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尋思著,九蟲的光突然滅了,停在了半空中,我頓時目瞪口呆,再仔細一看,在映著九蟲影子的地上,有一隻跟我影子之上一樣的鋼針,他居然連九蟲也一起定住了,九蟲停在原地,怎麽撲騰也飛不動,九蟲的速度如此之快,褫鬽到底是怎麽看清的,即便是我開了重瞳,也未必捕捉的清楚。


    “現在該輪到你們了……”褫鬽慢慢的說道,掃了眾人一眼,從腰間拿出六隻鋼針,我當時的心情很異樣,看來這褫鬽說的是真的,難道他真的隻能看到七個人?那他口中那個死人又是誰?我想來想去,除了鴻天就是吳子涵了,鴻天不過是一縷殘魂蘇醒,三魂七魄還不全,不過反過來想想,我的七魄也不全,似乎不是這個問題,難道是吳子涵?


    正想著,褫鬽拋出的第一根鋼針定住了楊燦燦的頭,燦燦在一旁破口大罵,吳子涵也不知道怎麽了,一直抬頭看著天空,連肖老也一起跟著,我也看了看,似乎沒什麽特別,太陽高照,晴空萬裏,幾乎沒有一片雲彩,周圍空曠至極,想找個沒影子的地方躲躲都不行,唯一的建築就是他身後的村子。


    吳子涵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來了一句,“這太陽有問題。”我當時心裏一陣疑惑,太陽能有什麽問題,真是服了。


    肖老卻全身一顫,附和道,“子涵小友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這裏的太陽不是真正的太陽,應該是虛化出來的,可以照出人的神識,他能用定影術,就是封印之法封住神識而已。”


    “呦,老頭你還真知道的不少,居然連這個都看出來了,看來不能再留你了。”說完,他從腰間掏出一隻金色的鋼針,之前的鋼針都是銀色的,朝著肖老的影子的中心紮去,我心裏一驚,那裏正是心髒所在之處,我大喊一聲:“肖老,小心——”


    褫鬽出針極快,肖老根本來不及躲避,好在吳子涵出手敏捷,在地上翻了滾,便用嘴接住了那金針,褫鬽卻毫不驚訝,順手將手中的鋼針全部拋出,死死的將吳子涵定住,吳子涵頓時變得跟我一樣,想動不能動。


    褫鬽得意的說:“我早就看出,除了他之外就是你神力最強,搞定了你們兩個,其餘的人,不過是我為刀俎,你為魚肉。”


    我心裏不禁讚歎了一下,這個褫鬽好有文化,居然還知道這句名言,不過看來吳子涵不是他說的那個看不到的人,難道真的是鴻天?


    吳子涵被定在離我不遠處,他朝我使了個眼色,低聲說:“用孽劍召喚雲彩將太陽遮住。”


    我跟孽劍的磨合時間太短,根本不知道怎麽召喚雲彩,好在劍靈結印在我右臂之上,能明白我的心意,我盡量集中意識,大喊一聲:“召雲——”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口訣,隻是這麽喊我覺得比較帥,右臂上的紋身開始發燙,我能感受到,以孽劍為中心,周圍開始有氣流的湧動,而且越來越大,團團氣流沿著劍身,直衝雲霄,在天空之中凝結成了雲朵,並且越來越多,漸漸的擋住了太陽,我們的影子開始變淡,我覺得自己可以稍稍的動了。


    吳子涵低聲的念著咒語,不時的發出嘶嘶的聲音,這倒是讓對麵的褫鬽一驚,他本是奪取了褫的靈力,自然懂得蛇語,燦燦曾說,古五國語是從蛇語裏得來,也許褫鬽真的可以聽懂,吳子涵的突然右手使勁向下一揮,紮入子涵影子當中的五隻鋼針全部化成一股白煙,消失了。


    我急著想叫他趕緊幫我也解開,吳子涵將匕首在手中轉了一圈,猛的衝向褫鬽,褫鬽頓時大驚失色,連連後退,嘴裏大喊著:“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麽可能破了定影術——”


    吳子涵麵無表情,冷冷的迴了一句,“不過就是高級點的封印術罷了。”說著已經近了褫鬽的身邊,這時候,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突然間來了一股邪風,將我召喚擋住太陽的雲彩吹開了,我們的影子又露了出來,而那風的中心,似乎是從村子裏吹出來的。


    孽劍能召喚的雲還是少數,風一吹便散開了,褫鬽敏捷的退後幾步,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之前影子變淡你才有機會逃脫,這迴看看。”褫鬽從腰中拔出五根深紫色的鋼針,我才發現這顏色不用可能效果不同。


    肖老大驚,道:“不對,銀色隻是定身,金色是封印,紫色應該是破魂,這褫鬽是想要了子涵的命。”


    肖老剛剛說完,那五根紫色鋼針全部紮入子涵的影子當中,子涵卻毫無反應,褫鬽的表情從得意,轉換為驚呆,最後變為驚恐,他吐著黑舌頭,大聲說:“你……你到底是什麽東西?連破魂針都沒事?”


