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視的胖子那真當是要對著這猴子跪地了,掏出的那些毒狼給他留下的東西全都嘩嘩倒在地上道:“大聖爺,虧得我前陣子沒白給你吃火腿腸,今天兄弟叫你看笑話了,傷成這樣子不能和你玩了,你要是會懂狼的話,拜托您給翻譯一下,迴頭就告訴那些狼們:這地上躺著的幾個人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最後的時候總算是有了悔過之心,就拜托它們給留給全屍,別吃了吧。”


    白猿撓撓腦袋,然後一下就竄了下來抱起那些吃的急著往迴走,這一路走就一路掉,猴子就停下來撿,一彎腰懷裏的東西又繼續掉,惹得大家竟然也開始是笑了起來,不過這一笑身上那些傷口就扯著疼,等到他們轉身出去的時候,胖子特意迴頭瞄了一眼,幾頭狼正在地上用爪子刨坑呢。查文斌會心的笑了笑道:“你的願望實現了,看見沒,這些畜生都是懂我們的心思的,隻要人不想著去害它們,它們也就不會來害你。”


    “行啦,本將軍保證以後看見猴子都繞道走,大難不死我們是必有後福,哥幾個腿腳能動的就快點先把老爺子送下去,我一時半會兒的估計也還死不了,等會兒出去就先別管我了,你們先走。”


    “說什麽屁話呢?黨和人民都需要你這樣的大好青年,革命的四化還等著我們去建設呢!”查文斌在看到出口的那一刹那,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總算是鬆了下來,他說道:“剛才我是已經準備叫你拉響最後的那點炸藥跟它們同歸於盡了,這話都要喉嚨裏頭了,可是卻讓一隻狐狸給按住了嘴巴,硬是沒來得及喊出來,現在把炸藥留給這個出口吧,永遠的炸塌了它,不要再讓人因為意外進來了。”


    “這種封建迷信餘孽,不用您說我也會給他們來上這最後毀滅的一炮,絕對不能讓這地方成為禍害祖國大好青年的深坑了……”


    出了外麵,見了久違的太陽,那一身的臭味就甭提消散在空氣裏的感覺了。胖子因為傷的不輕,找好爆炸點後交代裘大偉去最後的爆破,經過這一路,裘大偉覺得自己現在也算是個爺們了,當仁不讓的接過了這個任務。


    “哥哥們躲避好啊,”裘大偉往後看了一眼,幾十米開外,胖子和查文斌還有苗蘭都捂著耳朵藏在一塊石頭後麵。說真的,從前他以為自己是個厲害的人物,到了現在才曉得什麽叫做井底之蛙,他打算迴去之後勵誌做到改邪歸正,準備在路上跟胖子多套套近乎,想要從此以後跟著他好好幹。帶著些許的期待,裘大偉拉上了導火索,一扭頭往迴走的功夫嘴裏還在喊道:“同誌們,我來了啊,請組織們多多的考察我,我一定會堅決的完成任務……”


    那塊石頭就是他們商量好的躲避點,裘大偉喘著大氣一個縱身躍了過去,眼睛還沒著地呢,忽然就覺得後脖子處傳來猛烈的一擊,再接著他便看見藍天白雲在自己的上空旋轉,臨合上眼皮的那一刹那他恍惚看見了四周出現了好些身著黑色衣服的人。


    查文斌醒了,他隻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痛開花了,一睜眼頭頂上是帶著吊扇和日光燈的天花板,再側著脖子一看,隔壁是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病號床,床上正趴著一個男人,屁股上被包紮得嚴嚴實實,鼻子裏還在打著鼾。再看看自己,手臂上方掛著長長的輸液管,衣服也已經給人換下來了,空氣裏彌漫著消毒藥水的味道,這是在醫院啊!


    他使勁的甩了甩腦袋,怎麽也想不起怎麽就到了這兒,他隻記得裘大偉去放炸藥,他們幾個人都躲在那,然後發生了什麽他就不記得了,好像是隱約有一群人悄無聲息的出現了。


    “石頭!”查文斌低聲喊著:“石頭,你快醒醒!”這時,他聽到了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查文斌趕忙的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有根冰涼的東西塞進了他的腋下,他聽到有個男人在說道:“這兩個病人要好生照顧,每隔半小時檢查一次體溫,有任何波動立刻到辦公室來找我。”


    接著便是兩個女生的聲音,聽著像是護士,難道自己真的在醫院裏?確定了沒錯之後,查文斌眨了眨眼皮,然後輕輕的動了動胳膊,果然他又聽到女生的叫聲道:“林醫生,這個病人要醒了!”


