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搖頭道:“柳家有規矩,這個地方進男不能進女,你們真是夠幸運的,好像據我所知這香料堂千百年來還是第一次讓外人進來,當年紅衛兵可是都沒找到……”


    原來是堆放香料的倉庫,那木門一開查文斌果然聞到了撲鼻的香味,很難形容這些香味的成分,幾乎與他外麵聞過的那柳香氣味十分接近。查文斌彎著腰鑽進了櫃子,兩邊一看,各有一道符咒貼著,他也頓時明白了,這香味定是會招惹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所以在這進門處設立了禁忌。


    一段往下盤旋的樓梯,很窄,原來這裏還有個地下室,可是裏麵卻異常幹燥,走下去一看便發現這底層鋪滿了厚厚的幹癟稻殼,這是用來吸收空氣中的水分的。


    這間地下室非常龐大,一整排一整排的櫃子上琳琅滿目的放滿了各式大小的盒子,每個盒子上麵都有對應的名稱,就在他走過的那一段,諸如:杜衡,月麟香,甘鬆、蘇合、安息、鬱金、捺多、和羅、丁香等等非常名貴的香料隨處可見。如今別說是香了,單是這一倉庫的香料便是一座金山銀山,怪不得人人都想占了這宅子,隻可惜除了柳家人那是誰也住不得啊。


    走到倉庫的盡頭又有一道門,上麵掛著兩把銅鎖,柳老爺子把煤油燈掛在牆上打開這門對查文斌道:“你們在這裏候著,稍等我便出來。”


    查文斌和葉秋上下打量著這裏的貨櫃,葉秋小聲說道:“所有的木架子都是小葉紫檀,本身全是上好的香料,你當真以為這家人是每天靠賣香積攢出如此豐厚的家底嘛?”


    不一會兒,柳老太爺抱著一個木頭盒子走了出來,臨跨出門的那一腳他又深深的歎了口氣好似非常為難和不甘,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大步地走了過來道:“你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裏。”說罷,他輕輕拍了拍那盒子道:“自己打開看吧。”


    查文斌小心翼翼的啟開那木盒,盒子裏麵是一塊黃色的錦緞,錦緞中盛飯的是一堆黑乎乎的指甲大小的黑色碎片,左右各有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瓶子。


    這盒子一開,頓時一股奇特的香味撲麵而來,查文斌一下就被香給熏得人左右迷糊似乎像是喝醉了一般,他趕忙蓋上那盒子這才稍有緩解,這天下竟然有如此奇香之物,便十分好奇道:“老爺子,此物是何香料,怎得會有如此氣味?”


    柳老太爺再次歎了一口氣道:“也罷,我當您與你師傅馬肅風很是投緣,他也一心想找我求這製香之道。我們柳香分為很多品種和級別,其中最頂級的叫作‘神仙醉’,點上一根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會忍不住停留仙步嗅上一嗅,而這神仙醉最主要的原料便是在這盒子當中,你大可打開那裏麵的瓶子嗅一嗅。”


    查文斌屏住唿吸以免被那奇香再次迷惑,小心翼翼的取出那玉瓶合上盒子,輕輕拔下那塞子放在鼻子下麵一嗅,頓時臉色一變。


    “秋兒,你聞聞。”


    葉秋接過瓶子一聞後也是驚奇,他與那柳老爺子道:“似乎跟我們那小瓶子裏的是同一種味道?”


    柳老太爺靠著牆壁道:“罪過罪過,此物名喚迷仙油,裏麵那黑色的小塊兒與它本是一體。不瞞你說了,那黑色小塊兒乃是不瞞六歲孩童的屍骨,那瓶子裝的便是他的屍油……”


    “這……”,查文斌頓時覺得手中拿著的東西萬分的惡心,他放下那瓶子道:“你們怎能用這樣的辦法煉香呢,簡直是草菅人命太可惡了,神仙要知道是用孩童的屍骨做製難道還會再嗅嘛!”


    柳老太爺見查文斌十分生氣,那就更加是唉聲歎氣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前思後量了許久才帶你下來便也是做好了被人唾罵的準備,此物的形成十分特殊,我柳家並不會製,這盒子裏的東西乃是五百年前柳家一位先祖所得,用這謎仙油與那童子精研製出了‘神仙醉’,據說當時用此香求雨要風百試百靈。但是先祖也覺得此物過於罪孽,製出了第一批十二根香後便封存了那神仙醉的配方和原料,我柳家後世再也沒人用過這東西啊。”


    查文斌指著那盒子道:“您是說,這東西是別人製的?”


