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香燭紙錢貢品酒水,查文斌一個人貓著腰,剛下過雨的羅漢山不好走,三步一滑,兩步一坑,那衣服上鞋子上到處都是汙泥,可他心裏卻也是一片空白。誰有法子還會來請教一個死人啊?查文斌命苦,沒有爹娘,唯一一個師傅還走的早,活著的時候就瘋瘋癲癲的,他是真正一個人就這麽走過來的。


    說是新墳,卻也雜草叢生,查文斌也有些日子沒來過了,把那貢品擺好,說出心中想要說的話,重重的磕了幾個頭便也就往下山走。山腳下就是去年才修的屋,推開一看,裏麵也是蛛網遍地,落葉幾層。


    合著衣服,查文斌半眯著眼,心中那叫一個難受,慢慢的迷迷糊糊也就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個悶雷炸響,隻見屋外半邊天霎時都給點亮了,那雷聲響得他的小屋都在來迴搖晃。查文斌猛地一下也被驚醒,那身上那背後全都是濕漉漉的一片汗。借著那閃電,查文斌看到屋內有幾個小東西離著自己不遠處蜷縮在一起,定睛一看原來是幾隻老鼠,帶頭的那隻尤為明顯,它的尾巴竟然是白色的,此刻正在給身旁兩隻小的梳理打濕的毛發,這醜陋模樣的東西不免惹得他心中一陣厭惡。


    剛想抄起床頭的香爐砸過去,他又轉念一想:這幾個老鼠也是可憐東西,要不是這風大雨大的怎麽敢舍命往有人的屋子裏來,於是心中又頓生憐憫。轉而想想背包裏還有些幹糧便拿出一個分了一半丟了過去道:“吃吧,你我一人一半,倒是你們讓這屋子徒添了幾分生氣。”


    那幾隻老鼠卻也不怕,嗅了嗅地上的幹糧大膽的吃了一口竟也像模像樣的坐在地上啃食了起來。這時查文斌卻也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鈴聲,他豁得起身,這屋子裏哪來的動靜,四下查看都不得發現,突然目光一瞥,地上那兩隻小的老鼠正在互相玩耍,其中一隻嘴中叼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鈴鐺。


    這查文斌憤是驚奇,照理這老鼠最是怕金屬器物的撞擊之聲,過去都用這些法子防鼠患,這幾隻老鼠卻是當做了玩具。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寂了,查文斌居然對那老鼠開口道:“鼠兄啊鼠兄,我走到這般落魄的田地進退兩難又該如何是好,倒不如你們活得瀟灑,來去自如。”


    那地上的老鼠“吱吱吱”得叫了幾聲,查文斌便認為那老鼠是在迴答,又對那老鼠說道:“鼠兄,你要告訴那些小的,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怎得曉得我這幹糧裏沒毒藥?我是師傅走的早沒人教,自己又學藝不精才釀成今日之苦,也不知師傅泉下有知會不會保佑渡過難關啊。”


    “吱吱吱”那老鼠在地上轉了兩圈,也不知道是它真的聽懂了沒,那隻白尾老鼠一口從兩隻小處咬下鈴鐺先是在地上徘徊了片刻,繼而奮力一躍爬上了查文斌的床頭丟下那枚鈴鐺又翻身下去。


    這倒是奇怪了,查文斌也起身,剛一摸到那枚鈴鐺他便有幾分異樣,輕輕接觸過鈴鐺的手指放在鼻下嗅了一嗅,一股淡淡香燭味夾雜著淡淡的屍氣若有若現。他仔細翻看著這枚鈴鐺,做工極是精巧,總計八麵,中間鏤空內有一丸,八麵之上隱約還可見刻著八位人物,他們造型各一,神態優美,也把查文斌給看的有些驚豔了……


    第十七章 遇鼠得道(二)


    這八位人物,查文斌卻也認得,不過這倒是讓他覺得有趣起來,為何?這鈴上八麵畫的正是八仙圖。


    或許連小孩都能一一道出是哪八仙?今天多數人講的八仙過海的故事都指的是:鐵拐李、鍾離權、張果老、藍采和、何仙姑、呂洞賓、韓湘子、曹國舅八人,這八人的故事或成書或成劇,人們也早已習慣稱唿他們為八仙。


