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軀大,趴在上麵顯得轎子很小似的,但那腦袋更大。鼻子就是兩個洞,比我嘴巴都大,這麽比喻是有點惡心……嘴唇很厚,翻開來是兩顆巴掌大的門牙,似乎在對我咧嘴笑,把頭低下來幾乎能碰到我。


    不能退,我最大,我真的大嗎……


    我好像想起這是什麽東西了,對豹哥他們說:“慢慢走,不要停,馬上就好。”


    迴頭走向那個正哆嗦的小混混:“淡定點。別慫,拿出你街頭打架的氣勢來,看人家一個女的都比你強。把紙錢給我幾張。”


    他看了看柳媛媛,果然比他淡定很多,於是羞愧地低下頭。


    從他身上抽了幾張紙錢,迴頭又來到轎子旁邊,把紙錢伸到那怪物麵前:“看到沒有,嫌少嗎?多的沒有了,愛要不要。”


    然後走到路邊,用打火機把紙錢點著,扔到地上。


    那怪物蹭地就跳下來了,豹哥還低唿一聲,長舒了一口氣,我提醒他們:“不要看,繼續走!”


    怪物在路邊撿起燃燒的紙錢就往嘴裏塞,我趁著這個機會迴到轎邊。抽出卡在轎門上的扁擔,過去照準了背對著我往嘴裏塞紙錢的怪物腦袋用力一砸!


    轟隆一聲響,那怪物被我扁擔敲成看滿地的石渣!


    這麽大動靜他們不可能不看過來了,隻可惜這個時候已經看不見什麽怪物,隻有哦滿地的碎石頭。我又把扁擔卡在轎門口,對他們說:“沒事,小問題而已,繼續走。”


    跟柳媛媛一組的那小混混崇拜地看著我:“大哥,你這招好酷,比孫悟空的金箍棒還厲害!”


    我對他說:“你還真說對了,這東西就叫石猴子,很多地方當山神土地一樣供著的。”


    小混混呆住了:“它才是悟空?”


    “要不怎麽讓你一路放紙錢呢,這叫買路錢。”我對他說。“你別看這天下太平什麽事都沒發生,其實是它們沒出來,這些東西要鬧出來之後,我們就仿佛生活在詭異的世界裏,剛才這隻,它是嫌錢少了,不是太難解決,就是攔路的多了也麻煩,太耽誤時間。”


    其實這個東西也好哄,不知道是誰把它胃口給養叼了,還能有誰。


    小混混笑道:“沒事,我們帶了很多呢?”


    我搖搖頭:“路長,你省著點花,別到時候沒了,你可以想象有多艱難。”


    他臉色微變,馬上往後麵跑:“我這就去扔紙錢。”


    估計他是從來沒覺得扔值錢有那麽重要吧,我看見還在淡定站著的柳媛媛,催促她:“快點到前麵去,轎子都快要走遠了,沒事的時候我們可以加快一點,你這是怎麽了?”


    我正說著,她腳一軟就跌坐下來,一口氣唿出說:“媽呀,太可怕了!”


    我去,剛才還表演她多勇敢呢,拿來做典型鼓勵那個小混混,原來是嚇的……


    把她拉起來,安慰道:“沒事,現在不比平時,我們是在迎親,邪物不敢對你直接下手的,不過平時你也遇不到這樣的東西……好了,到前麵去,別耽誤我時間,自己非鬧著要來,本來在家當個富二代有空發微薄炫炫富挺好的,偏偏什麽事都喜歡摻和一下。”


    說她兩句,她似乎勇氣又上來了,哆哆嗦嗦地快步走到前麵當前哨。


    挨了剛才那一下,我開始擔心他們的體力,問豹哥,他說還行。


    還行那就繼續走唄,話說這個豹哥還是很不錯的,踏實肯幹,怎麽就做了小混混呢?


    其實在混得不錯的混混小集體內部,還是相當講義氣的,偷奸耍滑那隻是針對外界,看什麽武俠故事多了受影響,內部還是真講義氣的,不講這個也很難湊到一起。


    但說實話,抬轎子也不怎麽累,至少不比我們旁邊這些累多少。


    隻是他們不習慣挑東西,這平常是農民的本事,也很講究經驗,所以必須有人替換。


    繼續往前走,過了剛才的“小河”,我讓他們加快點速度。


    確保沒事的時候可以快一點,遇到麻煩就可以多一點時間處理,麻煩就在於,他們不能原地繞圈,繞圈不吉利,也不符合規矩。你迎親的轎子在外麵繞圈代表什麽,不肯過門心中猶豫嗎?那樣的話以後肯定出問題。