    柳老太爺點頭道:“柳家製香速來也與你們這樣的一些江湖術士有交往,不過是售一些常見的香種,據說是五百年前來過一位外地道人,神秘得交給我家先祖這幅香料並且分文未取,隻是要先祖答應用這味料給他配製出長香來。


    先祖醉心與製香配香,全然不知這東西的來曆,後來成品一出已然是驚世駭俗。那人按照約定來取香時,先祖才問起這原料是何物,那人告知乃是孩童煉化過後的遺骨和屍油。柳家世世代代都是手藝人,從不幹那傷天害理之事,先祖要那人拿迴這東西可是那人不肯,要先祖再依照配方繼續製香,並約定半月後再來拿。可巧的是,那人自從走後便再也沒來過,這東西也就一並被封存在這倉庫裏就是幾百年。今天你拿著那瓶子來問,我也不瞞你,先祖交代過將來若是有人來要此物,給他便是,如今你們來了就帶走吧。”


    查文斌一聽原來是這麽個事,感情柳老爺子是把自己想成五百年前送這東西那人的後輩了,想不到他柳家竟然是如此的重信守諾,查文斌也說道:“那我也直說了,洪村裏有個四五歲的娃娃半年前離奇吊死,兇手至今還是下落不明,前幾天那孩童的屍體突然遭了變故,我是在他躺著的冰櫃下麵看到了這層油脂,嗅起來香氣撲鼻,我尋思著您是用香料的頂級行家,可否幫著瞧瞧這其中有無門道,沒想到,今日一來竟然得到了如此大的天機,柳老爺子,既然如此,這東西我不能拿,該放在哪裏還是放在哪裏為妥……”


    第六章 拳打小賣部


    出了那香氣撲鼻的倉庫,老爺子的眼神裏比之之前黯淡了不少,或許是那庒心願終究沒有完成,進去的時候他要背挺得很直,出來的時候居然佝僂了不少。


    那少女也看出了柳老爺子的變故,頓時等著杏眼對查文斌喝道:“你們是不是怠慢我爺爺了!”


    那老爺子連忙搖手道:“不要胡說,”說罷他又對著查文斌道:“還有一件事,過去紅衛兵來我們柳家抄家的時候把當時一些古書全都給拿走了,其中有一本便是記載了那神仙醉配方的,我想普天之下能夠知道那東西如何用的,除了我家先祖之外再無二人,你這事情又出的這麽近,所以……”


    柳老爺子這一席話讓查文斌是醍醐灌頂,頓時抱拳道:“老爺子提醒的是,當年抄家的那位可是叫作黃成功?”


    “就是那個大惡人!”那少女咬著牙齒道:“也不知道禍害了我們柳家多少代人的心血,還妄圖占這宅子,那人定是不得好死,穿腸爛肚。”


    查文斌對著柳老爺子作揖道:“晚輩打攪了,這便告辭,明日定當上門謝罪。”


    他與葉秋剛走到前院,忽然那身後柳老爺子又喊道:“小子,請留步。”


    查文斌迴身道:“老爺子還有何吩咐?”


    那柳老太爺捋著自己雪白的胡須,微微抬頭看了一下天空還在飄著的雪花道:“你既是馬肅風的徒弟,我便問你一句,正月當真是要過了初七才可以出殯嘛?”


    查文斌驚愕道:“老爺子問這個作甚?”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查文斌點頭道:“一般來說是要過了正月初七才發喪,這初一到初六都是人家拜年訪友的日子,白事場上總是要人來幫忙的,主人家也不想擾了大家的性質,其實就是個約定俗成。”


    老爺子又問道:“既是約定俗成那便不違背天道長罡吧?”


