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車次要比他要晚一點,查文斌就地找了個攤子要了一碗麵條,攤主是個四川小夥兒,舍得給辣舍得給油,上麵再撒一層熬過的油渣,餓了一整天的查文斌吃起來簡直是人間美味。吃麵的時候隻顧著碗裏,等到要結賬的功夫,渾身一摸,嘿,自己那乾坤袋不知道去哪裏了!


    這一次出門,查文斌特地讓鈄妃給做了一個勞動布的袋子,裏麵裝著的是一路上的幹糧盤纏,還有就是那個乾坤袋,剛才吃麵的時候明明就搭在了桌邊上,怎麽這會兒不見了呢?


    這時,那個麵攤兒的小夥子過來說道:“老板,剛才我跟您眨眼那麽多下,你咋就不理會呢?”


    “沒注意啊。”查文斌看著他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估計自己八成是遭了賊。


    “您得理解,”小夥兒端起查文斌的麵碗道:“我一個外鄉人在這裏混口飯吃不容易,輕易不敢得罪了那些流氓,真要把他們給惹著了,我這麵館也就不用開了。那幾個人都是一夥兒的,我能做的隻能是提醒,您這碗麵今天就不用付賬了,出門在外不容易。”


    合著這查文斌今天還是遇到個好人了,連忙起身就攆了出去,可外麵來來去去的那麽些人,哪張臉才是偷自己包袱的那幾個呢?真要丟點錢他倒也無所謂,但是自己吃飯的家夥事兒可全在那乾坤袋裏,查文斌這下可是急眼了,又折迴去找那夥計問道:“老板,我且問你,那些人叫什麽,住在哪裏?”


    “聽你口音是南方人吧?”他說道:“算了,丟了就丟了,去外麵找份工,這裏礦上正缺人,一天管三頓飯,也有住的地方,餓不著你,那些人我勸你還是別惹了,前陣子有人跟他們較勁差點沒給弄死。”


    查文斌說道:“那就沒人管嘛?”


    “管?”小火兒笑了:“您瞅瞅這外麵人山人海的,大家的眼睛裏現在就隻有錢了,這邊偏遠,連個派出所都沒有,唯一的幾個民兵組了個巡防隊那任務主要也是在礦上,防止有人去偷煤。那些個人聽說原來都是鐵道工人的子弟兵,一個大院長大的,以前就幹扒火車偷卸貨的勾當,現在來了這麽多的羊,就改成薅羊毛了。我可就知道這麽多,您出去可別說是我說的,我這做點小本生意不容易。”


    “原來在他們的眼裏,我們就是羊了……”查文斌這丟了包袱那是萬萬不能的,一個轉身就出去找,那個帆布包是軍綠色的,鈄妃手巧,在上麵繡了一朵茶花,很好辨認。他尋思著,那夥子人未必會走遠,他們肯定還會在四周轉悠,這就順著人流一路路的找過去。


    下午三點多的光景,查文斌已經漫無目的的找了一下午,忽然眼前有幾個人嬉笑著迎麵走過來,其中一人的手裏還拿著自己的那個帆布包。他看見那夥人的時候,那夥人也看見了他,其中拿包的那個正準備要走,去被另外一個領頭模樣的人給攔了下來,那挑釁的眼神不言而喻。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查文斌說道:“錢你可以拿走,其餘的東西留下。”


    “不給呢?”那人對著身邊幾個人道:“兄弟們給我拿下,搜搜這慫身上還有沒有別的。”


    衝突就這樣爆發了,查文斌從不跟人打架,但是那天他打了,但是勢單力薄的他如何鬥得過人多勢眾的那夥流氓。其實他們是在殺雞給猴看,因為圍觀的人已經把四周圍了裏外三層,他們就是要在這塊地上插旗,剛好今天就打算拿查文斌這個倒外鄉人開刀。


    躺在地上的查文斌被幾個人輪番的踹著,但是他的手卻一直拽著拿包的那個人不放,這就招來了更加瘋狂的毆打。看熱鬧的人是敢怒不敢言,他們中有不少人都知道那夥人的來曆,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嘛?