    世人很少知道,還有另外一組八仙的存在,民間流傳的多是呂洞賓們,而在一些極為講究的道教門派裏卻是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張道陵、莊君平、李八百、範長生、爾朱先生這八位。蜀之八仙之說早見於晉,譙秀在《蜀記》中載了這以上八位在巴蜀之地得道成仙的經過,並稱他們為蜀中八仙,這開頭的首位容成公是何人?那便是老子李耳的師傅,老子同誌位列三清祖師,他的師傅是個什麽分量?那張道陵、董仲舒又是何許人也?那都是實打實存在的,各大道門的開派師祖。


    所以,這蜀中八仙的分量是要遠遠大過於民間傳說的呂洞賓們,這八位每位都留下了足以稱為經典和奠基石的道教著作,如容成公的《榮成陰道》二十六卷,老子的《道德經》,像爾朱仙更是佛道雙修,李八百則是西周時期的蜀中人世,傳說他曆夏自周活了八百歲所以才得了這麽個外號。


    查文斌初見這麽一件東西心裏又是驚奇又是詫異,浙西北地處江南,這洪村更是屬於鳥不拉屎的偏僻小村,家中何時來了這麽一件東西。看那小鈴鐺做工精巧卻也年份久遠,難道是馬肅風以前留下的遺物,可也從未聽師傅提起過這蜀中八仙的事兒啊。


    看著那枚來路不明的鈴鐺,查文斌見那白尾老鼠還在地上徘徊,又問道:“鼠兄,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這枚鈴鐺?”


    那老鼠在地上轉了兩圈似乎是對查文斌的話沒有興趣迴答,他自嘲地笑道:“也是急傻了,老鼠能聽得懂嘛,估摸著是從哪個墳地裏偷來的罷了……”


    “吱吱吱”老鼠又在地上轉了一個圈,然後瞧了查文斌一眼轉瞬就往屋外跑,剛跑出去又往迴跑衝著查文斌叫,如此這番,查文斌趕忙從床上起身,莫不是這老鼠真的要帶自己去哪裏?


    跟著這幾個老鼠,查文斌來到了自家院子裏,這屋子是他前不久翻修的,過去馬肅風是個不拘小節的遊道,帶著查文斌住著比牛棚沒強多少。那老鼠來到院子裏正中的位置不停地轉著,那是一口六角井,很早的時候就有了,查文斌修這房子的時候本想埋了,但這井水甘甜終年不枯便也留下了。老鼠在井的邊緣溜達了兩圈後便順著往下爬,這查文斌就不懂了,這豈不是……?不料一會兒那老鼠又從井上爬了出來,這迴查文斌看得真切,這井壁上雖布滿了青苔但石頭之間的縫隙很大,這老鼠並未下到井底而是在半路上就消失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這井裏莫不是有個缺口?


    迴屋找了一根繩子拴在院子裏的桃樹上,查文斌係著繩子往井下去,果然,下了不到三米功夫還真就讓他找了個能一人勉強能進的豁口,這倒是出乎他意料了。那老鼠就在豁口處來迴蹦躂,見查文斌下來後便往豁口裏麵溜,查文斌心想莫不是叫我也進去?


    其實他不是一個有探險精神的人,可是那枚鈴鐺給他帶來的衝擊還是很大,迴頭看看井頂的一片黑,查文斌還是轉頭鑽了進去。他的手裏有火折子,這豁口隻能讓他匍匐著往前爬,這豁口就跟地道似得蜿蜒曲折,不過自從進了洞查文斌倒再也沒見過那隻老鼠。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查文斌覺著自己應該是到了底,這裏似乎還挺空曠,一間屋子的大小,看著地上那些或埋入土裏,或已經破碎的瓶瓶罐罐,查文斌意識到自己住的屋子下方應該是一座古墓。墓室並不大,上方有青磚模樣的拱頂,有幾塊也已經坍塌。墓室的正中是一口半截埋在土裏的棺材,棺材也分辨不出顏色,木料腐爛的有些嚴重。棺材的邊上還有一具已經腐爛成白骨的人形東西,一開始,查文斌以為也是入葬者,可是當他走過去的時候發現那東西似乎又不像是人的骨頭,因為它的骨架明顯要比常人大上很多。


    這不是人的?查文斌蹲了下來仔細的檢查著那具骸骨,聯想著這骸骨的身形和它頭頂殘存的一點皮毛,查文斌聯想到了一樣東西:山魈!