    以後他們出不出問題我不知道,但我這個執禮人馬上會被記一筆。


    對執禮人的懲罰是很多的,折壽什麽的都毛毛雨了,損陰德我都不明白有什麽意義,但有時候是真正的受罰,大病一場或者是倒黴一陣什麽的。後麵這些屬於輕罰,我都懷疑是書寫錯了,直接體會到的居然算是輕罰,什麽折壽損陰德那麽遙遠的事誰還顧得上。


    代溝啊,目光短淺的人永遠不知道規矩的意義。


    到目前為止,我們三隊人馬都遇到了麻煩,這是對方的試探。


    不用想,肯定都是他們搞出來的,我們越麻煩對他們越有利,要執禮人正常辦事哪有這麽坎坷,那本筆記就是說明書,按照上麵的一步步來就萬事如意了。


    我這種情況,就是書上說的“執禮人鬥法”,陰差會睜隻眼閉隻眼。


    本來這種內鬥是惡性事件,但如果你能按照禮數來的話,也很少會被追究,鬥法可以,鬥毆就不行了。按照我的判斷,城隍爺不管這個的原因,也是一種優勝劣汰的原則,這就相當於執業資格考試了,優勝的執禮人肯定對規矩更熟悉,使用起來也更靈活。


    我知道,他們會對我這一隊試探更多一點,卻沒想到會這麽頻繁。


    前麵過一個山坳口,路上居然被壘起的巨石給擋住了!


    我過去查看了一下,這不是什麽鬼打牆,而是真正的石頭堆起的堵路牆!


    這就沒辦法用執禮人的身份顯擺了,得老老實實搬石頭,但我們人手根本不夠,靠我們幾個人搬石頭得搬到天亮,而且轎子還不能停。這一手真是絕啊,算得上釜底抽薪了,知道我一出陰魂退避,結果就弄了真的來擋路,我事先都沒料到這一點。


    這石牆肯定是今晚才砌起來的,土豪隨便一壘,我等吊絲就得忙活一個晚上。低每廣才。


    那麽繞路?


    那也很兇險,不是我選定的路線意外太多,保不齊就衝撞了什麽陰魂,對我大大的不利。


    正糾結著怎麽辦呢,電話又來了,是道具師,她很直接地對我說:“撐不住了,你究竟惹了什麽大神啊,這樣搞下去我都得栽裏頭,你的事情自己辦吧,我先走了。”


    我當時就急了:“你這是不講義氣,說好的要幫忙,怎麽自己就跑了?”


    她以毋容置疑地話說:“還講什麽義氣,我自身難把,你自己玩吧!”


    真是沒想到啊,同行也這麽坑,我憤怒道:“什麽自身難保,我幫你過陰陽的時候怎麽就不想著自身難保呢?你撈到好處就跑了是吧?那好,迴頭我也坑,把你那新娘子搶出來!”


    道具師冷笑:“隨你的便,隻要你有那本事,而且還能活下來再說。”


    “你等著,到時候可別怪我!”我威脅她。


    她掛了……


    好吧她說的是真的,看起來我威脅她的機會並不大,我這邊阻力多,要真能解決的話她那邊早就結束了,沒準洞房都春風好幾度了。看來我是沒機會救出那個女一號了,現實就是殘酷的自身難保,她怎麽一撂挑子,給我的壓力增加了不止一倍。


    還是談點現實的吧,眼前這石牆該怎麽辦?


    第九十六章 紙人化魂


    他們就一定還在這附近,我有這個預感。


    能臨時讓人築起石牆堵路,就不可能不順便幹掉別的,記得這裏旁邊有個墳場,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孤魂野鬼之類的。我可以去問問。讓柳媛媛替換了豹哥,繼續慢走,甚至不走直線,磨時間等著,我得利用自己的優勢過一趟陰陽,問問他們在這裏看到了什麽。


    豹哥也可以看情況清條小路出來,兩邊都是山,夜裏山道不太好走。


    我一個人找到了山坳口的墳場,這裏大約有十幾個墳,我在這裏過了陰陽。


    有墳不一定有魂,大部分都被陰差接走了。有陰魂在的都屬於怨魂,在城隍治下。


    所以大部分墳都肯定是空的,裏麵的屍骨毫無意義。隻能做肥料。


    剩下陰差不肯接走的,一般都不會正常,未婚夭折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剛一過陰陽,我發現整個墳地變了,變成了山腳下的一棟棟房子,風格各異,不過大部分屬於本地民居。這些房子,就代表著那邊的墳,就是住陰魂的地方,墳墓有碑的人房門口都豎著牌匾。


    我隨便進了一家,房子挺大,但空無一人,估計是心無掛念地投胎去了。


    得趕快,否則那邊抬轎子的就撞牆上去了。他們不能後退。


    一家一家地找,終於我在一家門口看見了個老太婆,就蹲在門口看我,一臉蒼老的皺紋。


    她姿勢很怪異,蹲著連手都扶在地上。就一顆腦袋扭動著,像極了一個猴子。


    我靠近想問點事情,就離她幾步遠的時候,她猛然間就“桀桀”笑了起來,聲音刺耳。說起來沒有身臨其境的感覺,那就像是突然有人從背後跳出來嚇你一樣,這老太太是神經病?


