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虛接到一份從深圳來的電報,落款人是查文斌,見到這個名字這位名動江湖的大佬果然起身,如今這三個字在羅門猶如金字招牌,比啥都好使。見到那個其貌不揚的老頭,王老板終於明白胖子為何會說那句話,有些人單從氣勢上看就知道不是凡人,那種氣勢是見慣了大場麵,經曆過生與死才能表現出來的。


    沒有過多的寒暄,查文斌能夠在這個時候想起他似乎讓他還覺得很榮幸,直奔工地,約莫兩天以後,一張完整的圖紙被標注了出來。圖紙上不再是胖子畫的那種粗糙的圓圈,而是有棱有角有形狀的各種圖案,這些圖案排列在一起的時候,查文斌覺得甚是眼熟,拿過圖紙仔細一瞧,他說道:“這是根據北鬥七星的排列規劃的,這下麵到底是什麽?是墳嗎?”


    “不是,”張若虛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下麵很有可能是一處古城的遺跡,從土壤的深度和變化來判斷,至少有上、中、下三重城垣,城垣裏又有這些圖上標注出來的建築,用的是天然的石塊,估摸著都是成噸的重量,你們的打樁機自然就下不去了。”


    “古城?”王老板不可思議道:“這裏已經就是個小漁村啊,而且這一帶也極少會出土什麽文物。”


    “你們錯了,”張若虛道:“按理來說廣東地界輪不到我插手,這是規矩,得福建唐家來管,所以我隻是說所推測的可能。曆史上,這一帶曾經出現過一個強盛的王國:南越國,也被稱為趙朝。當時的首都就在今天的廣州境內,公元前112年,漢武帝出兵10萬發動對南越國的戰爭,並在前111年滅亡南越國,設置了九個郡。南越國共存在93年,曆經五代君主,說起來這裏可是大秦帝國的最後一片淨土。從陶片的年代來看,應該屬於秦漢時期的東西,深度在八到二十米不等,至於裏麵幹不幹淨,查老弟這就是你的強項了。”


    “如我直言,文斌愚鈍,沒有瞧出太多,聽聞先前有一個江西道士曾經來此開壇還差點丟了性命。可我連夜在這蹲守卻也沒瞧出什麽名堂來,更加沒有那些工人所描述的不幹淨,但是每每走在這塊地上心裏總是有一股莫名的召喚。”


    張若虛問道:“召喚?誰在召喚你?”


    “我也說不清,好像這塊地我一點也不陌生,可能是這北鬥七星吧,與我道門總是有些淵源,勞煩您這麽大老遠的跑一趟。”


    查文斌決定要掘地三尺搞清楚這些圖案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不過自從他們來的那天晚上,這深圳就一直在下雨,泥濘的工地想要作業就越發變得困難,好在他們這裏什麽都不缺,想要打個洞那簡直是太簡單了。送別了張若虛已經是晚上,臨行前,張若虛說了最後一句話,他說道:“我隱約覺得下麵可能是個祭台,從形製上看,三層三的建築多半是用來祭祀的,可我卻從未見過有祭台是按照北鬥七星的走向,至少在中國的大地上從未有過出現。”


    那天下午,天氣開始放晴,一掃連日的陰霾似乎也給他們繼續要麵對的工作開了一個好頭。


    張老爺子不愧是行家,地麵上該畫的地方都用石塊給標注了出來,胖子和葉秋在準備明天爆破的材料,查文斌獨自一人決定又去工地上逛了一圈。


    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這空曠的工地上抬頭一看,漫天的星空,南方就是好,穿著單衣的查文斌並沒有覺得絲毫的寒冷,仿佛浙江的初夏,這種夜晚最是適合散步。工棚旁邊有一排水池,走到那兒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想洗一下鞋幫子上的汙泥,這是鈄妃給他做的布鞋,他很是珍惜。


    水龍頭第一次打開的時候,裏麵傳來了一陣“唿唿”的聲音,他搖了搖頭,看來這地方太久沒有人用了,龍頭已經不出水了。準備再去試試第二個的時候,“噗”得一下,水衝了出來。


    因為漫天的星光,這視線還是不錯的,他把手伸過去先捧了一把準備往臉上拍一拍,這是習慣。才一湊到跟前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腥臭味,這臭味之強烈讓他立刻甩掉了手中的水差點開始嘔吐起來。


