位置齊平了,相隔著,兩者隻有半個樹幹的距離。


    透過一隻隻小蜜蜂忙碌的身影,少一能夠清晰地觀察到,在每一蜂窩裏都裝滿了蜂蜜。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在晶瑩剔透的蜂蜜誘惑下,少一隻休息了片刻,就迫不及待地繼續向更高處的樹枝爬去。


    ……


    騎在高高的樹枝上,少一雙手交替,倒換著,努力在將枯木桶續下去,吊在空中。少一很專注,他力求動作緩慢到幾乎不讓任何一隻小蜜蜂有所覺察,受此幹擾。


    手心,已經因用力過度而汗濕打滑。萬事小心,少一提醒著自己。


    突然,少一一個沒抓穩,枯木桶瞬間下墜……少一猛地附身下夠,右手用力一拽、一拋,枯木桶被藤條的外拽力給蕩了起來,穩穩地飛揚而來,正拋到了少一跟前。少一一個熊抱,穩穩地將枯木桶攬在了懷裏。


    少一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伸出頭向下張望,當確定蜂群還在正常忙碌,並沒有發生騷亂時,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抱著枯木在樹枝上坐了很久,直待緊張的心情完全平複後,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


    少一一手抱著枯木“蜂箱”,一手扶著旁邊的樹枝,站在樹枝上一步步挪到蜂窩所在的樹枝的正上方。


    把藤條的另一頭從腰間解下來,綁在樹枝上。然後,少一一點一點把枯木“蜂箱”續下去,直續到蜂窩的上方。


    突然,蜂群一陣騷亂,少一伸頭向下一看,原來,枯木“蜂箱”下墜得離蜂窩太近了,攪擾了蜜蜂的正常生活。


    少一忙握緊手中的藤條,盡量讓蜂箱保持靜止狀態,自己再不敢亂動絲毫。


    咕咕說過,受到驚擾的蜜蜂很容易攻擊人,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動彈,人一折騰就會引得蜂群更加地焦躁、敵對。若真惹毛了蜜蜂,人逃跑的速度遠比不上蜜蜂的攻擊速度。


    “嗡嗡——”


    少一瞟了一眼自己的右下方,果然,一隻聰明的小蜜蜂似乎發現了他,小家夥繞著少一巡視了一圈後,這才不緊不慢地飛離。


    少一一動不動,握著藤條的雙手已經開始發麻,他側耳傾聽蜂群的狀態,還好,此時又重新靜了許多,蜜蜂們好像不像剛才那般騷亂無序了。


    等了很久,少一才再次用藤條徐徐將枯木蜂箱向上拉出了兩拳頭之高。完成了這個動作後,少一將藤條緊緊地係在樹枝上固定,枯木蜂箱就此正式被啟用了。


    少一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蜂群在“英明”的蜂後的率領下,將要住進他一手打造的新窩。


    這個簡陋的蜂箱可以遮風擋雨,算得上是個好窩。少一似乎對自己的這個“傑作”很有信心。


    隻不一會兒功夫,蜂巢裏的蜂群就發現,在自己的正上方,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莫名其妙地懸掛上了一個鏤空的枯木。


    空心枯木不重,用於懸掛它的幾圈藤條甚至沒有因為它的重力而被完全拉直,粗糙的樹皮已經被剝落。枯木桶裏,雖然地方不算很大,但至少足夠下麵的蜂巢分一次家。整體看上去,真是個不錯的蜂箱。


    不遠處的樹幹上正趴著一個小孩。這小孩伸了個懶腰,發出很舒服、很滿足的一聲呻吟。


    逐漸地,蜂群習慣性地這個小孩的存在,開始對他視若無物。


    直到太陽下山,也再沒出現一隻對懸掛在蜂巢上方的枯木桶產生好奇的小蜜蜂。蜜蜂們專注地忙碌於自己的“事情”,根本不理會少一給它們做的枯木蜂箱。


    少一心想: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太對?於是,他努力迴想著咕咕當時收蜂群時的情形,他發現,一個重要的環節被自己給遺忘了。


    每次咕咕在收蜜蜂時,她都會揚起竹編蜂鬥,讓蜂鬥的開口對著蜂群的方向,然後,咕咕會絮絮叨叨地念上一段“咒語”。


    於是,少一清了清嗓子,開始念誦咕咕收蜜蜂時用過的咒語:“蜂兒迴家……蜂兒迴家……風餐露宿……盼盼、盼家……”


    這句十六字,反反複複,少一硬著頭皮念到口幹舌燥。


    蜂群依舊無動於衷。


    天黑了,少一無奈地迴到了地麵。


    入夜後,天開始轉陰,森林裏沒有一絲光線。少一憑借記憶找到了那株小銀杉樹,他仰起頭,將所有葉子上滴落的蜂蜜殘餘,都給舔了個一幹二淨。


    如果不能使蜜蜂搬家,那麽,少一就隻得一直撿些殘羹剩汁來果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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