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多年前的洪村,我記憶裏的那個洪村。”葉秋輕輕地說道:“看吧,它似乎從來沒有變過,隻是這裏人換了一輪又一輪,洪村還是那個洪村。”他輕輕的對我笑道:“小憶,這景色很美吧?”


    “美?”我的聲音裏多了一絲顫抖,這能叫美?很快,我便從他的話裏反應出了:“你說什麽?你想起了什麽?”好像這家夥已經失憶很久了,他到底在說什麽啊?


    葉秋看了我一眼道:“小憶,有個事情我一直都想和你說。”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我甚至從他的眼神裏讀到了一絲同情。


    我尷尬的笑了笑:“別這樣好嗎,有點不能接受,有事你就說吧。”


    “我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葉秋說道:“其實有很多時候,我根本看不見你,也聽不到你和我說的是什麽。”他頓了頓道:“文斌一直不讓我說,可是我想人不能一輩子都在欺騙自己對嗎?”


    “嗯!”雖然我不懂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可是我依舊覺得他今天的話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便笑道:“難得聽你話這麽多,反正他也不在,有什麽咱就說什麽吧。”


    “你想知道剛才我埋的那個人是誰嗎?”他的表情中帶著的已然有些痛苦了。


    我詫異地問道:“不是胖子嘛?”


    “不是。”他搖搖頭道:“那個人……是你!”


    頓時一陣天昏地暗的感覺開始襲來,這家夥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顫抖著嘴唇,勉強的迴答道:“你,你開什麽玩笑?別這樣哥們,有事咱就說事,我扛得住,可不帶這麽嚇人的啊。”看著他的痛苦表情,我心中真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葉秋是什麽人?他說謊的幾率有多大?


    “他一直不讓說,終究你是會知道的。”葉秋繼續說道:“小憶,你已經沒了,很早就沒了,隻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


    我已經要瘋了,別過臉去喝道:“神經病,我好吃好喝的哪天不是活蹦亂跳的!”


    “我不會說假話的,你自己看看吧。”說著他給我遞來一張泛黃的照片,這張照片我認得,是那一年我們幾個從東北知青逃出來後拍的集體照,每個人照片的背後都簽著自己的名字,我的那一張一直是貼身放在口袋裏,因為他是我青春的所有記憶。


    我小心翼翼的接過,看著照片上一個個熟悉的麵孔,我的心跳進一步加大。這張照片上一共有四個人:我、胖子、文斌和小白,我們一人一張,葉秋是從哪裏來的呢?


    這張照片保存的還算完好,我記得當時每張照片背後都有簽名,隻要我翻過來我就知道這張照片是屬於誰?答案離我近在咫尺,可是這個關頭我卻有些害怕,心中那個聲音在告訴我,它好像是屬於我的。


    泛黃的黑白照片留下的是青春的記憶,照片的背麵是屬於我們的時光。略顯潦草的字跡清晰的刻著兩個字“夏憶”,那一刻,我的世界裏隻有灰和白。


    是我的,這是屬於我的照片?應該不會有錯,可是“為什麽?”我呐喊道,有液體開始從我的眼窩裏打著轉,從我臉頰上滑過的時候卻沒有溫度,用舌頭舔舐,很澀。


    “我們這幾個人,終究是逃不脫命運的。”葉秋蹲在地上歎了口氣道:“你的事隻有你自己不知道罷了,我和文斌都是早就知道的,走吧,小憶,別再留著了,去找到胖子然後告訴他,我們都會迴來的。”


    “可以告訴我嘛?你們到底知道一些什麽是我不知道的。”我是在哀求著他,人都有一死,可是我不想這樣死的不明不白。


    “輪迴,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和別人不同。小憶,走吧。”不知何時查文斌也出現了,他的眼珠子通紅的,我轉過身,默默地看著他,我多想告訴他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就這樣死去,抓著手中的照片,我的視線開始慢慢模糊,我的眼中開始出現了多個人影。


    有人說,你死之前看到的景象便是你這一生最留戀的,如同一張張的幻燈片在我腦海中飛速的流逝,可是我真的就要這樣的離開了嘛?我甚至還沒來得及遇到我愛的人……


    “咚”得一聲,這便是我離開這世界聽到最後的聲響,一切結束了……


    為什麽我會死?因為我必須死,有人想要我死,這個人是誰?到死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


    據說,人死後的幾分鍾內,大腦還是清醒的,還可以聽見,還可以看見。我模糊的聽到了一些聲音,終於,我相信原來我真的是那樣被殺死的。


    人有好多種活法,人也有好多種死法,誰也不曾想到我就是這樣的死了,因為在我的心底我已經相信自己死了,無論是誰都無法用手掌撫平我那睜大的眼珠,因為我不甘心,因為我不瞑目。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一開始就被設計好的陰謀,而我就是這全盤陰謀裏的一顆小小的棋子,到了必須要舍棄我的時候了。


