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又簡單了,如果還能找到殘存的遺骸就取出來火花即可,然後在原來的位置重新填擺上兩麵鏡子,中間那一座要四麵都放,其餘的則是麵對麵放,讓每座祭台互相之間可以看到彼此。鏡子會照射出咒怨本來的模樣,要他們明白自己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人世便會自行離開了。”國惟道頓了一下說道:“查老弟,方才那幾分鍾抵得過你幾年的修為,地氣衝出來的那一刹那我感覺到你的思緒也跟著遊走到了好遠。”


    “我都記不得這時間了,”查文斌也笑道:“好似過了很久,隻是沒想到才幾分鍾,腦海裏閃過了各種奇怪的畫麵,好像一下子很多東西都裝進了我的大腦,這迴去之後真得好好再迴想迴想。”


    “行了,咱們走吧。”國惟道起身拍拍鞋底的泥土道:“餘下的事情你自己就可以辦了,老頭子也算是圓了這個夢,該離開這裏了。”


    “走?您走了我們怎麽辦?”查文斌道:“這接下來……”


    “該怎麽做我已經都告訴你了,還有記得明天白天再動手吧,晚上難免還是會有些東西的,如果挖到那些女娃子就挑個地方安葬吧,她們也都是苦命人,你就順道超度一下那些咒怨,也算是積德了。老頭子我該迴去看看了,看看爹媽,看看……”國惟道一邊轉身走一邊自言自語,前麵的時候他還在笑,可是到了後麵就開始夾雜著咳嗽,走起路來也不是那麽穩當有些搖晃。


    突然,他小腿處一彎,胖子叫了一聲:“不好,老大爺要出事。”兩人趕緊追了上去,隻可惜國惟道沒有等到便雙膝一跪往前一趴躺在地上是一動也不動了……


    “前輩!”查文斌一把抱起他,此時的國惟道渾身癱軟的就像是一攤爛泥,嘴角不停地開始有鮮血往外溢,他的眼睛還在努力的眨著,嘴角時不時的還在努力的笑著,或許在這最後的時刻他依舊希望自己還能有些尊嚴。


    “在坐上那個位置的時候,您就應該知道自己的結局了對嗎?”查文斌的眼淚忍不住從眼眶裏滑落,為什麽每一次真心幫助自己的人都是這樣的結局,老天爺,你為什麽那麽的不公平!


    “查……”國惟道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了,“做道士的就是這樣的下場,天機……泄露……”每一次張口都有一股鮮血從嘴角溢出,查文斌用手去擦,根本來不及,殷紅的血很快就染透了他的道袍,而國惟道的喘息也開始越來越急促……


    “醫院,送醫院!”查文斌慌亂的抓著胖子道:“去開門,快!”


    “沒用了,”葉秋拉扣著他的肩膀道:“已經走了,文斌,你冷靜一些。”


    “不,不,秋兒!不會的!不會的!”查文斌放下了國惟道,他顫抖著跪在老人的麵前,雙手不知道往哪裏放,他的身上,臉上,手臂上,一片狼藉……


    國惟道,這個名字,後來查文斌托人去查過,蓬萊方麵說沒有這個人,或許是他出來的時候還沒有那麽完善的統計政策。他什麽都沒有留下,兩三件換洗的衣服,幾本泛黃的舊書,一個用來存錢的竹筒,僅此而已。


    是查文斌親手替他換的衣服,一直到把他身上的衣服解開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背上足足有十多處瘀傷,葉秋說這是重力打擊造成的,但是從外表來看,衣服是完好的。唯一能解釋的或許就是那些鬼嘯,它們在那一瞬間全都發泄到了查文斌對麵那位老者的身上,一直到火花的時候他的嘴唇邊還在不停地冒著帶串的血色泡沫,葉秋說這是全身內髒多處破裂導致的內出血,這就是他真正的死因……


    “做道士的就是這樣的下場。”這句話很多年前馬肅風也曾經告訴過查文斌,所以他隻希望自己的徒弟做一個普通人便好。


    抱著那還帶著溫熱的骨灰盒,查文斌喃呢道:“做道士的最後當真都是這樣的下場嘛?”


    “查道長,節哀順變!”王老板一心早在外麵等著了,黑色的麵包車前麵懸掛著白色的喪花,這幾個人一大早的就來守在外麵。隻是查文斌一路上都沉默,他們也不好開口,王老板不停的給朱子豪使眼色,而後者則不斷的用搖頭來迴複。


    “是想問那塊地吧,”查文斌道:“地,我可以幫你解決餘下的問題,但是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什麽條件?”王老板連忙說道:“隻要我能辦得到,別說兩件,十件都可以!”


