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考慮的是這兩個地方會不會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胖子則考慮的是另外一個話題:第四枚玉環是否真的存在於這個池子裏?


    正在思索著的時候,忽然一旁的諸葛俊如同瘋狗一般猛撲了過來,等到胖子注意他的異動時,諸葛俊已經衝到了查文斌的跟前,他的表情變得無比的猙獰,惡狠狠的猛地朝著查文斌撲了過去。


    胖子大聲喝道:“你要幹嘛!”


    “你給我下去!”話音剛落,隻聽池邊傳來“撲通”一聲,一陣水花飛濺過後,查文斌的雙手在水麵撲騰了兩下,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查文斌已經被他推下了水。


    這邊胖子手裏還拿著繩子,那一頭是剛剛拴在查文斌的腰間,他趕忙奮力往迴拉扯。隻見水麵上忽然一陣翻滾,原本清澈的池水如同灌了黃湯一般從下不停往上湧著巨大的水暈。可胖子把那繩索往迴拉的時候卻發現繩子的那一頭一點阻力也沒有,兩三下就扯迴來一條空蕩蕩的繩子。


    那邊的查文斌還能時不時的把臉露出水麵,大口嗆水發出的聲音讓胖子不得有所思考,立刻就彎腰準備跳下去救人。就在他準備起跳的一瞬間,後腦勺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痛,腦袋“嗡”得一聲瞬間就失去了方向感,一股冰涼順著頭皮開始往脖子處蔓延,他慢慢的轉過身來,諸葛俊的兩個手下手裏拿著還沾著鮮血的石塊正在陰著臉看著他。


    “我操你媽!”胖子衝著諸葛俊大吼道,他一邊作勢就要拔槍。可現在原本一臉示弱的諸葛俊卻完全不同於之前的表現,一個箭步上來就扣住了胖子的手腕,其力道之大讓胖子覺得根本捏不緊拳頭,對方二話不說,又用手指朝著他的腋窩處狠狠戳了一下,如同一股電流穿過,他的手是再也不聽使喚,就這樣被他下了槍。


    “一群沒用的東西!”諸葛俊似乎對那兩個手下的表現很不滿意,反過手來照著胖子的後脖子就是一記手刀,這是胖子看見的最後的畫麵,接著他便就暈死了過去。


    再說查文斌在那池水裏撲騰了不到幾下,也就是胖子被敲暈過去的時候他也慢慢沉了下去,接連嗆了幾口水後就發現自己的雙腿被什麽東西扯著一直在往下托,那力道之大簡直讓他毫無反抗之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查文斌連咳了幾下,氣管裏嗆水的滋味兒可不好受,一邊咳嗽一邊就跟挨了刀子似得在那胸膛裏麵來迴劃拉。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裏,周遭一邊漆黑,緩了一會兒後人有些舒坦了,上下摸索了一番,身上戴著的東西也都還在,最重要的是火折子。


    這東西要說土那的確是有些上了年紀應該被淘汰了,可關鍵的時候它要比火柴管用的多,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怕進水,扒開最頂上的蘆葦杆用嘴輕輕那麽一吹就亮了,昏暗的光線讓他漸漸有了一絲安全感。


    正想看看這周遭是個什麽情況,查文斌一下就看見離著自己約莫三四米的地方有個人影,白乎乎的。他條件反射般的想要去拔出背上的劍,隻聽那個人影拚命的對他小聲的在“噓”。借著火折子的亮光,查文斌這才覺得眼前的人影有些麵熟,這不是走丟的那個陳震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想到自己要找的人竟然在這裏遇到了,可是陳震卻不停的對他做著手勢,看那意思是希望他熄滅手中的火折子。


    查文斌重新熄滅了火折子又慢慢湊了過去,兩個人在黑暗裏這才算是相遇了,陳震一見到是查文斌也是喜出望外,這個看上去消瘦的小夥子此時竟然還算鎮定,先問查文斌有沒有傷著。


    兩人交流了一下,查文斌得知陳震也是七葷八素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到了這個鬼地方。不過他說這裏有東西,一雙綠油油的大眼睛在啃食著什麽,並且距離他們還不遠,所以他才讓查文斌小心一些。查文斌心知那個陳旺就是被什麽東西給拉下來的,哪裏還敢大意,隻窩在那裏半天也沒聽到個動靜後才準備悄悄離開。


    好在陳震並沒有受什麽傷,兩個人一前一後相依著,彼時陳震才知道什麽叫做相依為命。這裏並不像上一次他所見的那樣,有諸多人在這裏飲酒作樂,歌舞翩翩,相反的此時是一次暗無天日的死亡之旅。


    說是走,其實是在地上爬,兩人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弄出什麽動靜,手腳並用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不過這黑暗裏頭哪裏事事都能如意,這不,也不知道是腳下踩到個什麽東西,圓滾滾的,在地上發出一串“咕嚕嚕”的聲音,著實是讓查文斌嚇了一跳。