    再說三點鍾的光景也是胖子下火車的時候,說好在站台碰麵的,卻不見查文斌的蹤影,看到不遠處有一群人在議論著什麽,他也跟著過去看看。好不容易擠進去半個身子,隻見地上躺著一個人蜷縮著,身上到處都是鞋印,原來是有人在打架。正準備走的時候,胖子又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眼熟,在一看那人的手上還拿著一個乾坤袋。


    “查爺……”


    要說查文斌也算是個硬骨頭,被打成那樣就是不肯撒手,最後那一夥流氓大概是打累了,終於想起來翻開背包看看裏麵到底是裝的什麽才讓這個人如此的拚命。沒想到裏麵竟然是不少香燭紙錢,那夥人頓時覺得晦氣,翻找到裏麵的錢物之後順手就把乾坤袋給丟了下來,查文斌這才肯鬆手。


    才下火車就被送進了醫院,一番檢查過後,好在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和內髒,隻不過這鼻青臉腫的怎麽能讓胖子咽下這口氣,安排查文斌住好院後他立刻就去報仇了。查文斌無力阻止,他想阻止,可這時候胖子怎麽可能還會聽他的呢?


    彼時的中國,尤其是在東北三省,有很多的子弟大院。國企的工人大多住在一個大院裏,大院裏的孩子也就成了最好的夥伴,每個大院都有自己的孩子王,以大院為單位,互相幹仗那是家常便飯。裘大偉就是毆打查文斌的那個人,他有一夥兒兄弟都是二十幾歲出頭,他們並沒有像父輩一樣進入工人階級,而是轉頭幹起了一些非法的勾當。裘大偉為人心狠手辣,十幾歲就統一了整個大院,整天就是在外尋釁滋事,他們發現做工人遠沒有趴火車來錢快,現在有了煤礦,那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座金山。火車皮上的煤就是提款機,不發車的時候也會幹一些順手牽羊的事情,這裏做營生的還要向他們交納保護費,儼然就是當地一霸。


    這種新生代的流氓團夥是那個時代特有的,他們既不像老一輩那樣講究江湖道義,也不像後來的那些人那般搞洗白搞公司,他們隻管今朝有酒今朝醉,隻認拳頭不認道理。


    第六卷 最後的戰役


    第一章 報仇


    鐵路職工大院在哪裏?非常好找,隻要通過當地人稍稍那麽一打聽,地方就出來了,胖子這迴是鐵了心要去收拾了那夥子人。不過他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自己真單槍匹馬的穿進去,那就是羊入虎口,獅子再狠你也鬥不過一群狼。這種大院,家家都是同事,彼此之前相知相熟,你說一塊兒到外麵去惹事估計湊不齊那麽多人,可真要有人打進來,那絕對就是一唿百應了。


    裘大偉這號人物的名聲不咋地,仗著自己身強力壯在外麵這些年沒少幹欺男霸女的事情,一聽說是要去找他的,胖子就連車都顧不到,誰也不願意惹得那號瘟神。得空花了不少代價才找了一小麵包,又去路邊的小賣部裏弄了兩條煙,把自己打扮的跟外商似得,他準備要在外麵動手。


    那時候的大院都是有保衛科的,進院有個崗哨,胖子進去散了煙說是跟打聽一下裘大偉,不一會兒那大喇叭就響了起來,再過沒多久就又出來了幾個小年輕。


    喇叭褲,皮夾克,大頭皮鞋,中分長發,嘴裏叼著煙,手上牽著一條大狼狗,這架勢,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混社會的。


    進了崗哨亭,來人瞟了一眼胖子,斜著眼問那保衛科的道:“誰找我?”


    “您就是偉哥吧?”胖子操著一口不真宗的港台腔道:“幸會幸會,我早就聽說偉哥在這一代最是罩得住,所以剛來這裏就立馬過來拜山頭了,”他輕輕推了一下自己跟前的那個塑料袋道:“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裘大偉是個要麵子的人,見有人指名道姓的這麽稱唿自己,心裏尋思著自己這名頭那是越來越響亮了,不過這人看著一副老板打扮的模樣,怎麽出手才是兩條煙呢?這又讓他多少有些不爽,“幹啥的?”


    “做點小生意啦。”胖子故作神秘地說道:“我跟他們不同,他們搞黑色的,我隻搞黃色的。”


    “黃色?”裘大偉對著自己那自己兄弟笑道:“這人合著是來賣黃色錄像帶的吧,操他媽的,以後這種破事別他媽來煩我,要不是看在你還懂點規矩,老子今天就他媽廢了你,快點滾!”


    “哎,偉哥,你小看我了。”說罷胖子就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把玩了一下朝著裘大偉丟了過去道:“認識這個東西嘛?它頂的上一整火車皮的煤,實不相瞞,我是吃五花夯土的,最近跟人買了幾個點子,想要找當地的朋友一起合作開發,五五分賬,怎麽樣?”


