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跟著一隻老鼠在兜兜轉轉,不知道的人一定認為這是瘋了,可是查文斌越走就越是害怕。禹步他是走過的,但是倒著走誰也沒試過,這裏是有一個規矩的。人這一生是從陽走到陰的過程,從生到死是活人在這世上走一遭要經過的,而從死到生,古人們認為那是在投胎輪迴,是死人才需要經曆的,順著走便是活人的走法,若是倒過來,那豈不是由死到生。道士認為之所以能夠邪不勝正是因為道人修煉的陽火純正,可以壓住邪氣的那一尺,若人死了,也就沒了陽氣一說,所以自古一些道術的步伐手決還有畫符作法的流程都是固定的,每一步都代表著嚴肅和認真,從不會有人顛三倒四的去做嚐試,這是大忌!


    所以,查文斌的心中當是沒有底的,繞了約莫得有四五分鍾的功夫,那隻老鼠忽然就停了下來,轉身迴頭看著葉歡,似乎是在等著他給自己下達指令。


    “鼠為坎卦,方向為正北。”葉歡清了清嗓子道:“還好這些東西還沒忘記,查小子你用羅門瞄一下,朝著北麵走七步然後橫著往右再走三步。”


    胖子預估了一下那個距離用手裏照了一圈,隻是一堆亂石頭,看似沒有異樣查文斌便照做。在這地下想要辨別方位也隻能靠羅盤來指引,不過在這裏羅盤似乎並不管用。


    “忘記告訴你了,這地方磁場很強烈,羅盤等同是一塊磚頭。”


    “真是沒用的東西,沒了羅盤你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說罷葉歡雙手舉起,雙眼緊閉,就像是一尊十字架。他的掌心攤開向上,手掌和肩膀齊平,手指不停的微微抖動,這一招查文斌看在眼裏,慚愧在心裏。


    學過物理的都知道一個名詞:安培定律,也叫右手螺旋定則,是表示電流和電流激發磁場的磁感線方向間關係的定則。用右手握住通電螺線管,讓四指指向電流的方向,那麽大拇指所指的那一端是通電螺線管的n極。一般知道磁場、電流方向、運動方向的任意兩個,就可以讓你判斷第三個方向。


    葉歡所展示的這種技能其實和安培定律如出一轍,隻不過他要通過自己身上的磁場和人本身的生物電來判斷出方向的走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磁場,也有自己的電流,隻不過這些磁場和電流太過於微弱,同樣的自然界也是有磁場的,風、水、甚至是石頭。他用自己的身體去感觸四周磁場細微的變化,再通過遊走在指尖的細微電流來判斷出眼下方位的走勢,這就是本事,靠的是對自己身體的了解和掌控,靠的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修行。


    約莫一分鍾後,葉歡睜開眼睛指著一個方向道道:“就是那兒!”


    胖子有些擔心道:“查爺,他為什麽一定要你過去?”


    查文斌也想知道為什麽,不過現在他沒的選擇。如同一匹進了柵欄的馬兒,能走的隻有這一條。


    心裏細細的數著這是邁出了第幾步,每一步都需要深深的喘口氣換取下一步走過去時的勇氣,他並不了解葉歡,但是他知道,這種時候讓自己頂上去肯定不會是什麽輕的擔子。那隻老鼠卻也跟在他的身後,查文斌走一步它也跟著走一步,跟之前則完全是相反過來了。七步過後,原地轉彎,向右,目的地近在咫尺,他可以看見那幾塊零碎的石頭是那麽的其貌不揚,死氣沉沉的沒有半點特別之處。


    他迴轉看了看離著自己不遠的葉歡,後者隻是朝著他努了努嘴,似乎有些不耐煩他的猶豫。深吸一口氣,查文斌索性閉上了眼睛,一步、兩步,第三步正要踏下去的時候葉歡喊道:“等一下。”


    “怎麽了?”查文斌都已經做好了準備,這個檔口他又要幹什麽?


