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到底還是被偵破了。


    這句話,是岡本在6月10號這天寫下的。


    此時距離案發確切的日期,已經過去十天了。


    而且誰能想到,它的過程居然如此千迴百轉?


    岡本警官默默地撰寫事件流程。


    首先,案發時間是5月31日傍晚五點,但由於那日台風降臨的緣故,天色一片漆黑,暴雨傾盆而至,能讓人輕易錯亂了作息。


    作案者在晚餐前夕來到死者的房間裏,與死者交談,並在交談過程中發生口角。口角升級後,年輕力壯的作案者憤怒發狂,將死者猛力毆打,造成渾身的淤青。


    事件發生在這棟龐大宅邸的最角落裏,隻有同在一層的人才能察覺到,而且還很受到距離限製。但這時,恰好有一個人察覺到了事發,那就是作案者的妻子,宮本靜子。


    當宮本靜子來到現場時,她看到的情況便是,丈夫誤將父親毆打重傷,並順勢將水果刀插入其胸膛致死。


    接下來,就是平民們喜聞樂見的豪門秘聞橋段了。


    作為第三任的入贅女婿,其在宮本靜子心中的分量,竟出乎意料的強大,以至於連謀殺案這種罪行也願意背下來。至於理由,警方在時候審訊時得知,是作案者很確信,他妻子的女兒是會為母親頂罪的,否則,宮本摩子就不是宮本摩子了。


    接下來的情況,和宮本靜子耐不住良心的譴責,主動投案自首以保全女兒平安時的交代,基本如出一轍。


    持刀者是宮本靜子,而她入贅的丈夫則不見蹤影。進而,就住在死者寢室對麵的宮本摩子迴房,並察覺到祖父房間的異常,然後驚愕地發現,她的母親手刃了祖父。


    然後的情況,正如真正的作案者確信的那樣,善良的女兒頂下了母親的罪責,並手持兇器、身穿染血白衣、衣衫淩亂、領口大敞、顫顫巍巍地來到一樓的會客廳中,聲稱自己誤殺了祖父。


    這句話和數日前,宮本摩子率先前來自首時的交代,是完全吻合的。


    再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當警察接到報警上門調查時,所觀察到的結果的起因了。那就是,在得知摩子誤殺了老爺子後,整個宮本一族及其仆從乃至私人醫生等,全員開始為摩子洗脫起嫌疑來,甚至不惜做出偽造死亡時間和證據等行為。


    隻是可惜,這件事最終敗壞在那根軟管上,那根用來向胃裏輸送流逝的醫用軟管。這是不希望宮本摩子能逃脫罪責的家族內部人士,偷偷竊取了醫生永澤本來收好了的廢品,趁警方第二次調查前放至原位的。


    至於這件事的真兇,依然還是始作俑者。


    “唉……”


    在把案情記錄寫到這裏時,老警察深深地歎了口氣。


    因為,這是一件恰好建立在家族親情關係上的作案。


    沒有女婿和嶽父間長期矛盾的積累,就不會有痛打老人和利刃穿胸的開始。


    沒有宮本靜子為夫擔罪的承續,就完全沒有後麵的複雜情況。


    沒有宮本摩子為母擔罪的再續,也不會造成後麵的漫長故事。


    沒有宮本全族為摩子掩蓋真相的努力,更不會有警方上門那刻的詳細調查。


    沒有作案者企圖真正陷害繼女的惡念,沒有軟管的突然出現,饒是岡本能摸到些事件最表層的真相,也非得打轉很久不可,甚至根本無法破案。


    最後,如果不是宮本摩子突然主動上門自首,這件事又會怎樣收場呢?


    如果沒有她的率先自首,宮本靜子會耐不住良心的譴責,隨即自首嗎?


    畢竟在最初時刻,她是已經同意了讓女兒擔負謀殺罪,這樣一個實則邪惡的行為的。


    但即使是宮本靜子的自首,也並沒有交代出她的丈夫來。她仍隻是把自己交代稱一個兇手罷了,所以真兇依然囂張,無辜者卻要承擔罪責。至於包庇真兇的罪責,考慮到這家人已經夠悲催了,警方倒是有放他們一馬的打算。


    總之,最後對真兇的落井下石,竟還要迴歸到宮本摩子身上。


    那個看著好純美,但著實有著堅韌精神的女孩。


    一條底褲。


    一條占滿著自己繼父“證據”的底褲。


    能用來證明繼父侵犯過她的證據。


    多米諾骨牌就此崩塌,看到丈夫居然如此禽獸不如,何況必然會入監獄,宮本靜子自然失去了保護他的最後的理由,便將最終的真相交代了出來。


    可喜可賀,真兇得到了最後的嚴懲,隻是母親免不了要在苛責中度過餘生了。不但因為昏頭的愛情而企圖令女兒承擔罪責,連女兒被入贅的丈夫侵犯過都毫不知情,虧她最後能徹底坦白,證明良心依存。


    但縱覽這整個案發流程,岡本仍感到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利用了宮本靜子對丈夫的愛,利用了宮本摩子對母親的愛,利用了宮本全族乃至仆從們對身為繼承人的千金獨女的愛,甚至還利用了宮本靜子作為母親的良心譴責,以及繼父對女兒的邪念。這樣的一整個流程,真的是一場突發事件,就能輕易串聯起來的嗎?


    但要說,誰能從這樣一個複雜流程中獲得利益……


    岡本意識到,這需要從兩個角度來分析——死者的死亡本身,和宮本摩子被成功陷害的後果。


    死者被刺死,最直接的受益者當然是宮本摩子。按照這個財閥的繼承原則,她會直接獲得整個財團隸屬於宮本族人的股份中,90%的額度,並掌管整個財團。


    但如果宮本摩子被成功陷害了呢,也就是說,她承擔下了看似屬於母親、實則屬於繼父的謀殺罪,然後無人坦白呢?


    那麽坐實謀殺罪的她,顯然不能再成為這個家族的族長了。


    那麽按照國家法律規定,繼承權就該落到入獄者最直接的親人,即宮本靜子身上了。


    宮本靜子會成為福布斯排行榜上身價約數百億美元的超級富豪——如果她希望登榜,然後,掌管起一個總資產高達數千億美元的財團。


    那麽問題來了,她有能力擔負著個位置嗎?


    所以最終的實際掌權者,肯定是她作為mba的入贅丈夫。


    或者說,如果宮本靜子耐不住良心譴責,代替女兒主動入獄,而真兇依然逍遙的話,那個一直在暗地裏侵犯繼女的獸父,又何嚐不是這個企業帝國的真正主人?


    這是岡本冒著渾身的冷汗得出的最終結論。


    也許這個陰謀裏還有更深層的東西吧,但他仍舊長出了一口氣,不打算再繼續推導下去了,因為當前的結論已經夠黑暗的了。


    放下筆頭,落下最後一個句號,岡本望向窗外。


    好一座美麗的靜岡市,晌午陽光晴好,從這裏雖然眺望不到海濱,卻能把西北方綠樹叢蔭的群山納入眼中。


    此時,此刻,案情結束已過多日的今天,在那棟藏於深山的館邸中,正在發生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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