    “我在哪?”這是查文斌想要知道的第一個問題。


    “你醒了,”迎麵是個彎腰的男白大褂,他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翻開查文斌的眼皮又瞧了瞧他的舌苔,然後不緊不慢的在本子上一邊畫著一邊說道:“這裏當然是縣醫院了,你已經昏迷了一整夜了,昨晚上送過來的時候就一直睡著。”


    “誰送我來的?”查文斌掙紮想要起來,但是他立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就跟被針紮了似得,一動那骨頭就打算要裂開了。


    “你的朋友啊。”醫生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放心,我們會給你最好的醫療照顧,你的東西都放在下麵的儲藏櫃裏了,你現在還不能動,身上有多出撕咬裂傷,昨晚上都已經做了縫合,再加上體內還有些許炎症,估計要住上個一周時間。有什麽問題,你盡管告訴她們,這兩位是你們的特護。”


    “醫生,那我朋友呢?”查文斌指了指隔壁床的胖子道:“他怎麽樣,還有我的另外幾個朋友也在這裏嘛?”


    “他也已經做了皮膚移植手術,主要是臀部燒傷,還有便是跟你一樣的挫傷,我們醫院隻接受了你們兩位,你們的朋友把你們送到後就離開了,說是還有其他一位病人需要送到醫療條件更好的地方去。”


    “是不是一位年紀有點大的和一個姑娘,還有一個小夥子?”


    “是個老人和姑娘,那姑娘沒大礙,老人傷的不輕,我們這裏條件有限,聽說送省城去了。至於小夥子嘛我就不清楚了,送你們來的好像都是小夥子,先休息吧,他的麻藥時間還沒過,估計還得再等上一個小時,我先走了。”


    第二十七章 無名信


    住院的日子是無聊的,胖子也與當天下午的時候醒了過來,因為麻藥的關係,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家醫院給他們提供的條件算是不錯了。那會兒普遍都是集體病房,可這間不光是雙人間,還帶著能洗熱水澡的衛生間和當時還比較稀罕的彩色電視機,查文斌聽護士議論,說這兩間房都是高幹房間,還在猜測這住著的兩個年輕人是哪位高幹家的公子哥。每頓的飯點也都準時送來,熬的是南方人愛吃的稀飯,搭配上小菜,餐後還有水果和牛奶,那個醫生每隔兩小時都會來巡房一次。胖子醒來後不久就開始和那個小護士開始勾搭起來,硬是纏著人家給他做按摩。


    “查爺,您就甭操心了。”胖子道:“這事情不是明擺著嘛?依我的腦子想,誰有這麽大的權利?就這對咱的規格都趕上縣委書記了,我們兩個泥腿子出生的人哪裏有資格享受這些。”


    “你的意思是羅門出麵了?”查文斌問道。


    胖子啃了口蘋果趴在床上道:“除了他們還能有誰?我們幾個合著不是被那些猴子和狼送下山的吧?唯一有可能的也就是苗老爹的人了,恐怕還動用了一些其它關係,老爹為人低調的要緊。我說反正也不讓咱們討錢,在這吃著喝著安心養傷自然會有人告訴咱的,對了,你那個鐲子呢?”


    “我放包裏了。”查文斌說道:“包說是收在下麵那櫃子裏,這醫院裏進進出出的人多,怕礙眼。”


    胖子瞟了一眼身旁的那個小護士道:“妹子,你哥哥現在有比較隱私的事兒要辦,出去把個門,別放人進來,迴頭等好了我領你去省城買衣裳。”


    護士嬌嗔的扭著屁股走了,胖子還沒忘記抓上一把,查文斌對他真的是有些無可奈何,在確定沒有人之後便翻身下去打開那櫃子。臨出去之前,查文斌記得順手把那鐲子放進了乾坤袋,其餘兩枚也是一塊兒的,這鐲子對於他來說並算不得是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但若是丟了,那也就有點說不清了。


    打開袋子,裏麵羅盤、筆硯、香紙還有大印都還在,查文斌好一陣翻找又把東西一股腦全都倒在床上仔細的扒拉了一遍然後愣著對胖子說道:“你還真的是問的對了,鐲子沒了!”


    “沒了?”胖子先是一愣,緊接著便若有所思地說道:“那就是了,這一招叫作送死我去,發財他享,何必呢,反正是要給他們的,用這種不光彩的手段搶去,也虧得羅門那些人做得出來。”


    現在兩人基本可以確定此事是羅門所為,不管是苗老爹的人還是錢家的人,又或者是羅門裏頭更大的老板所為,隻要這鐲子現在是羅門手上,那就不再關他們的事兒,無非是他們內部怎麽個處理。用這種方式把這燙手山芋交出去,查文斌覺得反倒不算是個壞事兒了,一來他本就不願意跟那些人有什麽瓜葛,二來從這會兒起該跟他們了結的估計摸著也都了結完了,總算是可以迴到自己想要過的那日子了。


    “不知道裘大偉那孫子怎麽樣了。”胖子吃著蘋果說道:“那小子慫是慫了一點,好歹跟我們也是緣分一場,希望羅門那些人不要為難了他。”


    “你呢,什麽打算?”查文斌知道他跟胖子到這會兒就差不多要真的道了別理的時候了,這話兩人心裏都清楚,若不然胖子前麵也不會一走了之,隻是因為查文斌這邊出了事兒他才重新折迴來。


