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明火頓時燃起,那掛曆卡片瞬間便開始燒了起來,他用劍把那掛曆往上一扔,頓時一團火球便從上往下一掉剛好掉落在那揚起的幡上。這幡是綿帛織物,按理來說遇火便跟著燃燒起來,可是掛曆落上去的一瞬間便化作了一陣青煙,那綿帛之上更是連半點焦黑痕跡都未曾留下。


    先前念得那個叫作追魂咒,乃是太上三洞神卷咒之一,作用便是把那小蓮的殘魂從掛曆中找到,如今那一點點的殘灰正在綿帛上微微抖動著。查文斌用手抓著那些灰燼照著幡上輕輕一抹,口中又念道:“陽神返汝魂,陰靈返汝殘;魂魄隨吾召,急急附靈旛!元亨利貞,魂魄歸形;五髒萬神,不受死驚,迴屍返神,永保黃寧!急急如律令!”


    一張符紙寄出,繞著那幡上來迴燒了一圈,口中含了一口清水猛地照著符紙碰了過去,連同剩餘的符紙灰燼全部飛濺到了那幡上,此為附魂咒,如此以來,這小蓮的魂魄方才可以在這幡上殘存繼續。


    接著,查文斌便從那竹竿上取下綿帛黃幡,折疊成一塊手帕大小對孫勝道:“小蓮姑娘的魂魄應該就在這裏了,隻不過她的氣息還非常虛弱,我得帶迴家中用香油供奉,七天之後你來尋我,應該便可以再見到這姑娘。”


    迴到五裏鋪,這圈綿帛黃幡便被放置在三清祖師的畫像之下,查家有一個小神堂,也就是查文斌平日裏修道打坐之處。這個房間被布置的非常特別,東西朝向,畫像是西向東懸掛,意味著西方真神所在位置。房間裏沒有窗戶,當中是兩個蒲團,一個貢桌,一個香爐,兩旁各有一排用來插蠟燭的燭台,裏麵的蠟燭終年不滅,查文斌不在家的時候,鈄妃都會進去添上蠟燭。


    南北兩側的位置各有一排靈位,上麵都是天正道曆代掌門的姓氏,從師祖淩正陽開始,一直到馬肅風。道家人很少懸掛照片,原本淩正陽是有一幅畫像的,查文斌小時候見過,畫像中的淩正陽十分威武,一身資金道袍側身站立於雲端,頗有些仙家的意思。


    早中晚,各要上香一炷,在外的時候,查文斌一般會麵對家鄉的方向在地上畫個圈,上香祭拜,以示對先祖道門的恭敬。


    七日過後,也就是過了孫家老太太的頭七,孫勝果然是如約而至,被查文斌帶進小屋的那一刻,一個女人的倩影在屋若影若現,隻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便就又消失不見了。孫勝急忙問這原因,“以前這小蓮每次現身的時候都和活人無異,怎得今天看上去竟然呈半透明狀?”


    查文斌指著牆上的三清道:“我這裏是道堂玄門,上有三清,下有諸位先祖,她一個亡魂怎敢輕易現身?”不過他又說道:“小蓮剩下的時日已經不多,上迴對她的創傷還是極為厲害的,我估摸著再有段日子她便要香隕了,這幾日她蒙受香火,聽訟道經,逐漸已經開始放棄了心中的仇恨。我已與她交談過,她也願意讓我超度她一番,早日輪迴成人。”


    這孫勝雖有不舍,卻也明白人鬼終究不能長遠,便說道:“既是如此,那便讓我帶她迴去,一路送至她的家鄉,把這綿帛與她的屍骨埋在一起。”


    用一塊黑色的布袋包好,查文斌再三叮囑不可讓她見光,才出門的時候迎麵就碰上了胖子,他一見到孫勝那眼珠子一轉便滴溜道:“你什麽時候動身啊,咱倆搭個伴。”


    孫勝狐疑地看著胖子道:“我與你有何關係可以做伴?”


