鈄妃仍然護著那扇門,她是一個弱女子,盡管李成功此時有些於心不忍,那個女人因為害怕和緊張渾身都在顫抖著,可是在齊援朝用力拽開她的那一刻,他選擇了沉默。因為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查文斌脫離不了嫌疑,出於公正的立場,他別無選擇。


    鈄妃怎能敵得過受過訓練的齊援朝呢?後者扯著她的胳膊猛地向後一拽,鈄妃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齊援朝此刻已經完全走火入魔,迫不及待的拿著鑰匙轉開了那道門。


    門一打開的瞬間,竟然從裏麵往外吹了一陣風,一股涼意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四下一打探,屋內有兩枚蠟燭點著,隱約可以看見地上盤坐著個人,那人的身前一炷香已經即將燒完。齊援朝拿出掛在腰上的警棍手電照著那個人的臉笑道:“果然是你啊,寧可讓老婆擋在外麵卻縮頭躲在這裏,查文斌你知道什麽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嘛?起來吧,跟我走一趟!”


    在外麵聽到動靜的鈄妃死命地掙紮著爬了起來,那邊是孩子在啼哭,這邊則是查文斌被堵在了屋裏。她的確是不知道查文斌在這兒,當她看見兩個警察圍著自己的丈夫時,一種天即將崩塌的感覺襲入心頭。


    “喂,起來,別裝了,都到這個功夫了,你還裝神弄鬼做什麽呢?”齊援朝打量了這座小屋子,供桌上擺滿了牌位,三幅神仙模樣的畫像懸在正中,還有他正前方掛著那麵鏡子。他有些好奇,隨手拿起那鏡子道:“別拜神了,神也救不了你,查文斌,起來吧,你總不希望你老婆看見我給你上手銬吧!”


    查文斌此時還在入定中,入定的人是全然不知他身邊發生了什麽的,就在他即將要看到那副壁畫模樣的時候,忽然隻覺得眼前的景象一晃悠,壁畫隨即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其實這是因為那麵銅鏡已經被動了,他自然也就無法窺得真麵目。此時查文斌恍惚間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那聲音十分的熟悉,還有女人的哭喊聲,這些聲音好奇怪,怎麽那麽像鈄妃和查良呢?他心中一驚,莫不是家裏出事了!


    出定和入定一樣都是需要過程和時間的,查文斌此時正急切地想從那個場景裏退出,眼前的畫麵就像是加快倒退的幻燈片,周遭的場景飛速地轉變著。從入定這個角度而言,從二定退迴到初定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就好像人走進了一條胡同,胡同的前方永遠沒有終點,這便是和道講的一樣,是無邊的。你的道能有多高深,這條胡同就能走進去多深,看得到也就會越多,而想退出這條胡同則是往外走。任何道法的修習都有著自己的規律,沒有人可以跳躍出這些規律,一旦這個規律被打亂,就會進入傳說中的走火入魔形態,這也便是危險的所在。


    見查文斌眉頭緊鎖的一言不發的模樣,簡直是讓齊援朝有些怒火攻心,自己堂堂一個文偵隊長在你家裏,人證物證俱在,跟你好好說話竟然裝死?這一下子就讓他再也憋不住了,早就想把這個查文斌帶迴去繩之以法,於是他喝道:“你若在不配合我便要強製逮捕你了,查文斌,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數三下:一!二!三!”


    齊援朝一把抓起查文斌的雙手,手銬“哢”得一下往上一卦,接著便提著他的胳膊想往起拽,這時“啪嗒”一聲,一直放在腿上的那個羅盤掉到了地上……


    查文斌原本在後退的時候就有些急,忽然又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腦子刹那間就處於了極度眩暈的狀態,就好似是有人把他裝進了一個不停翻滾的鐵桶裏。這是因為羅盤代表著方向,他需要依靠羅盤的指引才能找到正確迴來的路,而如今羅盤居然被齊援朝給動了!


    “喂!”齊援朝手裏提著查文斌就感覺像是提著一塊不斷下沉的石頭,一直在往下垂,他用力拍了拍查文斌的臉頰道:“不要裝死,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過法律的製裁,查文斌,我告訴你,你這樣的抵抗隻會讓你罪加一等!”


