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白的父親端著雞湯走到她跟前,有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副塑料碗筷,他把雞湯小心翼翼的倒進碗裏又端道袁小白的跟前輕聲說道:“來,乖,張開嘴,喝一口。”


    “啪”得一聲,袁小白手臂一揮,雞湯灑落一地。


    她的雙手開始四處揮動,手上抓起什麽就砸什麽,枕頭,被子,同時大喊道:“你不要喂我喝孟婆湯!不要來害我!你是鬼!你走!救命啊!救命啊!”


    袁小白的父親任憑女兒的打罵,隻是默默的蹲下身去收拾殘局。


    “還是交給你們吧,喂她吃點。”他把雞湯交到了護士手裏然後對我說道:“你們是朋友,去試試,看看能不能認識你們。”


    我和胖子怎麽也沒想到袁小白會變成這樣,分開的那一年她是多好的一個姑娘,沒想到我和胖子還沒走到她跟前她就開始大笑道:“哈哈哈,你們兩個小鬼是帶不走我的,我不會跟你們走的,死了這條心吧!”


    我也不敢太靠前,隔著一隻手臂的距離我問道:“小白?我是夏憶,這是胖子啊,石將軍!野人屯,還記得嘛?”


    “黑白無常?救命呐!來人啊!”她又開始大叫起來,沒到片刻她竟然從床上跳下來跪在我倆麵前又大哭道:“求求兩位大仙放過我吧,我爸爸他一個人真的很可憐的,我還要照顧他的,我不想那麽早死,求求你們發發慈悲吧。”


    “小白你好好看看,是我們啊,我是胖子!”


    “啊?你是豬八戒?孫悟空呢?快叫孫悟空出來打妖怪,這裏有鬼。”說著她抬起頭朝著四周瞄道:“你看,你快看,那邊就有一個小孩,穿著藍衣服的,他手裏還拿著一把刀,血淋淋的。啊!他朝我走過來了,救命呐!”她飛一般的爬到了床上然後用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在裏麵瑟瑟發抖……


    走出病房,袁小白的父親眼睛通紅,我們隨著他去到了那個醫生的辦公室,那個醫生說道:“袁先生,目前令千金的狀況隻能為維持生命,但是我怕再這樣持續恐怕不會超過一個月,她的各項身體指標都在下降……”


    “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代價!”


    “不是我們不想,實在是,北京組的專家前天也來過了,那都是國內最好的醫生,結果是束手無策,我們根本找不到她發病的原因。一般來說,精神類疾病要麽是神經係統病變,要麽則是受過強烈刺激,但是這兩者我們也都反複討論過,都不屬於。”


    袁小白的父親麵如死灰,他的拳頭攥的鐵緊鐵緊……


    那個醫生繼續說道:“下午我的導師凱倫會來,他昨天在上海做國際學術演講,他答應我會抽空過來替袁小姐看看,他是目前全世界精神類疾病的泰鬥,那可能是最後的一絲希望。”


    “隻要能救好她,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我知道袁先生您是愛國紅色資本家,又是上海工商聯的領袖,為袁先生這樣的國家棟梁親屬治療本就是我的責任和義務。凱倫醫生早些時候已經看過我傳真給他的袁小姐的資料,他下午就會到。”


    “好,我等!”


    “我們也等。”我和胖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下午一點,辦公室的電話響起,唐醫生興奮地喊道:“來了!”


    十分鍾後,袁小白病房,那個世界權威精神病專家滿臉血痕的跑了出來,他一臉狼狽地說道:“唐,這個病人我無能為力了,讓家屬準備後事吧……”


    第四十八章 醫院


    這個世界有很多無法解釋的事,凱倫醫生說袁小白很像他年輕時在非洲遇到的一個病人,也是一個少女,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但三個成年男人都按不倒她。懼光、意識模糊、有幻想和暴力傾向。最後這個少女是被當地的一個巫醫救好的,說她是被魔鬼附身了,驅趕走那個邪靈就沒有問題。


    當時,凱倫曾經把這個病例帶迴美國做過研究,但是最終不了了之,因為神學和科學之間有著本質的信仰差距。


    “袁小姐比我遇到的那個病例要嚴重得多,她的器官已經在衰竭,我建議立刻給她打鎮靜劑強行輸入營養液並插氧。”


    袁小白的父親問道:“別的還有什麽辦法嘛?”