    這裘大偉幹的都是什麽活兒,那都是偷雞摸狗上不了台麵的事情,胖子手中的那塊玉聽說能值那麽多錢,又聽他說什麽夯土,這個土包子哪裏懂其中的意思,隻見胖子不經意間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掏出了一個厚厚的牛皮紙,又把封口稍稍打開了一部分,隻見裏麵清一色的紅燦燦的。


    “這是港幣,如果有興趣合作的話,晚上來找我,我可以先付你一部分的合作誠意金,記得這種事情可是冒風險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收起包裹,胖子這就要走,裘大偉的眼裏可就隻剩下錢了,港幣他可是知道的,那時候比人民幣可要值錢的多了。想不到這還真是一條大魚,隻要有錢賺,管他媽的是什麽來路,在自己的地盤上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煙盒裏有地址,我先告辭。”甩下這句話後,胖子便徑直出去重新上了車,給的地址是原來苗老爹他們的那個店,那裏頭都是自己人,他要讓裘大偉今晚有去無迴。


    裘大偉求財心切,本著人少好分賬的原則,一向前唿後擁的他那一晚決定隻身赴宴,為的就是胖子手裏的那個牛皮袋。接下來的劇情那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這小子前腳進去,後腳就被胖子用匕首架在脖子上拿下了,渾身剝光就剩下個褲衩用繩子捆著,不過胖子說這事兒不算完,哪幾個動過手的一個都跑不掉。


    裘大偉狠歸狠,那是沒遇到過胖子這樣的硬茬子,起初的時候他還裝好漢,一副有本事你把我給殺了的表情死活不肯交代。胖子就用院子裏的槐刺,那玩意跟繡花針差不多長,但是要粗的多,拿起來就往他指甲縫紮,兩根下去裘大偉就開始哭爹喊娘了,可胖子根本當做沒聽見,十根手指頭全部紮滿了這才滿意的點上一根煙對那奄奄一息被折磨的死去活來的裘大偉說道:“今天晚上,要是他們人不到齊,你那十根手指我全給你切下來,給你個活命的機會,要是敢耍花活兒,我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就這樣,胖子又押著裘大偉再迴鐵路大院,這迴他是真怕了,半點花招也沒敢耍,到了院子門口被胖子用尖刀挑在腰子上跟傳達室要了話,讓他那幾個弟兄等下去那個地址找他,他有事等不及要先過去了。


    再說裘大偉那群弟兄下午都是看見了的,這是遇到了一樁好買賣,還尋思著大偉是不是把他們給甩了自己獨吞,這不馬上就來信了,心裏那個喜滋滋的就跟吃了蜂蜜屎似得,餘下的那四個一溜煙的功夫也就跟著到了。


    苗老爹這邊的弟兄那也就是胖子的弟兄,胖子一早差他們在院子裏就挖了五個大坑,光著身子嘴裏堵著臭襪子的裘大偉此時就在一個坑裏躺著,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的那些“兄弟”們就會來陪著自己了。


    流氓和黑社會的本質區別就是一個有組織紀律,一個無組織紀律。這種戰鬥力充其量也就是欺負欺負老百姓,跟羅門的人比,那簡直就是還不夠塞牙縫的。沒有什麽懸念,幾杆沙噴子就把他們拿下了,一串串的全丟到坑裏麵後,胖子大手一揮,“埋了!”


    裘大偉當場就尿了褲子,那叫聲就跟殺豬似得,扯得外麵的街坊鄰居都從家裏跑了出來……


    要說裘大偉命不該絕,這個當口查文斌趕了迴來,進院子的時候,裘大偉的下半身都已經全在土裏了,胖子正在招唿著人往裏麵繼續填土。


    “慢著,”查文斌進屋之後暗自慶幸自己還終於是來了,鼻青臉腫的他瞧著那些毆打他的人此時的慘狀,心中也就恨不起來了,“行了,別真搞出人命了,給他們一點教訓也就是了。”


    胖子不同意,他道:“你是出家人,心裏善良,滿懷道德,可這群狗雜碎欺男霸女,危害一方,早就該他娘的去找馬克思重新學習學習了,現在可真還在嚴打頭上,這樣的流氓團夥就是槍斃一百次那也沒問題!”


    “饒了吧,他們也都有父母妻兒,你也是為我出口氣,現在我這心裏頭不氣了,他們也吃夠了苦頭,我看就這樣吧,別又多生事端。”


    胖子見查文斌執意要放人,心中雖然不悅可也還是照辦了,不過他可沒打算讓這些孫子就這樣迴去了。扯開那個裘大偉嘴裏的臭襪子,啪啪迎上去就是兩個巴掌,然後揪住他的耳朵使勁往上拽道:“我們查爺怕你們髒了這院子,算你們狗命大,今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們把我家查爺打成那樣,總得給個說法吧!”


    “有眼不識泰山,我給幾位大哥賠罪了,我們賠錢我們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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