    這個結果一點都不出乎我們的預料,因為凡是跟三魂七魄有關的法器和陣勢都不會對子涵起任何作用,曾有位高人說,他根本就沒有三魂七魄,他還真的是個特殊的存在。


    子涵得到機會,準備用匕首一刀捅入褫鬽心髒之處,褫鬽當時已經傻了,並且避無可避,這刀下去必取性命,突然在村中,響起了一個老婦的聲音,“請手下留情——”


    第八十六章 出爾反爾


    吳子涵當時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下手,後退了幾步迴到了我們中間,瞪了一眼褫鬽,用命令的語氣道:“還不趕快解開大家的封印。”


    褫鬽迴頭往村子裏麵看了一眼,一臉不情願的走了過來,嘴裏嘟囔著:“這小子到底是什麽做的,連破魂針都不好使?真是奇了怪了。”他走到我影子下,一彎腰,十分輕鬆的將定住我左手的鋼針拔了出來,果真是解鈴還須係鈴人,之前大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搞定。


    感覺自己左手能動了,我趕緊放了下來,手抬的已經麻木了,褫鬽將四根鋼針全都拔了出來,我頓時就覺得可以自由活動手腳都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我幾乎全身都僵了。


    褫鬽又解開了楊燦燦的封印,燦燦破口大罵:“你這條臭蛇,要不是那個老太太替你求情,老娘就能吃上蛇肉了。”


    褫鬽瞪了我們一眼沒說話,我突然感覺頭一陣眩暈,就隨口問了一句,“喂——我這頭怎麽這麽暈啊?”


    褫鬽停在原地,眼珠子轉了一圈,道:“正常人都會這樣,你的神識被我封在影子之中那麽久,當然頭暈,好人做到底,我就幫幫你吧。”說完他走到我身邊。


    然後往下一係列的動作幾乎都是在五秒鍾之內完成,我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褫鬽走到我身邊的一瞬間,迅速從腰間拔出那紫色的鋼針,或者說他其實一直不知不覺的就放在了手裏,趁我不備,他立馬要捅進我的胸口處,我根本沒想到他會出此招數,躲避不及,然而接近我胸口之時,被一陣黑光彈開,我立刻意識到,這是羅刹鬼骨在起作用。


    上一次金銀孽要取我性命之時,羅刹鬼骨就護了我一次,羅刹鬼女王曾說這鬼骨可以保全我一次,我以為上次已經用盡了,怎麽這次又會如此?褫鬽見自己被黑光彈開,麵如死灰,他上下嘴唇不停的顫動著,從嘴裏冒出一句不清晰的話:“羅……羅刹鬼骨,你……你們難道是……那……”還沒等褫鬽把話說完,他突然間七竅流血,便倒在了地上。


    白叔站在他身後,手裏拿著他之前對付香屍之時所用的法器,惡狠狠的說了一句:“出爾反爾的人,活著也是個敗類——”我頓時傻了,眼前的白叔居然如此的陌生,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兇狠的樣子,眾人也都如我一眼驚訝,大家都沉默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君揚老弟,你沒事吧。”白叔迴複了往日的慈祥,朝著我笑笑,我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我早就看出這個褫鬽心懷不軌,剛才接近你的時候,手一直摸著腰間的紫色鋼針,還好我反應快。”


    我知趣的說了一句,“多謝白叔,還好有你在,隻是這麽殺了他,隻怕村子裏……”我知道此刻其實我應該感激白叔,若不是羅刹鬼骨,隻怕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可是他剛剛狠毒的樣子在我腦中,時時揮散不去。


    “子涵放過他,是看在那村子裏老婦求情,他卻反過來還要偷襲你——”白叔越說越氣憤,加重了語氣。我低頭瞄了一眼吳子涵和肖老,他們倆人似乎各有心事。


    這時候,擋在村口的柵欄被人移開,裏麵稀稀拉拉走出了幾個人,他們都穿著如白叔之前破咒時所穿的衣服,但是頭上並沒有帶帽子,不知道他們在白薩滿處於什麽層次,領頭的是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左右,他走近我們時,一臉嚴肅的說:“在下完琦,是這個村子的村長,幾位擅闖我們的村子,為何還要殺死我們的守護者?”