    “時間差不多了吧?”胖子幹笑了兩聲道:“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心太細又太深,活著太累。查爺,我知道你擔心我,石頭這輩子就認你一個親人,也不會親眼看著你難受,所以我得好好活著,萬一將來我死在你前頭了,我怕你傷心。我得活著,活著等到你死了我才能去死,這樣我這心裏就沒什麽放不下的了,可以走的安心。”


    胖子這話說的是調笑的,可查文斌聽著心裏卻也不是滋味兒,十年的光陰一轉而逝,十年前,他們兩個還都是毛頭小子,如今一個已經為人父,身上所背負的更多的則是家庭。若不是那個所謂的命格真的一再應驗,查文斌是說什麽也舍不得跟這些弟兄們分開的。


    “總還是有機會再見的,”查文斌笑笑道:“你也不想我是幹嘛的,指不定哪一天我就窺破了天機都可以改命了,到那時我一定親自迴來接你。”


    “一言為定!”兩張床上的兩隻手在那一刻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一周後,胖子的屁股上已經開始長出新肉了,查文斌也恢複的七七八八,他想陪著胖子一起出院,聽醫生說起碼還得一個星期。那時兩人躺在病床上整天迴憶,說他們年輕的時候,說他們這些年一起的冒險,說著說著有時還會哭,他們想葉秋,想風起雲,也會想小憶想小白。期間蘭子迴來看過他們一次,說是苗老爹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她也不知道那天怎麽是稀裏糊塗就到了省城醫院,反正醒過來已經是在病床上躺著了,跟這邊差不多,就像是領導人似得,待遇牛氣的要緊。


    查文斌因為傷得不重,那天傍晚蘭子走的時候他就下樓去送送,可是等到送走了苗蘭再迴病房的時候胖子已經不見了。起初,查文斌以為他又踮著去護士那扯皮去了,可是一直等到飯點的時候也沒迴來,主治醫生和護士這才慌了神,這大活人能去哪裏了呢?裏裏外外的都找了一圈,當時正是飯點的功夫,醫院走廊的人也不多,一直問到門外那才迴憶的確是有個身材高大的人一個人獨自出去了。


    查文斌這時候才想起翻看胖子那邊的櫃子,果不其然,裏麵的行禮已經空了,再一掀開那床單,下麵竟然是壓著一張皺巴巴的香煙紙,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幾行字,看完查文斌已然是潸然淚下。


    “查爺,我不想等到離別的那一刻,因為我害怕你會內疚,我說過,我會好好活著,也許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但我也會在遠處一直默默的守護你,你讓我做人我便做人,若有朝一日你先成了鬼我便也去做鬼繼續陪著你,兄弟我先走了,你多保重,石頭。”


    石頭走了,查文斌抓著那張紙久久不能平複,他透過窗戶看著外麵的霓虹燈,也許此時的胖子也同樣躲在某個角落裏看著窗戶裏麵的自己。他知道,胖子不是一個願意相信命運的人,他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怕自己難受,從認識的那一天起,胖子的命運就跟自己聯係到了一起,這既是一種緣分又是一場悲劇,這個世界原來是真的有人天生就是為了誰活著的,比如胖子,他就是為了查文斌而活。


    查文斌沒有去看苗老爹,第二天出院前裘大偉倒是來了一趟,手裏拿著不少東西,當他聽說胖子已經走了時表現的十分懊悔。這小子醒來就是在大街上,他可沒享受到什麽待遇,去衛生所做了一些包紮便開始四處打聽下落,這小子腦子好使,想著他們傷那麽重肯定得去醫院,拖了關係轉輾終於是找到了查文斌,不過查文斌也要走了,他不可能帶著裘大偉,兩人也可以互相道了別便踏上了迴去南方的火車。


    1985年夏末,查文斌的身體比起之前甚至有些微微發福,皮膚也要白嫩了很多,迴到家中過起了正常日子他有著說不出的幸福。那陣子黃曆也比較好,老天爺十分給臉,也沒有什麽額外的麻煩尋到他頭上,到了立秋的前一天,查文斌收到了一封沒有寄信人名字的掛號信。


    看到那封信,鈄妃心裏就咯噔了一下,這家裏好不容易安穩了一點,她不想再又多生出什麽事端了。查文斌那天早上不在家,去了地裏,聽到外麵敲門後鈄妃安置了孩子去開的,門外有個戴著大蓋帽的男人,身上穿著卡其蘭的中山裝,帽簷壓得很低,鈄妃看不清他的臉。


    那人見開了門就低聲問道:“嫂子,這裏是查文斌的家嘛?”


    鈄妃點頭,看著門外那輛自行車上麵還掛著郵局的帆布袋,便問道:“您是來送信的嘛?”


    那人沒有做聲就直接遞了一封黃色的信封道:“查文斌的,你轉交給他就是了。”


    農村人一般都客氣,鈄妃也不例外,還招唿道要不要進來坐坐喝杯茶,可那人沒有說話扭頭就騎車走了。鈄妃進屋轉身一看,那信封上麵沒有寫寄信人的名字,隻有收信人的地址。她還覺得奇怪呢,想跟那人打聽一下,這信大概是從哪裏來的,可是等到她再攆出門,那個送信的人已經不見了……


    第二十八章 誰送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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