    “第一,把這個骨灰盒派人送到蓬萊閣,我不管你花多少錢,我要他能夠進入蓬萊閣現在的墓地;第二,你要在蓬萊附近修一座小道觀,名字就叫國惟道,至於怎麽打理我不管,但要保證每逢初一十五裏麵的香火不可斷,這是你們欠他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的方向


    諸如國惟道這樣的人在臥虎藏龍的神州大地不乏少數,他們或許是天橋下麵算命的先生,也或許是某個鄉野小觀中的布衣道人。更多的他們就和身邊的你我一樣,過著最普通最平凡的生活,有好些高人連自己的名號就沒有,學道,並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麽遙遠,它就在生活中,就在離你一步之遙的身邊。


    從風水上講,現在這塊地已經是解除了危險了,常常掛在嘴邊的“地氣、龍氣”可以理解為一個高度集中的能力磁場,這種磁場的凝聚力非常強大,就和向日葵追著太陽旋轉一樣,周遭的事物都會被凝聚起來的風水地所吸引。經常說的,為什麽有些人家每天熱鬧非凡,來串門的絡繹不絕,除了和主人家的行事風格有關外,其風水旺不旺也是有著極大的講究。


    有些宅子,一走進去就覺得敞亮,人的心裏就覺得舒服;而有的宅子則一進去就覺得是昏暗陰冷的,那就自然不願意久呆。其實這是一個雙向循環,越是風水好的地方越是人氣旺,則自然就產生了更多的凝聚力,而風水差的就是一落千丈,越是沒人去就越是沒人氣。做生意也是這個道理,所以有很多商家會擇機搞一些哪怕是不掙錢的促銷活動,一個地方,隻要長久沒有人氣,氣散了,則財不聚。


    王老板自然是關心這一點的,他問道:“那查道長,照您這麽說,這塊地的氣已經散了,剛才那龍卷風不是把龍氣都給帶走了,我們這塊地還能叫風水寶地嗎?”


    “氣太足則為剛,你壓不住,即使下麵有龍也不得被馴服,要了又有什麽用?這龍鳳寶地,要龍鳳來配,既是將來以後要蓋樓的,誰也不能保證都是八字金命,壓得住這一頭。壓不住,則被反噬,就如同你們先前屢次打樁不進,相反釋放掉氣,再慢慢聚氣,這塊地有先天優勢,隻要破掉下方那些困住咒怨的東西,再加蓋樓房就好比是一條通道,連接了天和地。這天地一貫通就好似人的血脈通暢,加上大量的人氣,要不了多久,這裏就會成為一處絕佳的寶地。隻有自己引來的氣才會被自己所用,別人聚的氣那是別人的,不會輕易讓你使用的。”


    第二天便是施工,按照原先張若虛畫好的地方往下打,果然是三疊三的祭台模樣,這些單個的祭台體積的確非常巨大,其中最中間的那一處僅僅是頂部就超過了二十個平方,這樣大的麵積單一的洞打下去根本無用,所以前後花了約莫有一周的時間才完全到底。


    如同他們所料,每處祭台的周圍都或多或少的發現了一些殘骸,這些殘骸早已無法拚湊出人形,也隻能盡力的清理出來統一堆放,並在祭台的兩邊各放上一麵鏡子再用泥土迴填。一切都是謹遵著國惟道的囑咐,忙完這些東西已經要到那年12月了。


    後來那塊地起了一棟當時非常高檔的寫字樓,曾經在2011年我有幸到過那棟樓,在樓層的某一層一間小辦公室裏見到了那個和我說故事的人。河圖說,這間辦公室是他離開師傅後南下選擇的第一站,這也是朱子豪送給查文斌的禮物,空間不大,但是視野很開闊,對麵就是一江之隔的香港。房間裏布置的東西很少,隻有一個書桌,一排書架,兩張座椅。


    河圖說,這間房子隻有他遇到困惑的時候才會來,每每思緒受堵,就到這裏來呆上兩天,還真的就解開了一些難題。而在2013年,當我再次南下去到深圳出差的時候,那棟樓已經被打上了拆遷的記號,聽說規劃又要重新開始了,畢竟是屬於上世紀80年代的產物,無論是結構還是檔次都與現下的深圳不再符合了,從這棟樓裏後來走出了好多名震江湖的企業家,不知道它的第二春是否會重現當年的繁華。


