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感到,這個世界似乎變天了的?


    永澤俊男的神情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麽樣的語氣,將這件事徹底交代出來的。正如當他被宮本小姐喚來,然後聽到這個故事時一樣,他幾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大小姐的聲音,滿腦子都被這個單純的故事裝滿,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但大小姐緊接著就提供了證據,這讓他不得不從愣神中恢複過來,趕緊以最專業的態度將這些東西消化吸收。


    永澤俊男今年三十五歲,是東京大學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也即等於是摩子在另一個專業裏的學長。事實上,正因自己私人醫生的職業,他很清楚大小姐有一個曖昧的男朋友,對方正是自己最標準不過的學弟,也是在東大醫學院就讀。所以,當他得知那個小夥子跳樓身亡時,很是傷心難過了一陣。


    但當時的情緒再怎麽激動,也完全無法和此時的心情媲美。


    其實說到底,他究竟該以什麽心情麵對這件事,就已經是個複雜的問題了。進而,他也由衷感謝大小姐能這麽地信任自己,不但能講出這個故事,更能把一些重點資料交給他品讀。誠然,這和大小姐不是專業生有關係,但在那麽多人選裏挑到他永澤俊男來負責這件事,難道還不夠嗎?


    所以,基於很多種綜合情況的共同促使,永澤費盡全力、挑燈苦讀,以最快的速度和最佳的效率,將這一整件事完美地搞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工作絕不隻是負責向那一家人解說,因為他知道,自己就此得到了大小姐的重用,因為他知道,大小姐肯定不會無視這個秘密研究了幾十年的技術,肯定會將它繼續發揚光大。


    當然,以上都隻是關係到專業領域的事。關於這整件事中涉及倫理的那一部分,也完全夠他用好久時間,才能慢慢消化吸收了。天知道他今年畢竟也隻有三十五歲而已,是標準的零零後,而老族長在執行這個計劃時,恐怕他父親才隻是剛剛出生吧!?


    標準的上一代的事情,標準的上一個世紀的事情,甚至就連在位天皇都換了三位,年號換了三屆。首先是昭和,然後是平成,而且即使明仁天皇沒有自主退位,他老人家也不可能一直撐到2039年這個時間段對吧?三位天皇三代年號,而且這可不是短命皇帝的設定啊,那麽久遠之前的事了,如今竟呈現在了自己麵前!


    此時,他正慢慢向這一家人講述這個故事,並逐一展示皮包裏的文件。他緩慢地敘述著,整篇內容都是事先準備好的稿件,他隻需要照本宣科地背誦即可。當然,他也並沒有忘記觀察聽眾們的表情,同時也深深地理解到,為何這件事暫時不會對第三代族人敘述了。


    因為這完全是屬於上一輩人的事,下代人即便想知道,也不該是以現在這種方式。看看在座這群人的臉色吧,宮本靜子夫人當然是最知情的一個,更甚至就是事件當事人,同時也就是性格最溫順、最無城府的一個普通夫人而已,她現在的表情真的是最具代表性了。


    比較意外的是千代老婦人,看她震驚的目光,顯然是不清楚丈夫竟做過這樣的事情。這可真叫人感到意外,老家主居然瞞住了妻子,而讓女兒知道,果然是因為害怕嫉妒?不過,如果隻是單純的“複活妹妹”這樣一件事,相信千代老婦人沒有必須不知情的理由吧,果然是因為有特別的原因?


    大小姐沒有向永澤交代那些原因,甚至連她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也都沒有交代。永澤隻能自己猜測,而且不敢猜測,因為他知道,正所謂豪門之家深似海,他如果真的要猜測,那真是什麽都有可能發生。自己可是深受宮本家多少年恩惠的人,何苦要以最惡的態度揣摸他人呢?


    “以上,情況就是這些了。”


    在好一陣漫長的敘述後,永澤終於有機會長出一口氣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那麽千代老婦人,還有各位,請允許在下到另一個房間中小憩,謝謝。”


    起立,然後鞠躬,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吭聲。


    “你去吧,永澤醫生。”


    大小姐溫婉地向他點頭:“有需要的話,我會讓玲奈在叫你過來的。玲奈?”


    忠誠的女仆走來了,正如她在開門時低唿了一聲引起族人好奇,此時,她因為理所當然地旁聽了所有的事情,臉色極其的不自然。尤其讓各位族人深深凝視、大動腦筋的是,玲奈的眼眶泛紅,顯然是哭過了。


    “永澤醫生,這邊情。”


    然後,每個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她送人離開。


    宮本龍騰格外地挑了下眉毛。


    玲奈在走出會議室時,格外朝玄關方向望了一眼。


    隨後,現場歸於平靜,而且是死一般的寂靜。


    “那麽現在,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麽。或者說,我已經知道了,自己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麽。”


    溫婉的少女緩緩開口,驟然打破現場的平靜:“我是姑奶的克隆體,而且祖母一口氣克隆出了兩位,可惜宮本奈奈子在數月後被德川拓哉派人竊走,隻剩下宮本摩子獨存於此處……”


    “摩子!”


    “母親,請勿激動。”


    少女的確很平靜,與母親的感傷截然相反。而且她真的是平靜過頭了,目光深沉猶如一片暗湖,著實叫在座的家長們心中惴惴不安,隻能目光各異地沉默在現場。


    “我現在要提醒各位的是,在我們兩姐妹被克隆出之前,祖父秘密做過了太多的實驗。關於這一點……叔祖,您可曾知曉?”


    全場目光巴不得趕緊轉移,在艱難平複自己的心情後,龍井緩緩道:“我並不清楚,隻是知道,摩子你的容貌,真的是和……”


    “你和祖父的妹妹奈奈子一模一樣,對吧,即使你應該隻看過她的照片。”


    少女緩緩說著,平靜得不似人類:“所以接下來,我要隆重介紹一下,坐在我旁邊的這位氏家雙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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