    “怎麽了?”查文斌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陳震的腳這會兒都不敢動了,顫抖著說道:“我好像踩到個東西,不過沒啥動靜,還是趕緊的走吧。”


    人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出差錯,才走了沒幾步,地上又傳來“哢嚓”一聲,查文斌也踩到了個什麽東西,而且是把那東西給踩斷了!這下可好,那清脆的一聲響在這幽暗的世界裏恍如一聲炸雷,甚至還能聽到遠處傳來迴聲,若在平時這是個再小不過的插曲,可此時查文斌卻把心都給提到了嗓子眼上。


    等了約莫有兩三分鍾的功夫他都不敢動彈,這時在注意四周好像也沒啥動靜,不禁的去擦擦額頭上的汗道:“小陳,沒事了,我們繼續走……”


    查文斌往前繼續走了兩步,因為這裏足夠的安靜,所以即便是他們用如此注意的方式行走也難免是會發出聲音的,可是查文斌卻沒有聽到。於是他轉過身來準備找陳震,一轉身的功夫隻見自己背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雙綠油油的大眼睛!


    再說胖子被打暈後不久便被人給捆了起來,見查文斌給人一腳踹進了池子裏,蓮兒可不幹了,衝著諸葛俊就狠狠地撲上去,張嘴一口就咬在那人的手背上。諸葛俊吃了痛那邊要發作,揚手作勢就要打,葉歡眼睛一瞪對他喝道:“你想幹嘛!”


    “我這……哎喲……”諸葛俊哭喪著個臉道:“您就行行好,把這小祖宗給弄走吧,再咬下去我這手可就廢了。”


    “廢了又怎麽樣?”葉歡一臉陰沉地說道:“你敢動她一下試試,我把你整條胳膊都給廢了!”


    第七十二章 我願做一塊石頭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慕容明月道:“他不是我們千方百計要救的人嘛?”


    “你沒聽這個小丫頭說那兩枚玉環是用的血煉之術嘛?旁人不知道這東西,我豈會不知道。古人鑄劍的時候會用血來淬火,劍上便沾了那人的精血,從今以後,這把劍就非那人不認。這就和葉秋手中那把寒月認主是一個道理,玉環中的斑駁既然是他的精血沁入的,那麽這池子便是淬火池,也就需要他人來練就。若真如命中所料的那樣,他是繼周後人,也就不用擔心他的生死,這種人命中還沒有完成的事情,就不會那麽快的消亡。”


    慕容明月擔心道:“要是他真死了呢?”


    葉歡聳聳肩道:“那就證明主人看走了眼,他根本就是個冒牌貨,你想想看,三千年的等待,傳說中三千年才會出現的繼周後人,難道就這樣被人一腳踹進水裏淹死了?那豈不是個笑話,那麽容易就死了,他也活不到今天,這個世上想他活的人或許沒幾個,想要他命的卻是有一大把!”說罷他冷眼看著諸葛俊,後者冷不禁的打了個寒顫。


    至於這兩者到底是什麽關係,慕容明月是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現在蓮兒可算是恨死這兩個人了,她終於明白原來一切不過還是那個葉伯伯在背後搗的鬼。於是她調轉過來想去撲咬,可葉歡非但不躲閃,反而伸出那枯如雞爪一般的手道:“來,朝這裏咬。”


    正常人的手怎麽會是這樣呢?一見到那隻手,蓮兒瞬間便被驚呆了,她看著這個人心中開始感覺到了恐懼,而向來對她疼愛有加的師傅此刻也開始變得沉默。藥王門是藥道,雖說是修道之人,卻以懸壺濟世為主,他們向來是不願意踏入江湖恩怨的,所以無論蓮兒怎麽央求慕容明月為查文斌出頭,他也都是保持著沉默。或許在大人的眼中,蓮兒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孩子,有點任性和脾氣那都是她的天性,可是也忽略了她內心中那份自己堅持的純真。


    見慕容明月不為所動,蓮兒自知是靠不了師傅了,她獨自一人慢慢地走向了池邊,這個動作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視,甚至是注意。等到蓮兒用稚嫩的聲音向著她師傅說道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她說:“師傅,我願化身成一塊石頭,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隻求他從河邊走過。如今他已入了這河中,我又有何理由還站在岸邊,徒兒不孝,請師傅受徒兒一拜。”說罷蓮兒跪在地上朝著慕容明月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雖然她看上去是那樣的稚嫩,乳臭未幹,這樣的年紀同齡人應該還在媽媽的懷抱裏撒著嬌,可是當她轉身躍出去的那一刹那,慕容明月才明白,自己錯了,錯在一直不該拿她當作是個孩子……


    迎著水麵,她喃呢道:“文斌哥哥不怕,蓮兒來了,蓮兒說過長大以後要嫁給文斌哥哥的呢,蓮兒會用一輩子都來守護你……”


    慕容明月看著那泛著漣漪的水麵,她竟然是連掙紮一下都沒有,這位藥王門的掌舵人見慣了生死也經曆了太多的風雨,對於從醫學道的他而言,死亡不過是下一個輪迴的開始,不過是生命旅程中必定要到達的終點,誰也逃脫不了。可為什麽會是她?