    在中國的很多地方都有山魈的傳聞,這種力大無窮似人非人的野獸也被叫做是野人,最多見聞的是出現在巴蜀一帶,總之浙西北還從未聽說過山魈的出現。


    “咦”,查文斌低頭一瞧,在那遺骸左胸的骸骨處竟然卡著一枚飛刀,他小心翼翼的取下飛刀仔細琢磨總覺得這刀有些眼熟,好像師傅馬肅風也有,果然在他仔細擦拭那枚飛刀的時候,一個若影若現的“馬”字出現在了匕首上,查文斌那心裏是“咯噔”了一下猶如打翻了五味瓶,怎麽師傅的飛刀會出現在這兒?


    一連串的疑問開始在他腦海裏形成了,馬肅風什麽時候來的這裏?又為什麽擊殺了這隻山魈?自己怎麽從未聽他說起過這事呢?一想到今天在墳山上自己跟師傅墳前說的那些事,晚上這老鼠就帶著自己來到了這裏,難道冥冥之中是師傅安排的想跟自己說點什麽?


    查文斌馬上開始搜索著這片不大的區域,棺材裏還有一副爛的隻剩下大腿骨的殘骸,這裏的一切都顯示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古代平民墓,除了那具山魈遺骸和這把飛刀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吱吱吱”,這時那隻白尾老鼠又從哪個角落裏鑽了出來,它似乎一點也不怕查文斌,順著它褲腳轉了兩圈後那老鼠往山魈遺骸上一蹦,然後來迴的跳躍了兩下站立起來雙手做合十的模樣。


    “鼠兄你可是叫我拜這具山魈?”


    那老鼠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竟也學著人的模樣對著查文斌點頭,繼而縱身一躍到了查文斌的褲子上麻溜的往上爬,一直爬到他的手上不停用鼻子嗅著那枚鈴鐺,然後再次翻身落到那山魈身上。


    這老鼠的表演查文斌並不知道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便問道:“你是說這鈴鐺是這山魈的?”


    那老鼠聽完又點頭,但是馬上它又開始搖頭,隻是不停地在查文斌和那山魈之間來迴跳躍搞的查文斌一頭霧水。


    見這裏實在找不到什麽線索,查文斌準備就走,他剛轉身那隻白尾老鼠竟然咬住了他的褲子,可惜它那身板怎麽拉得住查文斌?隻狼狽地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又隻能“吱吱”叫了。


    不想與它糾纏的查文斌耐著性子說道:“鼠兄,我真的要走了,我朋友還在等著我去救命。”


    那老鼠卻在地上朝著那山魈遺骸跪了下去,然後竟然學著人的模樣開始叩頭,才扣了兩下又衝著查文斌叫喚,這下查文斌算是看明白了,他問道:“你是叫我拜它?”


    “吱吱吱”那老鼠不停地點頭顯得很開心的樣子,查文斌眉頭一皺心想不對勁啊,這山魈八成是被師傅殺死的,怎麽這老鼠會讓我去拜它呢?猛地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馬肅風曾經對他提起過他是撿來的,但是卻沒有說過他是從哪裏撿來的。


    可是查文斌終究還是接觸了社會,當年有一個老道士在老墳裏撿到一個嬰兒的說法他也曾聽聞過,隻是他生性淡泊善良,小時候別人以這個為樂取笑他,他也從不爭辯。突然間查文斌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畫麵:一個黑毛高大的山魈懷抱嬰兒躲在了一處老墳裏,一個手拿七星劍的道士飛刀一閃,山魈頃刻倒地,嬰兒被道士抱走,而一枚鈴鐺卻留在了山魈的手裏,那是它在死之前的一刻從嬰兒的懷中拉扯下來的……


    第十八章 禁地!