    “老齊啊,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對勁啊!”李成功見查文斌的臉色現在是一片慘白,他擔心是不是今晚上讓齊援朝關在文偵隊把人弄壞了,查文斌他是接觸過的,且先不談什麽嫌疑不嫌疑,他認為這個人並不是那種不敢接受現實的。“你看他的臉色,我怎麽都覺得他這是暈了過去呢?”


    “暈了?”齊援朝說道:“你太小看這家夥了,嘴巴硬還會使詐,我告訴你,可別信,他這就是裝的,乘著我們不注意想跑,沒門!”


    鈄妃聽說查文斌暈了,這個打擊對於她而言怎麽能接受,一下子就撲到齊援朝的身上拚命拉著叫喊道:“你放開他,你給我放開!文斌啊,你怎麽了,文斌,你可別嚇唬我……”


    “鬆手,你給我鬆手,你這個女人!”齊援朝現在完全已經失控了,他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嫌疑犯給帶迴去,而鈄妃見到自己的丈夫被如此對待那指定不會善罷甘休。情急之下,她一口狠狠地咬在齊援朝的手背上,頓時那鮮血就立刻湧了出來。


    齊援朝被咬得皮開肉腚慘叫聲連連,那鈄妃是真發了狠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那齊援朝擺脫不開,揚起手掌狠狠地扇向了鈄妃,可憐一個弱女子哪裏禁得起這般的打,當即就被扇到在地,半邊臉頰頓時就腫了起來。


    李成功這會兒有點看不下去了,一把拽起齊援朝喝道:“你瘋了,怎麽可以動手打人呢!”


    “你看看,看看我的手!”齊援朝也被咬得夠慘,右手背上兩排血紅的壓印,鈄妃躺在地上用幽怨的眼神盯著他,這讓他覺得十分不舒服,為什麽這個女人此刻看上去有那麽一絲恐怖?


    “他好像真的暈過去了,不是裝的。”李成功檢查了一下查文斌,就連最基本的掐虎口他都沒有一點反應,整個人癱軟的像是一坨泥。話說,事情搞成這樣似乎有些無法收場了,雖然查文斌現在是具備作案嫌疑,但是他們充其量也就是來調查的,萬一要是出了人命,那真當是吃不了兜著走,尤其還是瞞著上頭私自行動的。


    “先帶迴局裏去,我有辦法讓他醒,我還就不信了,這是在嚇唬誰呢,我們有法醫,他死不了!”齊援朝說罷就衝著李成功吼道:“還愣著幹嘛啊,幫忙搭把手給抬車裏去!”


    鈄妃沒有阻攔,她就那樣如同死灰一般的盯著,目送這兩個闖入自己家園帶走丈夫的人,那種眼神讓李成功一輩子都忘不了,內疚和不安充斥著他的大腦。車子啟動了,他擔心查文斌真的會出意外,再次建議道:“老齊啊,先送醫院吧,人在醫院就算是有事兒那也跑不了。”


    “送什麽醫院,他就是裝的,在我那審訊室裏關了半宿就得死人?那我們文偵隊豈不天天要死人啊,二十幾歲的小夥這點都扛不住他也就不用做什麽盜墓團夥的掌眼了!”


    “齊援朝我覺得今天你有點太過分了!”李成功終於是憋不住了,狠狠地瞪著那個曾經的同事道:“你給我記住,在沒有手續的情況下你私闖民宅在先,動手打人在後,現在還對一個有生命危險的人帶拒絕醫療條件,你到底是想幹嘛?我告訴你,王局對這件案子很重視,保不齊天一亮我們就得立馬開會匯報,你把人給弄死了,你他媽的烏紗帽不保還得拖著老子下水!給老子把車開醫院去,再嘰嘰歪歪他媽的你就給我滾下去!”