    胖子拍了拍身後的大皮箱子道:“去東北啊,咱倆剛好路上一塊兒。”


    查文斌喝道:“你去東北做什麽?”這胖子果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查文斌沒答應他的請求他倒是打算死皮賴臉的硬跟著了。


    “我去看看苗老爹,還有那一眾鄉親們總可以吧,探親外加旅遊!”


    第六十二章 開往北方的火車(一)


    這胖子是鐵了心要去的,並且他不知道使的什麽招數竟然還說通了葉秋,這兩人說風就是雨,查文斌也奈何不了。說起來他們一走也有好些年了,當初在野人屯創下的那些禍到現在都還沒去了結,如今這日子好過了,查文斌尋思著給去看看老鄉,彌補一下當年自己年少衝動時闖的禍也好。


    查文斌盤算著便說道:“即是如此,那便去上一趟也無妨,不過孫兄大可放心,你走你的路,我們走我們的路,咱們到了東北,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那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這孫勝心中雖有不甘,可是人說了,他們是去探親,自己還欠著一個人情,你老阻攔那倒顯得小氣了,不過那煙集崗子也不是常人所能進出之地,眼下小蓮的鬼魂還被困在那引魂幡中,自己才學了點皮毛的出馬仙,對著神鬼之道不甚了解。


    “查先生,我若是把小蓮姑娘帶迴祖籍安葬,那是否還能與她再見?”


    查文斌搖了搖頭道:“難,她的魂魄過於虛弱,除非有陰氣相補,這借陰之法不知道你可會?”


    借陰這門東西那自然是陰山法脈最為擅長的,出馬仙多是和一些修成了精怪的獸類相同,與神鬼之術又是兩個概念,孫勝哪裏會這種東西,隻能苦笑道:“那豈不是我就算到了東北也決計找不到迴去的路了,查先生要不您就好人做到底,送我們一程,這小蓮姑娘本就命苦,也不是什麽兇煞之鬼,隻不過是遭了日本畜生的禍害……”


    “好啊!”胖子倒是先替查文斌給答應了道:“這樣便是最好,我們查爺最是喜歡助人,哦不,是助鬼為樂了,是吧,查爺?”


    查文斌自然明白,孫勝擔心的是找不到那批寶藏的路線,這個由頭正中胖子的下懷。看著他那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查文斌左右思量,這孫勝若是真得了那批東西也未必是什麽好事。雖然他沒有什麽要上交給國家的高尚想法,可終究這也算是一批國寶,輕易埋了或是被人倒賣了都不是最好的歸宿,於是便也答應道:“那就一起去吧,先送小蓮姑娘,我們再去野人屯。”


    幾年後再坐火車北上已經不是當初那般的迷茫,遙想當年三個愣頭青憋了幾天幾夜最後到了那荒山野嶺之中,如今不說是衣錦還鄉,也至少是別有一番滋味了。


    一節臥鋪剛好四張床,桌子上擺放著各式零食,若是別人有進到這節車廂定會覺得奇怪,為何桌子上還有兩碗夾生米飯和香燭,下麵都還壓著紙錢……


    那時候的綠皮火車有一個好,窗戶可以隨意開,臥鋪門一關上就是個獨立天地,為了這幾張票可是沒少花費心思,胖子特地跟黃牛高價買的,為的就是方便一路上照顧小蓮。


    這節車廂肯定是最詭異的,早中晚都要點香,好在味道散的快,到了晚上的時候查文斌還要給她借陰。這陰怎麽借呢?可千萬不要以為火車上很幹淨,但凡是人多的地方都幹淨不了到哪裏去。


    到了深夜裏,估摸著火車上的乘客陸續都開始睡覺的時候,查文斌就出動了。車廂裏的某些角落裏時常會有一些陌生人在發呆,有時候運氣不太好的人就會碰到了,而他就是專門去找這種陌生人的……


    有很多人是客死異鄉的,早些年湘西趕屍就是把死在外麵的人想辦法給背迴去,如今交通發達了,死人倒是不用背了,用個大點的袋子一裝乘上火車當做行禮便是。說不定你鄰鋪床底下那個黑色大旅行袋裏就是一具屍體,這種事兒可不是跟你在開玩笑,那個時候檢票口可沒現在這麽嚴厲,稍微花點小錢就能把人弄上站台,神不知鬼不覺。