    沒錯,我是被嚇死的,因為在極度缺氧的情況下,我相信了那具屍體是我的。是誰從我懷裏偷走了那張照片?為什麽會是葉秋?難道真的是他嗎?一直到死,我也不會知道答案。


    人死後便是那樣了,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體會到死亡的感覺,冰冷而又黑暗。緩緩的,我的世界裏開始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的那一頭似乎有我熟悉的人在對我招手。渾身開始有了暖意,我起身,走在這條大道上走的很輕快,我迴頭,卻發現身後什麽都沒有,是一片漆黑,而我的前麵卻有著無盡的光明,於是我走向了那一頭。


    有生之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經曆了多少自己不明白的事,稀裏糊塗的過了二十幾年。這應該就是叫陽關道吧,前麵應該就是那座奈何橋了,橋的那一頭會有孟婆嘛?就是有,我想我也會問問她,到底什麽才是真相?


    到了這裏,道士的前傳一部分算是結局了,我留下了很多沒有填的坑,是因為我們即將開始卷二的部分。


    第三卷 故事的開始


    第一章 新老“夏憶”


    十月的時節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忙著秋收的喜悅,在這樣的季節裏出生的人據說都是幸福的。


    古老的村莊裏有一戶人家門口七七八八的圍了不少人,有男有女,聽說這家的男主人要生孩子了,而這些都是男主人的朋友。這些男女似乎要比那個無所事事的男主人顯得更加焦急,醫生是鎮上最好的,專程被請到家裏,孕婦已經整整痛了兩天兩夜了,似乎還沒有到肚子裏小家夥發動的時刻。


    戶主人姓夏,據說祖上四代都是洪村人,祖籍來自安徽。他們的先祖翻過了高聳的天目山脈,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歲月帶著一家人逃難到此,到了夏家的第三代,也就是夏老六的兒子那一代發生了一點事。


    什麽事呢?這戶主人家原本有個兒子叫夏憶,不知怎得有一年在山的那一頭遇到了一件怪事。這個夏憶去到了一處據說是遠古時代的遺跡當中,和他一起去的幾個人除了一個叫查文斌的鄉間道士外,至今下落不明。


    被查文斌帶迴來的夏憶當時已經是沒氣兒了,家裏人一看,獨子就這樣沒了,哭得那叫一個慘,說是都準備給他辦理後事的時候,這人居然又活了過來,嚇得當場來奔喪的殯客是四下逃竄。


    詐屍這種事每個人都會從一些民間故事裏聽聞,親眼見過的怕也是寥寥無幾。這個夏憶怎麽會詐屍呢?詐屍之後又是怎樣呢?這還得從那個叫查文斌的道士說起。


    這古人相信人死後要去往的地方叫陰間,咱把活著的地方叫做陽間。陰間裏的一切和陽間差不多,有法律、有組織,還有金融的概念。一種極其特殊的職業:道士就承擔起可以和陰間溝通和交往的責任。這種最初由巫術和道家思想結合成的職業被逐漸發揚光大,並形成了各自的流派,這便是道教。


    就和咱們有五十六個民族一樣,道教裏頭也有各種不同的派別,他們信仰著自己的修煉法則,有著不同的教規習俗,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的是都說自己能通陰陽,能見鬼神。


    這個世上到底有沒有鬼神,這個問題你問我,我可不知道,我隻能說或許我見過的一些比較奇怪的東西,經曆過一些比較奇怪的事。


    據說我出生的時候就和別人不一樣,我娘壞了我整整十一個月,當然這個故事是不屬於我的,卻和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前世這個東西,我是不信的,我也不信來世,隻信今朝。故事的開始和以前一樣,還是得總洪村說起。


    夏老六,也就是我的爺爺,他有個獨子原本叫夏憶,很奇怪的是,現在這個名字用到了我的頭上,據說都是拜一個道士所賜。老子的名字用在兒子頭上,聞所未聞,估計這上下五千年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也隻有我幹過。


    是不是有點繞?那就先從這名字開始說起。


    聽聞我的父親原本用的名字就是“夏憶”,八幾年他和幾個狐朋狗友一塊兒去到了山的那一邊,那邊有個村叫做狀元村。據說村對岸的河中有一座三層大墓,照著當年伏羲的八卦台模樣設計,等我有機會再去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廢墟沉入水底了。據說在八十年代末期的一場大洪水中,那座原本浮出水麵的小島被衝的一幹二淨便再也沒有當年的盛景了。


    為什麽我也叫做夏憶?據說我用這個名字是救了我父親一命的。


    當年父親被人背迴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氣兒了,家裏給準備出喪,可是他的一位道士朋友卻不讓,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法子,總之我父親詐屍了。不光如此,他還失去了記憶,很多當年的往事都記不起來了,除了一個叫做石敢當的人,其它的都一概不知,這可把我爺爺奶奶給急壞了,莫不是“借屍還魂”?


    是不是借屍還魂那咱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父親那一年改了名字,改成了“夏秋石”。從改名後他便再也沒有離開後洪村,又過了幾年娶了我母親,一個棺材鋪老板的女兒,再然後就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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