    “很抱歉先生,您的女兒器官衰竭的非常嚴重,或許還有一個月左右,除非上帝親自出手,我真的無能為力。”


    “你不是說巫醫曾經救過這樣的病人嘛?他在哪?我去請來。”


    “袁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那是很久以前了,在非洲的一個部落,我也找不到了,真的非常抱歉。唐,我要走了,這位病人的資料你可以每天都傳真給我,我都會看。”


    “好的老師,我會安排人送您去機場。”


    我和胖子走出了醫院,不是我們不想繼續呆,而是我們不忍,一個剛剛經受了十年不白冤屈的男人,再次跌倒在自己女兒麵前,他覺得他欠她的太多了。


    “怎麽辦?”胖子問我。


    “我也不知道,要不先迴去吧,那外國醫生都說她隻有一個月了,這事得通知一下文斌。我上次走離家也有兩年了,不知道他迴來沒,上海離我那倒也近,兩天的路程。”


    “行,那我們就先去找他。”


    火車,目的地省城,我和胖子蝸居在火車站邊的小旅館,從這裏到我的老家還需要半天的時間。那一夜,我們兩個都沒有合眼,時間對於年輕的我們來說是那樣的富裕,但是留給她的卻是那樣的吝嗇。


    浙西北,洪村,我們經過了公共汽車、小巴、三輪車的一路顛簸,當我再次看到洪村村口那塊牌坊的時候,正巧一路披麻戴孝的隊伍從村裏浩浩蕩蕩走了出來。鑼鼓嗩呐,鞭炮炮仗,黃白的紙錢被風吹的滿地都是,長長的送葬隊伍裏頭我看到了我阿爸。


    死的人是李二爺,高壽,因為他是個無後的五保戶,又是當時村裏年紀最大的人,所以村裏決定出麵給他的葬禮辦的風風光光,在那場葬禮上我見到了查文斌。


    還是開頭那句話,有的事兒,你說不清也道不明。


    這李二爺和我爺爺關係挺好,和查文斌的師傅馬肅風也認識,這仨都是我們當地有名的“迷信頭子”。我爺爺走的最早,馬肅風早兩年被從牛棚放出來後就帶著查文斌走了,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要走,又到底去了哪裏。


    話說半個月前馬肅風做了個夢,夢裏麵李二爺穿著一身壽衣跟他說自己要死了,想讓馬肅風迴去幫個做個法事。他說他前半輩子盜了不少墓,毀過不少屍,怕下去那些人不會讓過他。就這樣,馬肅風帶著查文斌從陝西啟程,總算在前一天趕迴了洪村,李二爺也把那口氣留到了馬肅風來才斷掉。


    按照村裏的規矩,我也算是李二爺的晚輩,洪村就這麽些人口,便也加入了隊伍。墳山是李二爺早些年就找的,還不錯,躺在那兒能看見村子的全貌。


    晚上,我們三在我家相聚。


    查文斌比起兩年前高了,瘦了,他成熟了,超越了我和胖子,特別是眼神,透徹清亮。


    馬肅風找了座道觀,在終南山,秦嶺的大山深處有著無數隱士留下的住所,曆史上,這裏湧入過太多太多修行的人。這裏脈起昆侖,有著天下第一福地之稱,單從名字便可讀出它的不凡之處:又名太乙山。


    說是道觀,其實就是兩間草棚,師徒二人在此地相依為命,馬肅風隻是告訴他這裏天傑地靈,是悟道的好地方,別的便沒有多說了。但是從師父每晚在屋外布置的那些紅線鈴鐺來看,他似乎是在防備著什麽,師父不開口,徒弟也就不多問。


    我跟查文斌說了袁小白的事兒,他沉默了一會兒說要迴去問問師傅。


    第二天一早,查文斌來敲門,天才蒙蒙亮,他穿著一身灰布道袍我差點沒認出,背上背著乾坤袋,還斜掛著一杆長劍,搞得跟演電影似得,我一開門他就管我問道:“小憶,我師傅說你爺爺當年有個羅盤,還在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得我問爸。”


    其實,我父親和我爺爺的關係能讓我猜到他壓根就不會那東西有任何興趣,所以換來一句沒有後,我隻能自己想辦法。


    我記得當年我爺爺把我抱在他腿上坐著的時候曾經說過那個羅盤將來要留給我的,而當年爺爺在臨終之前的確給過父親一個小箱子,那也是他分到的唯一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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