    還有一種則是在火車上丟了魂的,這種事兒也比較常見,留下的魂魄就一直遊蕩在車廂裏,南來北往,日複一日的來來迴迴想找到那個當初上車的點,可是你便再也迴不去了,終身都在這條線上做一個免費的“旅客”。


    第三種則是死在火車上的,這裏又分兩種,一種是真死,既在火車上突發疾病暴亡的。一列火車幾十個車廂,上千號旅客,不要以為每天都是平安無事,你去問問有經驗的老乘務長,一年到頭類似的事情他們遇到過多少?還有一種則是魂已經沒了,可人是在離開火車之後才死的,這火車不好就不好在它是移動的,這魂落葉不能歸根,往往就會選擇一直徘徊……


    查文斌他們是倒數第三節車廂,這綠皮車開的慢,臥鋪外麵的走道上也有不少人東倒西歪的睡著,小心翼翼的跨過那些躺著的各式大腿,查文斌發現前麵一節車廂的連接處那扇門一閃一閃的是打開著的。


    手裏的羅盤迅速的轉了一圈鎖定了那個位置,這火車上的冤魂可也不是什麽善茬,一個個都如狼似虎的隨時等待著下一個投胎者。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外,剛想掀開那門,忽然覺得後背上被人用手一扣,一扭頭,一個戴著大簷帽的中年男子滿臉陰沉的正在看著自己道:“你到這裏亂看些什麽?”


    查文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人身穿一身藏藍色的列車工作服,應該是個火車工作人員,當即說道:“我找個廁所。”


    “廁所不在這裏,”那人用手一指遠處道:“那邊才是廁所。”


    查文斌應了一聲便朝著那個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這人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怎麽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這麽一想著他便迴頭一看,空蕩蕩的連接處哪裏還有什麽人,耳邊隻有不停的“況且況且”聲和搖晃的火車皮發出的吱嘎聲。


    難不成剛才自己被鬼搭肩了?這要真是,那可是諷刺大了,查文斌轉身就往迴頭走,才走到那個門口,豁然那門迎麵就自動開了,驚得他往後一退。


    這門裏走出來一個人,還是剛才那個大蓋帽,原來他是進了這個小房間了。那人理了理帽簷看著查文斌道:“不是跟你說了,廁所在那邊嘛?”


    看著這人的身材,聽著他的聲音,火車道上每隔不遠就會有路燈,燈光透過玻璃在車廂裏晃過一道又一道的影子,查文斌打量著確定這絕對是個活人。


    “我突然又不想上了,”說罷他用把手輕輕放到了那門上,大蓋帽好似非常忌憚他的這個動作,朝著查文斌狠狠瞪了一眼後“哐當”一下把門給關上了,還在外麵上了一把掛鎖道:“晚上不要亂在車廂裏走動,這麽多旅客萬一有誰丟了東西就說不清楚了。”


    看著那個大蓋帽越走越遠,查文斌想了想還是問道:“大哥,現在咱們這趟車到哪裏了?”


    那人頓了頓又迴身盯著查文斌道:“剛過南京站,還早著呢。”


    兩人保持著一節車廂的距離,大蓋帽也不走,就那麽一直盯著他,這感覺讓查文斌十分不舒服,感情對方真的把自己當成扒手了不成?雙方僵持了得有一分鍾的時間,為了避免讓對方誤會,查文斌決定還是先迴自己的臥鋪。


    一躺下胖子他對麵的胖子就問道:“你在外麵和人說啥呢?”


    “遇見了個怪人,”查文斌道:“那個小儲藏間一定有問題,他是故意攔著我不讓我靠近的。”


    胖子披著衣服就起床道:“誰啊,誰攔著你,我他媽去削他!”


    “火車上的人,應該是列車長之類的,”查文斌示意他坐下道:“再等晚點吧,也不差這一時半夥兒的,真要鬧起來我還沒法解釋呢。”他指著桌上那些貢品道:“咱這可是活人鋪子,弄這些玩意擱著本來就有些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胖子把手枕在頭下方道:“查爺,這火車上當真有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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