    楊燦燦心直口快,“我們本來要放他一馬的,是他非要找死,偷襲君揚哥哥,與我們何幹?”


    白叔冷笑了一聲,道:“燦燦姑娘說的極是,這就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看的出來,完琦強忍著怒火,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幾位來我們這裏,又所為何事?”


    “我是來找我奶奶的,據說她叫王二妮。”我插了一句,覺得這個村長一定會認識。


    完琦一擺手勢,他身後的幾個人將我們團團圍住,“這些年來了無數批人,都是來找奶奶的,沒有一個是真的,如今你們又來送死,還殺了守衛,那就老賬新賬一起算。”他字字鏗將,能看得出完琦很生氣。


    不過我又轉念一想,來了無數批人,我們闖過那北鬥七星陣都是險象環生,是什麽人有這樣的實力,能通過那裏?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冥昱教或者是隱調局,因為隻有這兩個地方才是高手如雲。


    完琦和身後的幾個人似乎布成了某種陣勢,白叔左顧右盼,似乎想看清他們的招式,完琦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動手——”我們周圍的幾個人開始搖晃手裏的法器,材質有些像白叔剛才對付褫鬽的,我頓時覺得就好像我億萬個人在耳邊說話,心裏煩躁至極,頭幾乎要疼爆炸了。


    突然又是剛才那個老婦的聲音,“都停手,褫鬽出爾反爾,乃是我親眼所見,帶他們幾個來見我。”聽著那聲音,如沐春風,她蓋過了那些法器發出的聲音,頓時覺得頭腦清晰了好多。


    法器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如果再繼續下去,恐怕我們真的不是這些人的對手,白薩滿果然是名不虛傳,完琦的臉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但是又不得不聽從那老婦的命令,狠狠的瞪我們一眼,冷漠的說:“跟我來吧,大祭司要見你們。”


    我不知道怎麽形容當時的心境,那個神婆很可能就是我的奶奶,我從出生開始就從未見過的人,卻一直在世界的某處以她的方式存活著。我看了一眼眾人,大家的精神似乎還好,隻是肖老臉色有些蒼白,他的歲數畢竟是大了。完琦帶我們經過村子的時候,裏麵有很多人或是站在路邊看我們,或是躲進屋子裏,透過門縫和窗縫偷偷的觀察我們。


    村子並不大,幾分鍾便走到了盡頭,最裏麵的房子最大,也最氣派,但都是茅草屋,隻是蓋的與眾不同一些,我的心越跳越厲害,也說不上是激動還是興奮,或是害怕,因為這一場麵對,或許就會牽扯更多的人或事。


    完琦將我們帶到屋子的門口,冷漠的說了一句,“你們自己進去吧。”說完,他給周圍的兩個人使了個顏眼色,那兩人便一左一右站在了門口,完琦便徑自走了。


    我極度的想推開門進去,看看裏麵的人是什麽樣子,卻發現自己顫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楊燦燦撇了我一眼,道:“行不行事,趕緊進去啊。”說罷,她上去就是一腳,直接把門踹開,門打在了牆上,發出了“碰”的聲音,眾人陸陸續續都走了進去,隻有我傻站在門外發愣,楊燦燦在屋裏,一臉奇怪的表情對我說:“君揚,你快進來看看——”


    我方才迴過神,一步一步的踏了進去,這屋子裏的設施很簡陋,在最裏麵的床上坐著一個人,她笑眯眯的看著我說:“來了——”我頓時目瞪口呆,因為那個人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難道我奶奶是她?我腦袋嗡的一下就蒙了,莫非我奶奶是天山童姥?練就了返老還童的功力?


    那女孩豎著一個馬尾辮,很活潑靈動,她從床上站起,有禮貌的說:“幾位先請便,我去裏屋請婆婆出來。”此話一出,我舒了一口氣,也許剛才是太緊張了,這女孩說話的聲音跟剛才喊話的老婦一點都不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進了裏屋,我們也不敢貿然跟進去,隻好等在這裏。


    過了一會,女孩從裏屋裏走了出來,身旁攙扶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嫗,雖然頭發已經全白,但精神看上去極好,她朝著我們點點頭,目光落在我身上時,眼睛裏竟閃著淚光,老人歎了一口氣,“三十多年了,沒想到一切卻隻是一個開端。”


    沒錯,就是這個聲音,剛才喊話的就是她,我激動萬分,連嘴唇都有些不停使喚,“您……您就……是我奶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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