    齊援朝被這一頓訓給罵懵了,李成功是安縣年輕一輩裏最有前途的,除了其過硬的工作素質外做人也是非常講究。這一下徹底讓齊援朝囂張的氣焰被打壓了下去,雖然心中還有些不滿不過也不敢再反駁,車子唿嘯著駛向人民醫院。


    急診室門口,李成功焦急地走來走去,他開始看到有不少醫生陸續開始往這裏趕,每個人的臉上掛著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很快擔架車和一堆醫護人員走了出來。


    “怎麽樣,那小子沒有什麽大礙吧?”齊援朝問道:“人什麽時候能帶走?這個人對一起案件非常重要。”


    “請你們讓讓,病人現在非常危險,需要緊急搶救,請不要攔在這裏……”


    第二十二章 生死一線(二)


    此時的查文斌到底怎麽樣了呢?早上八點多,王小華局長一臉鐵青的來到了醫院,齊援朝迎麵走了上去剛想跟上司匯報一下昨晚的發現,就被迎麵一個巴掌扇了過來。


    “這一巴掌是給你那個豬腦子醒醒的!”不等齊援朝有所辯解,第二個巴掌又迎了過來,王小華左右開弓,打的齊援朝那是眼冒金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邊的腮幫子頓時腫脹,而周邊一幹穿製服的竟然沒有人敢上去勸一句。


    “這一巴掌是你打人家媳婦兒的,給我脫掉你那身衣裳,紀律小組會去找你了解情況,我不想讓你太難堪大庭廣眾之下就被人帶走,給老子滾快點,滾!”那一聲吼叫如炸雷般響起,驚得醫院裏的病人護士醫生紛紛把腦袋從病房裏探出來。跟著王小華這麽多年,李成功從未見過他發過如此大的脾氣,他意識到幾個小時之前他們恐怕真的闖禍了……


    “嫂子,你放心,文斌哥的事兒就是我李安的事兒,你的仇我要是不給你報了就誓不為人!”站在鈄妃旁邊的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安縣第一大惡棍,黑白兩道通吃的李安。雖說李安現在上頭的大保護傘沒了,可是在安縣他照樣可以橫著走,而一早那個自稱是查文斌的老婆的女人來敲自己家門時,他立馬明白自己的好運就要來了。


    也就一個星期之前,李安接到一個長途電話居然是胖子打來的,電話那頭的胖子交代自己最近有事要離開安縣一陣子,若是查文斌在安縣遇到什麽事兒讓他多擔待一點。可能在王小華這個層麵也不過是了解到查文斌是個道士,一個挺有本事的道士,還跟縣裏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些交際,頂多算是個人物吧。可是李安不同,以他混跡在江湖上的閱曆,那些曾經他看見過的事情,胖子和查文斌還有葉秋那幾個人絕非等閑之輩,其背後那股勢力恐怕說出來能叫人尿褲子。這般的人物他是正愁著找不到機會巴結呢,本想著去拜訪一下查文斌,可沒想到今早上人老婆抱著孩子竟然來找自己了。


    這鈄妃要說也的確是厲害,她平日裏極少出門,自打嫁給查文斌後唯一一次還是去縣城裏領結婚證,除此之外她已經許久沒有離開過那個院子。之前她曾經不止一次的聽到他們的談話,其中有一個叫李安的名字讓她非常熟悉,她隻知道這個人在安縣比較有勢力,和查文斌有些交情。一個弱女子舉目無親,但是現在能夠拯救她丈夫的隻有她自己。


    天不亮她找到了夏老六家,言明了情況後,夏老六也是大驚,趕忙在村裏找車送她去縣城,經過好一番打聽才終於找到了李安的住所。因為他名氣太響亮,以至於縣城裏不少人都知道那棟三層金碧輝煌的宅子就是李安的家。


    聽聞了來曆和大致的經過之後,李安顧不得吃早飯,立馬致電他認識的那些頭頭腦腦們,很快還在家裏扒拉稀飯的王小華就被上級給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竟然敢縱容手下去農戶家裏行兇打人,還讓那個曾經給他們都算過命的查文斌生死不明。自然李安是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王小華立馬猜到就是齊援朝幹的好事,直奔醫院發現果然如此,這馬上就到了要換屆的緊張關頭,聽說局長的位置要挪一挪,幾個副局長爭奪都非常激烈,這個檔口出了這岔子事,他能不氣?恨不得把齊援朝給活剝了!