    跪坐在池邊的磐石上,慕容明月的眼睛逐漸被打濕了,他想告訴自己這個欽定的孫媳婦,也是自己最心愛的徒弟,他想說:


    會有多喜歡?


    可是一見鍾情便傾心一世?


    可是不問迴報而付出等待?


    蓮兒,某日等那男子從河邊經過,那也便隻是經過了,此刻你已化身成了河中之石,就注定隻與風雨廝守。


    這一切你都明白,仍舊隻為那場遇見而甘受造化之苦。


    蓮兒,你究竟有多喜歡那從河邊經過的男子,令你舍身棄道,甘受情劫之苦?


    “可惜了,”葉歡淡淡地說道:“這個妮子的天賦不在那個小子之下,隻是她這一生情路坎坷,不過這一劫注定難以得道。一個天才若是找不到自己正確的修道之路,還不如做一朵即開即謝的曇花,雖然令人惋惜卻也令人動容,慕容先生,恭喜你收了一個好徒弟。”


    “這個時候,也就是你這個沒心沒肺的還在說著風涼話。”胖子這時也已經醒來,剛才發生的那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你這個人連畜生都不如,放老子起來,有種跟我單挑!”


    葉歡並不會被胖子的無理辱罵而激怒,到了他這個份上早就看明白了一切,反倒是方才一席話讓慕容明月更加的心痛了。這個徒弟是個孤兒,天資聰明,這迴也是依著她的吵鬧才來的,還沒來得及迴到府邸半道就又迴來了,如今看來她一直說查文斌有難倒也成了真的了。


    葉歡坐到他的身邊緩緩道:“你知道前世的鴛鴦,這一世還會在一起嘛?”他說道:“這兩個人都是孤兒出生,原本都應該是由我羅門撫養長大,隻可惜,被人先手一步。古詩訣雲: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雙來便見坉,醜合見寅辰見巳,戌人逢亥未逢申。謂之:劫帶孤星,主刑克,孤貧,僧道,九流。你當真以為你有那麽好的命,就可以收了如此的徒弟?查文斌偏偏天道聰慧又恰好做了個小道士?查小子入了天正道是為了避免那個命,而你的小徒弟也入了藥道,成了九流之一。


    劫孤二星本就是天生的一對苦難,她自然是要隨著他而去的,你可曾見過你的那徒兒先前就會如此的中意一個男子。且不說她還是個小孩子,單就是個成年人,一見鍾情的那也不過是出現在街頭賣藝人的口中。感情這東西,生來就是配對好的,遇到了,或早或晚,便在心中會有那一絲的激靈,我勸你大可放心,你那小丫頭若成了這池中的亡魂,化作了一塊石頭,那麽查小子也就會為她陪葬的。”


    “你?”慕容明月看著葉歡,他在羅門之中向來是不問世俗,卻從未想過這當中還有可能藏著什麽隱情。拋開年紀,他仔細一想,這蓮兒和查文斌的身世還真有諸多相似之處,這時,葉歡繼續說道:“乾效天,坤法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這世上終究是會有你的另外一半的,有陽就會有陰,有男就會有女,這天煞孤星也不例外,終究還是逃不過一個陰陽相對,它實為孤星卻並不孤獨,就像太陽有月亮相伴,一黑一白,一陰一陽,終日再那天地間輪迴卻罕有相交匯的那一天。偶然可見天狗食月,那當意味著什麽?自古以來,這便不是什麽吉兆,但是日月同輝又多為吉兆。如今他二人跳入這池中,便算是合一了,是劫還是福,且看各自造化,慕容明月乃是藥道高人,這其中的道理我倒是有些班門弄斧了。”


    這一席話講完,慕容明月卻也有些放心了,各中的是非曲直還都是需要當局者自己來理。他隻是盼望那徒弟有個完整的結局,這池子也不知深淺,看不見底,若非方才葉歡一番言語,他都有些想要跳入其中救那蓮兒出來了。


    “狗東西,別在那妖言惑眾,快把你家石將軍放了,我要拿你祭奠無辜死去的人!”胖子依舊還是在叫罵,葉歡能夠做到充耳不聞,可諸葛俊卻是聽不下去了,厲聲喝道:“你當真想去陪葬嘛!”說罷他拿起胖子那奪過來的手槍頂在他的腦門上道:“做鬼可不要怪我,這是你自找的!”


    “走狗!”胖子呸了一口道:“就憑你也配?若不是我家查爺心善,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迴了,早就該猜到你們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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