    “怎麽會有這麽衝的味道。”他疑惑的把目光對準了那自來水,小心翼翼的再接了一點放在手心仔細瞧了一下,這水是黃色裏麵還有一點墨綠,就像是一口腐爛了很久死水塘裏抽出來的。這些商認該不會就是這樣對待工人的吧?查文斌有些難以置信,這樣的水是絕對不能用的,他想迴去準備問問這件事,一扭頭的功夫豁然看見不遠處的工地上有幾個白色的影子在動著。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後半蹲在洗手池後麵掏出了自己的羅盤,劇烈抖動的指針告訴他終於是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了。他已經來迴在這片工地上走了好些天,這羅盤什麽反應也沒有,唯獨今晚,他抬頭看了一下那星空,猛地意識到有些不同。


    前幾天自己來的時候都是陰雨天,可今天確是天晴,這鬼魅一類的東西自古就有吸收日月星辰的精化一說,再想起張若虛所言的七星圖標,他注視著遠處的那些影子不斷的起起伏伏似乎是在跳舞。


    這身上的家夥雖然帶的不多,可查文斌是不會怕那些東西的,正準備想貓著腰過去瞧的時候,忽然背後一隻手搭了上來,冷冷的聲音響起道:“不要動!”


    第一百三十七章 蓬萊道人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嚇得愣住了,查文斌心想該不會是遇到什麽鬼搭肩了吧,可分明那又是人的聲音。慢慢的轉過身來,一個穿著破舊軍服的駝背老頭的手正搭在自己肩膀上,對著查文斌使了個眼色,兩人慢慢推向後麵的工棚。


    一盞煤油燈被點起,窗簾用的是廢棄的床單拚接的,屋內一個痰盂盆,一張用工地木板拚湊起來的小床,一台正不停“吱吱吱”亂響的收音機,餘下的就是床邊掛著的幾件衣裳外加床頭一個大號的手電。


    “斷電了,隻能用這個,”老者把煤油燈端了過來,還給衝了一杯茶,用的是廢棄的水果罐頭做的茶杯。見查文斌有些猶豫,老者說道:“放心,不是用的那自來水,”他指著床頭一個水缸道:“隔幾天我就會到外麵去挑水,這裏的水吃不得。”


    喝了一口,很苦,裏麵的茶葉密密麻麻,查文斌好奇地打量著這裏,他已經在這片工地呆了幾天了,可從未發現這裏還有人住。


    “您是哪裏的,我怎麽沒見過您?”


    “我見過你,”老者擺弄著收音機,調試了好一會兒依舊是那“吱吱吱”得雜音,試了一會兒不成功後便索性關掉了,他說道:“每迴都這樣,隻要那些東西來了,這玩意就不好使。你來了有幾天了,我一直在觀察,有老板陪著當然也就不用我出來了。我原來是在這兒看工地的,已經住了大半年了,他們大概都把我忘記了吧。”


    “忘記了?”查文斌說道:“你是說朱子豪他們不知道你在這兒?”


    “知不知道又怎樣呢?”老頭說道:“年紀大了,能找個地方避避風雨就不錯了,深圳不比北方,哪哪都離不開一個錢字,像我這麽大年紀一般的地方還不肯要,留在這裏總比睡橋洞要強。白天出去撿點破爛都堆在隔壁屋子裏,等掙上個兩個棺材錢再加上個路費也就夠本了。”


    “聽口音像是山東人?”


    “蓬萊人,”老者道:“小夥子,沒事的話晚上就不要到這地方來了,有些東西眼不見為淨,不去叨擾人家,人家也就不會來叨擾你。”


    “我懂得,”查文斌說道:“我不會告訴他們您在這兒的,就算是知道了也沒事,迴頭我跟他們說一聲,您就在這兒安心住,其中一個老板是我的朋友。”


    “你啊,”老者歎了一口氣道:“心地倒是還善良,我說的是外麵那些東西,這是人家的地,占了人家的地要拆人家的房這怎麽肯幹。老頭子我睡哪裏都一樣,金碧輝煌的宮殿裏我睡過,滿是醃臢汙穢的豬圈裏我也睡過,早就無所謂了。”


    聽這話,這老頭莫不是還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不過查文斌現在可不想聽故事,好不容易發現點什麽可不能就這樣錯過了,放下茶杯對那老頭到:“大爺,我是受朋友之托過來瞧這塊地的,無論如何我得給朋友一個交代,死人不能讓活人的生活無法繼續,既然已經死了,就應該去到該去的地方,不然這世界不是亂了套嘛?”