    1984年12月,那年的低溫超過了以往,浙西北的洪村有一條小溪都結了冰。根據後來的考證,說是黃浦江的源頭,所以小時候我們經常對著河裏尿尿,一邊尿一邊說道:“尿啊尿,尿到黃浦江裏去……”


    從南方歸來的查文斌心情是極差的,他又把自己鎖進了幽密的房間,胖子整日閑的無聊就去攆山,那是一種在下雪天才有的狩獵活動。山裏有一種小型鹿,膽子極小,腿細長,大雪天見到那東西隻管大吼大叫,它一慌亂就到處亂跑,細長的腿很容易就陷阱了雪堆裏再也拔不出來,所以捉住的都是活的。


    連續三天胖子都有些收獲,那天下午迴來他正打算招唿葉秋一塊兒幫忙收拾,可是那小子卻蹲在水井邊一直發愣。胖子說愣著幹嘛?是不是給凍傻了?


    然後那小子就忽然起身對他說道:“我要出一趟遠門,過陣子再迴來。”


    “你出遠門?你知道車票怎麽買嘛?”然後在胖子詫異的眼神注視下,那個怪胎頭也不迴的迎著風雪走了,一直到走過門前那道小橋胖子才豁然反應過來去叫查文斌。


    “去哪?”查文斌喘著大氣,他已經好幾天都把自己一個人悶在屋裏了,心想著莫不是冷淡了這兄弟。


    他說道:“迴家,家裏有事。”這是查文斌第一次聽到他說“家”這個詞,心頭猛然一驚的查文斌自然是覺得蹊蹺,問道:“你哪個家?”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這裏告訴我,有事,你們都別跟著我,讓我走。”


    “老二,你是不是腦子壞了。”胖子見他神神叨叨的樣子就拉著他的胳膊準備往迴走道:“被鬧了,一會兒迴去給你收拾山雞吃,怎麽跟個小孩子似得。”


    “我得走,”他隻輕輕用手一拂胖子的手背便脫了身,印著麵前飄舞的雪花,葉秋堅定地說道:“給我幾天時間吧,我的內心有東西在召喚我,它會指引我找到家的方向。”


    “讓他走吧,”查文斌看著雪地裏那一淺一深的腳印道:“就像是離開了林子的鳥兒,它終究是會再迴到那個林子裏麵去,他的世界你我都不懂,也不需要去懂。”


    “可是!”胖子再一轉身,查文斌也往迴走了,他就是站在最中間為難的那個人,來迴一尋思一跺腳,胖子歎了一口氣道:“哎,也罷,都是不講理的人,活該老子瞎操心!”


    葉秋走後的當天下午,查文斌去了郵電局發了一封電報給霍山縣的封七爺,三天後,他收到一封迴來的電報,上麵隻有兩個字:速來!


    “是不是風起雲出了事?”胖子從李安那整了一輛吉普車,雪地裏現在也就它勉強還能走的動。“我聽說兄妹之間是會有心靈感應的,隻要其中一個遇到危險,另外一個立馬就會察覺。老二那個人平時就跟小巫婆似得能預言,我猜八成是這樣。”


    從浙西北到霍山縣大約有五百公裏多,那個年月可不像現在這般交通發達,連日來的暴雪本來就讓路途險阻,車子也是走走停停,經常需要下來自己用鏟子刨坑。胖子已經是非常努力了,一整個晚上,倆人也才勉強在天亮前到了宣城境內,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查文斌看著電報上那兩個簡單的字已是心急如焚。經過當地的打聽得知現在火車能通,兩人又改換火車,這麽大的風雪,料是葉秋那人靠一雙腳走,他得到什麽時候才能趕到?


    到霍山是當天夜裏11點多,等於離開家已經過去了一整天還要多了。顧不得那鼻子上掛著的冰凍,一路走到了那座茶館,原本這茶館是24小時營業不打烊,可是今晚,就連掛在茶館上方從不熄滅的燈籠也是漆黑一片。


    心頭越發感覺到不安的查文斌敲開了對麵臨街的鋪子,老板披著厚厚的棉衣打著哈欠剛準備痛斥這個打擾自己睡覺的路人時,胖子已經遞過去一張大團結道:“就問你買幾句話,對麵的茶館人呢?”


    “哦,你說茶館啊,關門了。”“不是說24小時不打烊嘛?”


    “我說的關門是不幹了,這裏的老板走了,聽說正在找下家接手呢,我們這小本經營也隻能看著別人發財了。”


    “走了?”查文斌驚愕道:“什麽時候關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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