    “算了,你迴來吧。”聽這語氣葉歡好似是經過了一番思考和掙紮,胖子見狀趕忙對查文斌喊道:“快迴來,老神棍這是良心發現,千年難得遇到一次。”


    葉歡順著查文斌走過的腳印,七步之後便到了他的身旁低聲道:“你抗不過這一下,換我來。”


    “抗不過?”查文斌看著這再也普通不過的地麵,完全是想不出會出現什麽還是發生什麽,可是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嚴肅,葉歡歎了口氣道:“我終究還是欠你們太多了,這一次換作我自己來吧,查小子,如果我扛過去了,那麽咱們的恩怨也就可以一筆勾銷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也並非是我想的那樣,老夫縱橫一生早就看穿了生死,你且讓開吧。”


    他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查文斌被他搞得有些緊張,輕輕向後退了兩步道:“那我且迴去,你多保重。”


    一直等到查文斌迴走,葉歡都還停留在那裏,似乎還在做著什麽掙紮。看到查文斌重新迴到自己的身邊,蓮兒一下子就從胖子懷裏撲了過去,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


    “老神棍是不是魔障了,”胖子道:“他是無利不起早的,要我猜八成那地方埋了個什麽東西,他想借你的手拿,又怕你拿了不還給他。”


    查文斌搖頭道:“不對,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猶豫,這九宮八卦倒著走,按理來說我們是由死入生。人有三魂七魄,方才正北方的直七步右三步指的便是這個,一個腳印歸一個位,如果這十步走完,誰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麽。”


    “有那麽邪性?”胖子不解道:“你們是不是神經過度了,什麽生生死死的,我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嘛?”


    “不對,我們在池子邊就看不見自己的影子,”查文斌道:“這就是說我們如果把自己當作死人也是可以的,隻不過我們沒有認為自己死了,可是它們卻認為我們已經死了。”


    “它們?”胖子問道:“你是說那些老鼠?”


    “沒錯,”查文斌道:“這裏的老鼠是要吃人的,但是為何我們幾個從池子裏出來的卻並沒有收到它們的攻擊,反倒是陳震和陳旺,他倆進來的方式很有可能和我們不同。這個細節我看出來了,他應該也看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萬一他那一步走了過去,很有可能會從四麵八方湧出來一大群老鼠撲上去。”胖子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麵,瞬間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驚悚,他想象著葉歡的慘叫,血和肉被啃食的模糊,不禁的搖頭道:“這到底算是什麽?生物武器嘛,他娘的,老古人們腦子有那麽好使為什麽不想點別的,盡往自己睡的地方弄這些個歪門邪道了。”


    查文斌摟緊了懷裏的蓮兒,他看到葉歡調整了一下唿吸後終於是準備踏出了最後那三步。


    一,二,三!


    腳掌落地,會跟他想的那般,瞬間想起洪水般的老鼠大軍嘛?又或者是白光一閃,從四麵八方湧出無數的英靈。葉歡靜靜的在等待,可是他想要的那一幕並沒有出現,腳下是死一般的寧靜,輕輕側過身來遙望著不遠處的後輩們,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善意的微笑。


    “靠,搞什麽嘛!”胖子說道:“弄得緊張兮兮的,其實就是一個屁,查爺,我們也過去吧。”


    “等等,”查文斌扯著他的衣服道:“不對勁,別過去,你什麽時候見過他笑得那麽自然?這是一種解脫,隻有人在徹底解脫後才會流露出這樣的笑容,先等等看……”


    第七十七章 因為他是神


    葉歡的表情仿佛定格了一般,時間在那一刻停滯,他的笑容如同雕塑,透露著一股安詳和滿足。幾個人相聚不過十幾米的路,卻好似隔了一整個光年,是那樣的近卻又是那樣的遠。


    胖子輕聲對查文斌說道:“查爺,我怎麽覺得老神棍的頭頂上有一道白光,他是不是要升天了?”


    查文斌也不敢亂加猜測,這場景,看上去真有幾分那個意思,難道他……


    這是一個不想被觸及的問題,葉歡真的死了嘛?就像是傳說中那些得道的仙人一般,忽然在某一刻就羽化而等仙了?“要不,我去看看?”他試圖跟胖子商量著,後者一聽立刻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得道:“不行,要是老神棍真掛了,那也是他在為過去犯下的種種錯誤贖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看老神棍這是真的要得道了,我覺得我們還是迴頭重新再找出路為穩。”


    “你覺得前麵有危險嘛?”查文斌實在是看不出來,那個地方有什麽特殊的,葉歡又遇到了什麽,至少單從肉眼來看是這樣的。於是他權衡了一下利弊道:“再等個兩分鍾,如果真是那樣,好歹他也算是我的師叔,總不能把人留在這兒。”


    “你還真是好心啊,”胖子說道:“你等著,讓我來吧。”說罷他便彎腰撿起一塊石頭,不由分說的朝著葉歡就砸了過去。這是一塊小石子,胖子覺得自己也不是十分的用力,充其量能把人磕個小包之類的也就頂了天了,可是當石子觸碰到葉歡的那一刹那,後者如同受到了重擊一般竟然轟然倒地!