    “你當真執意要去?”老頭起身道:“罷了罷了,我就陪你走一遭吧。”說罷他就拿起了那盞煤油燈,他的背已經弓的很厲害了,走起路來一歪一岔的。查文斌想他在這裏呆了那麽久了,既然要去那自己也就沒必要攔著了,這一老一少慢慢的朝著那工地白影處走去。


    查文斌時不時的看著手中的羅盤,老者則像是在自家院子裏散步,兩人走到約莫離著那些影子還有二十來米的時候,查文斌蹲了下來。這個距離是很容易被發現的,查文斌拉了一下那老者的衣角,他希望後者能夠和自己一樣隱蔽起來,畢竟現在渾身上下除了這羅盤之外就隻有一枚天師大印,靠這倆玩意他是降不了什麽鬼怪的。


    不料那老者對轉過身來對他一笑道:“心中無鬼,眼中自然無鬼,你若是心中有鬼,看哪裏都是鬼。自古就是鬼怕人七分,人怕鬼三分,你不去招它惹它鬼有什麽可怕的?”


    這番言論查文斌怎麽都不敢相信竟然是從一個拾荒的老者嘴裏說出來的,他慢慢的起身,跟著前者那盞煤油燈一直往前走,離著那些影子越近反倒越是模糊了,等走到隻有三四米遠的時候,眼前便是什麽都沒了。


    他剛想說點什麽,那老者已經拿著煤油燈往迴走了,查文斌快步的跟上,等兩人離開那地方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那些影子又開始出現了,它們依舊在那裏翩翩起舞著,仿佛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怎麽會這樣?”在查文斌接觸的陰陽世界裏,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狀況。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無為、無我,無欲,居下,清虛,自然。年輕人,你很有天資,但是身受茅山一派殺戮習性頗多,但凡見陰陽事物皆以敵對的心態,其實它們並無害,那個死去的道士不過也是想取它人性命在前才會落到那般下場。其實,不過那草叢裏的毒蛇一般,你不去招惹它,放下你的敵意,它豈可又會輕易的對你張開毒牙呢?”


    一席話,讓查文斌醍醐灌頂,今兒個自己竟然是遇到了高人,那老者自顧自的往那工棚走去,查文斌趕緊的一路跟隨。


    “老前輩,晚輩自愧不如,瞧不出這裏的名堂,但這塊地已經被我朋友買下要建房產,既是活人的事情那死人總不能耽誤了,有沒有什麽兩全其美的辦法?”


    “嗬嗬,終究還是落入了俗套。”那老者在屋裏轉悠了一圈給查文斌挪了個位子道:“老頭子不敢言多,自己已經半隻腳在棺材裏的人了,這裏麵的是非自當是你們這些局內人去把握,這塊地我也瞧不懂,隻知每逢月中的單數,若是天氣晴好的夜晚,那些東西就會出來。起初的時候我也以為是惡鬼作祟,還自作主張的想請這些東西離開,用了一些小手段都無法湊效便試著去與之溝通。不料,這些東西和我不在一個世界,它既不來看我也不來理我,哪怕你從中穿過也一樣不被放在眼裏,唯獨的是不能動了殺心。


    我想它們或許才是這裏的主人,我們都是後來者,你說的有道理,既是亡故人便不該攪合在活人的世界裏,我想這就需要有個人去提醒。”


    “這個人不是我吧?”查文斌自嘲道:“您都說了,既不能有殺心又不能和其交談,這不是鏡中花水中月,看的到摸不到嘛?”


    “但凡是留在這個塵世裏的多半是有遺願未了,或仇恨或思念或是不舍,不然的話六道輪迴饒是誰也逃不過的。這種事情講究個緣字,你我相遇也是緣,你和它們相遇也是緣,把這件事給簡單化。”


    “萬物之始,大道至簡,衍化至繁。”查文斌作了個揖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受益頗多。”


    臨走的時候,查文斌想想還是迴頭了,他問道:“恕晚輩無禮,敢問前輩可是從蓬萊閣來的高人?”


    蓬萊,一個神話中的地點,它孕育了八仙、神筆馬良的傳說。中國傳統文化佛道孺,在山東半島上,儒和道盛行。蓬萊仙閣、八仙、全真教,蓬萊在道教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地名的由來,傳說的三座仙山“蓬萊、瀛洲、方丈”,關於三座神山最早見於《史記·封禪書》,書中都是描述的海中仙山。


    仙,大多是由人修道而成的,他們常常沒有專門的職務。說到這兒,想起封神榜裏說薑子牙沒有把自己封神,是因為薑子牙貢獻很大,元始天尊特許薑子牙可以不被封神,因為一旦封神就要受世俗官宦的限製,而道教文化更崇尚靜修仙遊,所以他寧願做雲遊道人也不願位列仙班,這其實是元始天尊對薑子牙的厚愛。


    而在現如今的蓬萊,更多的是知道的是八仙的故事,大名鼎鼎的蓬萊閣便是其中的一座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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