    哪裏有人在正月初一就問這個話題的,而且還是在他家中,這是一件非常倒黴的事情。像柳家這種製香的手藝人應該是非常講究這些傳統的,怎得會犯下如此大忌諱,查文斌不免對那老人多瞧了幾眼。查文斌借故被雪花濕了眼睛轉過身去,瞧瞧點了幾粒牛淚,忽然一轉身他看到老人的臉上有些黑氣在繚繞,那肩頭二火已然是快要熄滅的狀態。


    “老爺子你……”


    柳老太爺擺手道:“不妨,你師傅當年曾與我算過一命,他說我活不到一百歲,柳家從古至今也沒有人能活到過一百。我本以為我是個例外,其實終究還是逃不過,我年紀大了,也看開了,隻怕是連累了後輩們難辦事啊……”說罷他便自顧自的轉身走了迴去……


    查文斌聽到這兒鼻子也是一酸,這人啊,尤其是老人是真的有預感的,他們大多都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隻是沒想到這老爺子在最後想到的竟然還是怕麻煩了後人。於是他走到那走廊下方拿出紙筆鋪開,這時那少女也走了過來好奇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來得及,沒帶個禮物,”說罷他嘩嘩得在那紙上畫了一道符,又張嘴咬了一口自己的中指往那符的中央按了一下折成了一個三角道:“你把這個東西拿迴去給你爺爺,就說是晚輩的一點心意。”


    等到查文斌出了門,那少女看著那三角的紙道:“真是可笑,竟然有人拿這個當什麽禮物。”說罷她便隨手丟在了花園裏……


    走在雪地裏,葉秋問道:“你方才畫的那是?”


    查文斌苦笑道:“他既是幫了我們忙,我也給還他一個人情,他與我師傅又素有交情,做晚輩的借他三天陽壽撐到初四再走吧。”


    葉秋搖頭道:“哎,你這人,怎得可以拿自己的陽壽隨便送人呢……”


    查文斌伸出手指噓道:“不要多講,萬一被聽到了豈不是枉費我一片心意……”


    出了柳家查文斌和葉秋便到村口等胖子,一直等到九十點的功夫,那雪也是越下越大,終於老遠的一盞昏暗的車燈帶著“噠噠噠”的聲音過來了。胖子那滿臉都是雪,胡茬和眉毛還有額頭都掛著冰棱,一下車他就打著哆嗦道:“他奶奶的,那個狗日的吳半仙一早就全家都跑了,查爺你怎麽知道那狗日要跑路?”


    他把從柳老爺子那裏得來的消息與胖子一說,這小子立刻意識到大概是怎麽迴事了,他一拍那車子油箱道:“早知道昨天就該把他給綁了,看不出啊,那狗日的竟然還會使邪術啊。”


    查文斌道:“是不是邪術我現在還不知道,總之你們得跟我去找一個叫黃成功的人。”


    去到老夏家裏找夏老六,查文斌跟他打聽這個黃成功是誰,夏老六迴憶當年鎮上的確是有這麽一號人物,整日裏穿著筆挺的中山裝,上口袋裏永遠插著兩支鋼筆。他曾經也曾威風過好一陣子,後來造反都給造到了縣城裏頭當了副主任,聽說還去過天安門見過毛主席。


    文革結束以後,這個黃成功先是被判了刑,這人雖然壞,可是手上沒沾什麽人命,主要就是喊口號寫大字報。考慮這人也是被四人幫給洗了腦,所以關了五六年就給放了出來,因為文革的時候得罪的人太多,在當地他也沒法混下去,據說是去了外地,不過他還有一個兄弟叫黃得勝一直住在鎮上。


    得了那黃得勝的地址,他們也不聽夏老六的勸阻,三個人冒著風雪又折了迴去。這黃有勝可不如他哥,膽子小,愛貪便宜,前些年搞了個副食品店掙了倆小錢,他家非常好找,鎮上大橋頭更那個便利店就是他的。


    到了鎮上已經是半夜了,胖子甩著巴掌狂拍那店門,那時候商店的門是用一塊一塊的大木板插起來的,上下有凹槽卡著。不久,裏麵傳來一聲睡哈哈的叫聲:“誰啊,已經關門了,要買東西明天再來。”


    胖子抬起他那腳上的大頭皮鞋朝著那木板狠狠就是“哐當”一下,一塊木板頓時“嘎”得一聲折斷,胖子吼道:“他娘的,老子叫你起來開門是給你臉了是吧,我數三個數,你他娘的要再不給老子開門,等下老子就一把火丟進去連你全家都給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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