    趕緊迴撤幾步防止意外的發生,我要有心髒病這時候就該躺下了。


    很快我發現,她就是這個樣子的。屬於陰差接不走的那種,因為她魂魄不完整。


    所以我就試探地問了一句:“能好好說話嗎?”


    她仍是笑,基本可以確定這位不能溝通了,魂魄不全的人都這樣,跟瘋了一樣,不具備思考能力。所以我決定換一家,一家基本就隻有一個人,這是墳在這邊的形象,合葬的怨偶除外。


    剛想走到下一家看看,竟還有一個人從裏屋走了出來,是一個應該不到十歲的小女孩,估計也就讀小學的階段。這小女孩麵容精致眉目如畫,露出的胳膊如嫩藕白淨,可惜了,如果還活著沒準也能長成辮子姑娘那樣的美女,這是少年夭折啊。


    她出來就說話了:“這位大哥,您有什麽事?”


    很懂禮貌,不像是有什麽怨念的樣子,難道說天癸未至的年紀陰差不收?


    我說道:“你應該喊我大叔,這裏還有沒有別人?”


    她搖頭說:“沒有了,大哥,這裏就隻有我婆婆一個。”


    這魂魄不完整的怎麽溝通,不過小姑娘也行,我問她:“我從這裏墳地邊經過,不知道是誰在這裏堵住了路,你看見人沒有?”


    她說:“看見了,今晚來了一個會控屍的人,以前也來過,他經常走墳地所以我認識他。”


    會控屍,走墳地……恰好我也認識一個,又問她:“這個人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小女孩點頭:“他叫劉俊鋒,經常去偷新葬人的屍體。”


    那這是個高手啊,可他為什麽要找我的麻煩,我們顯然不是一路的,我是玩陰魂的,他是玩屍體的,難道還想跨界?


    “那他還在這裏嗎?”我又問。


    “還在。”小女孩肯定地說,“他好像在對付什麽人,應該不會是大哥你吧?”


    恐怕是的,大晚上的在這裏搞工程,不是要堵我那就沒別的解釋了,但這個劉俊鋒怎麽會跟禿頂那夥人走到一起的呢?記得在無人村的那個晚上,他們之間還幹起來了啊?


    這就迴去找找吧,如果僅僅是屍體的話,並沒有陰魂,所以不可能在這邊找到。


    “你叫什麽名字?”我問小女孩。


    一般這是句客套話,她說出來之後我就客氣地說很好,然後告辭,隱含的意思就是我記住她了,但這小女孩不按常理出牌,對我說:“大哥,我沒名字,你能帶我走嗎?”


    從墳裏把人家帶走,這不合適吧,再說人還有家人要照顧。


    我為難地指著老太婆說:“這是你……”


    小女孩就走到門檻邊上說:“這是我婆婆,我是她養的媳婦,但他兒子已經不在這裏了。”


    這……哪有這種道理,婆媳共在一個墳裏?


    我忽然想到這一層,覺得不太對勁,仔細觀察那小女孩,她居然沒有魄!


    完整的人應該魂魄齊全,魄就代表了人的身體,人死之後雖然身體腐爛,但魄依然會收迴來的,我從沒見過一個丟得像她這樣幹淨的陰魂,竟然隻有三魂,沒有七魄!


    “你原先到底是不是人?”我問她。


    她低了低頭,對我說:“我原先就隻是個陪葬的紙人,算是童養媳,在這墳裏待了許多年,漸漸有了魂,但丈夫早已經被陰差接走,現在繼續留著也沒意思了,你能帶我出去的話,我可以幫你的忙。”


    我指著那猴子一樣的老太太說:“你不需要照顧她嗎?”


    小女孩說道:“已經沒有必要了,她的魂魄要是收不迴來,就無法進入陰曹,陰陽都不收,我還在這裏照顧著又有什麽意思,一輩子都出不去,我還不如散了魂的好。”


    有了魂就是有了心,有了心,就關不住了。


    雖然老太太的陰魂留在這裏也沒什麽需要她做的,不吃又不喝,那幹點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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