    “你在做什麽!”查文斌看著胖子喝道:“你幹了什麽!”


    胖子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手掌道:“向著毛主席保證,我真的沒有把他當敵人,你相信一個石子能把他那樣的一下就撂倒嘛?”


    這時,胖子不解但是查文斌反倒是有些明白了,他急忙的順著剛才的路走了過去,用手一探葉歡的鼻吸,急促而又不穩,人還活著可全身卻在不停地顫抖著,如同一個垂垂老朽將行將就木的瀕死殘燭。


    查文斌順手就取出一道符繞在手指裏點燃,然後往葉歡的頭頂轉了三圈後就勢往地上一扔道:“南鬥神,北鬥將,受法敕,與吾急降靈!追奪患人魂與魄,迴生起死複康寧。帝敕不容情,毫發莫稽停。急急疾!”


    這是一道追魂索咒,通常用來一些人受到驚嚇丟魂,俗稱被勾了魂時強行收魂用的。且不管有用沒用,查文斌這一道符也是在情急之下用出去的,單手塞進嘴裏那麽一咬,中指一破混合著血水就勢便在那葉歡的額頭上畫了一道符,中指捏了個鬥訣往那葉歡的兩眉之間一指道:“師傳上道,奉敕上玄,行令已畢,驅滅邪源;複歸本治,母致稽延,後召還到,號令玄元。急急如律令!”


    一套完畢,再取銀針一枚從人中穿過,前後輕輕拉扯著銀針,不多久的功夫就從傷口處冒出了一團黑色的血。胖子見狀驚奇道:“這老神棍是中毒了嘛?”


    查文斌搖頭道:“不是,他這是入了定,走火入魔了,剛才的確是很兇險。”他打探著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的那塊地方,真的是什麽都看不出來,饒是如此他也輕易不敢挪動腳下的步子,生怕就步了那葉歡的後塵。


    在他的授意下,胖子把葉歡給挪了過來,又喂了幾口水。蓮兒這時也發揮了她小神醫的功夫,在一旁指點道:“文斌哥哥說得沒錯,他中了癔症,幫他排出了毒血之後應該會醒過來,你還可以試著用銀針紮他的太陽和百匯三穴,再用強光刺激他的眼睛。”


    “癔症?”胖子不禁笑了一下道:“想不到老神棍竟然得了神經病,搞了半天還以為他中邪了呢!”


    “你不懂。”查文斌解釋道:“像他這樣的得道高手心中都是有魔道的,但是他心中還有正念,一正一邪就像是兩個小人在他腦子裏打架,這魔火攻心就會導致心脈大亂,有點像是武俠小說裏內功高手的反噬。修道的到了一定的境界都會遇到,撐過去就是更加精進一個層次,撐不過去就有可能功虧一簣。”


    這話雖然聽上去有些邪乎,但卻不假,以正常人的角度來看,這些修道講玄學的整天神秘兮兮,感覺就不像是正常人。其實他們的確不是我們所說的正常人,哪個正常人會整天把陰陽氣理掛在嘴邊,說他們能夠看見我們所看不見的東西,能夠聽到我們所聽不到的東西?正因為他們的思維不同於常人,所以才更加容易被自己的思維所左右,但這種思維發生錯亂的時候便會引起一係列不穩定的身體變化,也就是所謂的走火入魔。


    道士們可以為一個“為什麽”整整幾天幾夜不睡覺,等他搞明白這個為什麽的時候就是所謂的“悟道”了,這些事情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這是一種自我思維的突破,也成為修行上的層次。人的思想是可以被無窮盡的開發的,有些人止步於油鹽醬醋,有些人則可以拓寬到宇宙生死,那些書中記載的理論往往是需要自己去親身體會的,體會到不同的層次,也就是到達了不同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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