    眼下隻留著一個李成功,現在他也是大氣都不敢喘,因為緊隨著王小華之後,縣裏的頭頭腦腦們先後來了五六個,那當中的任何一個恐怕都能讓自己的職業生涯到此結束。為什麽呢?還是因為李安,臨走之前他掛了一個電話給胖子,那是一個星期前胖子給他留的,電話那頭的胖子聽聞此事是暴跳如雷,當即揚言要活劈了那個動手的家夥。幾分鍾後,那些個頭頭腦腦各自家中的電話機紛紛響起,來自更高級別的各種指示如同狂風驟雨一般襲來,因為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人可以挑戰羅門!沒有!


    事態的嚴重性遠遠超過了預期,誰也想不到一個鄉野小道士竟然招來了這麽多的牽連。那些拿著公文包秘書模樣的人匆匆的進進出出,不停和各自的頭兒匯報著最新的指示,所有的指示都對準了同一個方向,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營救查文斌,並且要嚴肅處理有關人員。


    “王局,我……”李成功靠在醫院的走廊上,一宿沒睡的他此刻終於知道自己是錯了,他看著那個女人,昨晚上她是那般的無助,那般的柔弱,可是自己卻沒有在那個時候伸出援手。


    “你也別在這兒站著了,聽說你也有份,車子在下麵等著,該怎麽交代就怎麽交代,組織上會給你一個公道的結果。”這是王小華的愛徒,年輕一輩裏他最是看好李成功,可是你這混小子怎麽就跟齊援朝那個愣種混到一塊兒去了呢?要不是自己身邊站著的那個女人剛才說了一句話,恐怕他的下場應該是跟齊援朝一樣了。


    她說道:“要不是那位大哥我估計我丈夫已經死了,是他要求他的同事把我丈夫送到醫院來的。”


    李成功自然知道就是因為這句話才救了自己,而他心中的那股愧疚也就越發了,臨經過鈄妃身旁的時候,他彎下腰去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小嫂子,對不起!”


    各種專家開始接到通知從省城出發,他們也很奇怪,接到的通知隻有一個,安縣有位病人需要會診,是哪個人物竟然有如此大的背景?


    這些人包括來的那些頭頭腦腦想破天都不會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查文斌死了,那羅門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想要去完成的事業豈不是全部白費了?所以當胖子接到李安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告訴了丁勝武,後者毫不猶豫的報告了一言堂,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所有能夠調動的力量全部都被調動了起來。


    沒錯,查文斌是一顆棋子,但是他就是那盤棋裏麵的“帥”,如果帥掛了,那這盤棋也就輸了,也就再也不用下了……


    安縣醫院今天是十分熱鬧,都聽說有一位“大人物”得了重病被送進了醫院,一整條走廊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那些平日裏大家口中手眼通天的人物們都在焦頭爛額,其實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在那個特殊的病房裏,查文斌的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鈄妃心疼的摸著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貼,要知道她現在可還是發著高燒呢。


    “文斌,你醒醒,我帶小良來看你了。”在這間沒有外人的屋子裏她終於再次崩潰了,淚水順著查文斌的手背流到了被單上,你就是這個柔弱女子的全部啊,她是在為你活著,一輩子都是。


    會議室裏,醫生們在一邊在匯報,一邊在討論。這個病人非常奇怪,生命體征一度在早上剛送來的時候非常垂危,隨時都有心跳即將停止的可能,而現在他倒是穩定了不少,可就是找不出病因。身體表現為:深度昏迷和持續低燒,而更加讓他們費解的是這個人的血液和尿液化驗又顯示一切正常,甚至在他體內找不到炎症,這與低燒的表現又是相悖的。


    “各位領導,我可以確定病人沒有受到過外力的打擊,在他的身上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外傷的痕跡,體內也沒有中毒或者其它可以被發現的疾病,從臨床的角度來看,可能我們縣醫院的條件還達不到那麽仔細的檢查,所以隻能等待下午省城專家攜帶儀器過來。不過有一點非常奇怪,病人的眼球始終是在不停的快速做水平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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