    一切的猜測都是建立在沒有證據的基礎上,單憑一枚飛刀,一隻老鼠,查文斌斷而不會輕易下結論。帶著這些疑問重新迴到床上的查文斌思索了一夜,其中最讓他翻來覆去思量的便是自己到底是誰?


    他姓查,這不過是源自當初那對曾經收養過他的夫婦,而他真實的姓名,祖籍在哪,這一切又都是一概不知。現在一枚突如其來的鈴鐺似乎把他的視線拉的有些遠,在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曆史裏一共有兩段神話,一段是五千年前的昆侖神話:盤古、女媧、伏羲,三皇五帝,涿鹿之戰,泱泱中華文明由此在黃河流域拉開從而確立了這個東方神秘國度的崛起。


    第二段神話則有些縹緲,這是關於凡人修仙的故事,一座名為“蜀山”卻又無據可查的神秘地方,古文獻中曾經記載道:黃帝子昌意娶蜀山氏女,蓋此山也;岷山宇廟西有薑維城,又有蜀山氏女居,昌意妃也。根據這兩段出自史記的文獻,大致可以推斷出蜀山是指今天岷江上遊的某處大山,在四川省境內,四川古稱:巴蜀。關於這個地方,也就是在三千年以前曾經出過一係列的凡人成仙傳說,譬如大名鼎鼎的天師張道陵,如神秘而又現實存在的三星堆。


    對於查文斌而言,似乎蜀山這一段對他來的更為情切,伴隨著道教的創立,蜀山神話在民間流傳的廣度使得這個中國本土宗教的興衰與其命運相符,忽然間他腦海裏冒出了一個想法:難道自己是蜀人不成?


    第二天一早,老夏就已經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他的到來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是小白已經被袁先生接走,第二個消息則是找到了暫緩小白逆生長的辦法。


    “時間走的挺趕得,怕耽誤不得,他爸想讓我來通知你一塊兒過去,據說是那個顧教授找來了一些美國人。”老夏緩了緩又對查文斌說道:“還有我的事兒,我知道我把以前的記憶都給忘記掉了,也不知是好還是壞,這一次袁先生帶來的那個團隊說是對我們幾個出現反常情況的病人都想見一次,我捉摸著是不是一次機會。”


    老夏這兩年過的也的確困難,且不說他把過去的事兒忘了一幹二淨,就連他整個人的性格都大變,原先還叫小憶的時候,老夏是個整天沒正行卻鬼點子賊多的人,一個他還有一個胖子完全就是倆活寶。現在除了那張照片,老夏還老在半夜裏驚醒,他老是夢到自己在一個地窖裏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另外一個自己拿著長長的匕首刺穿,而在他的身邊還有兩個模糊的人影。


    查文斌還是去了,臨走之前他去見了鈄妃,那個善良的女人。


    “如果一切都妥了,迴來我娶你。”這是他給她的承諾,女人趴在窗戶上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兩行清淚不自覺地撒了一地……


    顧清和是個厲害的人物,他帶來的那個美國大胡子叫做安德魯,他給袁小白一通檢查後也皺了眉頭,不過卻顯得異常興奮,他大概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挑戰性的事情。經過顧清和的翻譯,大胡子對於查文斌用水蛭換血的辦法感到震驚,他連說道:“難道中國人不知道血型要先配對嘛?上帝啊,這個女孩還活著簡直是奇跡。”


    不過大胡子對於查文斌他們的故事還是很感興趣的,滋滋有味的聽著顧清和的翻譯,聽到驚險之處不忘高唿上帝和瑪利亞。這位老兄並不是一個無神論者,他相信這個世上有上帝,有神,也有懲罰,可是同時他也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醫學家。


    一種讓小白陷入深度睡眠的藥物被緩緩推進了她的血管,這種藥物可以讓她的生理機能降低到最緩慢的狀態,既:休眠。安德魯是從動物冬眠的這一特征上想出來的辦法,他說,冷血動物冬眠如蛇類是因為冷血不需要消耗太多熱量,可是哺乳動物的冬眠卻是最大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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