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趙老三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臉上的那道傷疤。


    抬頭望向雲逸,卻見他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趙老三頓了頓,便繼續開口道:


    “墜馬之後,我本以為那群韃子會順勢割了我的腦袋。”


    “可是當我閉上眼睛準備等死的時候,那群韃子卻突然像是收到什麽命令一般,也沒顧得上看我是否死透,便急匆匆跨上戰馬狂奔而去。”


    “重傷之下,我雖然僥幸撿迴了一條命,不過還是昏倒在了城外的山坡上。”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老獵戶的家裏。”


    “據那老獵戶說,城外的韃子騎兵不知是何原因,已經匆匆退迴了草原。”


    “我在老獵戶家裏足足休養了一個多月,身體這才漸漸恢複過來。”


    “可是當我準備返迴邊軍大營的時候,卻發現原來的邊軍換防完畢後,早已經開拔調往了其他地方。”


    “由於我帶領的千人小隊已經在城外全軍覆沒,所以在換防交接的時候,我們就全部被列入到了陣亡者的名單當中。”


    “剛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想辦法重新迴去。”


    “可是後來我意外得知,現任的邊軍將領,正是當年那群人當中的一員。”


    “更可恨的是,當初拒絕增援我們的命令,就是這個將領親自下達的。”


    “要知道當時韃子的騎兵也隻有區區不到千人騎,隻要城中的大軍肯出城接應,那些韃子必定望風而逃。”


    “可是那人卻站在城牆之上,眼睜睜看著我們近百人一個個倒在韃子的屠戮之下。”


    講到此處,憤怒的趙老三一拳砸在了路邊的老柳樹上。


    周圍的行人見狀,不由疑惑的望向了他們二人。


    “後來你把那個將領殺了?”


    雲逸看了一眼雙目通紅的趙老三,有些不確定的追問道。


    雖然雲逸心中也十分痛恨那個草菅人命的將領,可是如果趙老三真的把人幹掉的話,他又有些替趙老三感覺不值。


    畢竟如果因此踏上逃亡之路,那就有點太過憋屈了。


    “我當時確實生出過這個想法,也付諸了行動。”


    “不過那人十分謹慎,平日裏一直龜縮在中軍大營。”


    “就算偶爾走出營門,身邊也都帶著近百人的護衛小隊。”


    “經曆過兩次刺殺失敗之後,那人就龜縮在軍營再也不出來了。”


    “心灰意冷之下,我便隻身去了關外,想要找到當初那個韃子將領,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到了關外我才知道,原來由於韃子的首領阿納托突然暴斃,韃子各部全都亂作了一團。”


    “當初追擊我們的那隊韃子騎兵,正是因為收到了這個消息,才突然匆忙撤軍。”


    “由於首領暴斃,韃子各部的小頭目,一個個摩拳擦掌,想要謀取首領之位。”


    “由於這些部落之間衝突不斷,我便借機幹掉了好幾個韃子將領。”


    “我原本以為,可以借機挑起韃子各部之間更大的混亂。”


    “可誰知一個叫帖木爾的家夥橫空出世,隻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便迅速收攏了韃子各部。”


    “在帖木爾收攏了那些部落之後,便派出騎兵小隊開始對我進行追殺。”


    “在經曆了十幾次險象環生的伏擊之後,我這才帶著一身傷,九死一生迴到了關內。”


    “入關之後,想起遠在家鄉的婉兒母女,我便動了迴鄉隱居的心思。”


    “不過由於沒有身份路引,所以迴鄉的路上也並不順利。”


    “幸虧我在行伍磨礪多年,最終通過崇山峻嶺間的小路,這才偷偷潛伏迴了家鄉。”


    “本想著以後隱姓埋名,也可以帶著婉兒母女過幾天安穩日子。”


    “可誰知我剛剛迴到家中,就遇到了地龍翻身。”


    “當時我雖然第一時間護住了他們母女,可是婉兒她娘,卻不幸被粗大的房梁砸中了腦袋。”


    “等我把她從廢墟之中救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早已無力迴天。”


    “後來由於暴雨越來越大,洪水已經開始淹沒了莊稼,無奈我隻得把婉兒她娘匆匆背到山上下了葬。”


    “等我們從山上迴來的時候,洪水已經淹沒了整個村子。”


    “無奈之下,我隻得帶著婉兒跟隨災民們進了縣城。”


    “本以為進了縣城就能有條活路,可誰知官府的糧倉裏麵,居然一粒糧食都沒有。”


    “眼見城中餓死的人越來越多,我也隻得帶著婉兒來到臨江縣找條活路。”


    “也許是因為長時間淋雨的緣故,來到臨江縣沒多久,婉兒就生了病。”


    “本以為隻是偶感風寒,可誰知病情越來越嚴重。”


    “那日如果不是遇到恩公你,恐怕……恐怕……”


    趙老三說著說著,不自覺便哽咽了起來。


    雲逸原本以為趙老三隻是一個普通的逃兵,卻沒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傳奇的經曆。


    要知道漢人不論是相貌還是語言,和韃子的區別都非常明顯。


    如此情形下,他還能在草原上潛伏那麽長時間,並在韃子部落間掀起風浪,當真是個人才。


    “既然你已經上了陣亡的名單,那隱姓埋名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今婉兒的病情已經開始好轉,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如果剛才雲逸隻是動了收留趙老三父女的念頭,那此刻他已經對這個刀疤臉的漢子起了愛才的心思。


    雖然他很想把這個有勇有謀的家夥留在身邊,不過卻也不會拿著那十兩銀子說事兒。


    “前幾日我賣身救女,既然恩公已經給了我十兩銀子,那我趙老三今後自然就是恩公的奴仆。”


    “雖然因為我的身份,無法去官府進行登記。”


    “不過我可以用我軍人的榮譽保證,從今往後我趙老三隻忠誠恩公一人,此生決不背叛。”


    趙老三說著,也不顧當街眾人異樣的目光,直接跪倒在雲逸麵前,行了一個標準的效忠禮。


    雲逸沒想到趙老三說跪就跪,眼見周圍議論之聲四起,雲逸連忙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別動不動就下跪,更何況還是當著婉兒的麵。”


    語帶責備的朝著趙老三訓斥了一句,雲逸這才接著說道:


    “如今我隻是一個沒有功名的白身,雖然之前幫助過你,不過卻並不會以此為要挾讓你做我的奴仆。”


    趙老三本以為雲逸已經默認了他奴仆的身份,此時聽雲逸如此說,頓時就急了。


    他趙老三也算是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漢子,如果讓他背信棄義,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更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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